第50章 救我
曹辛玉不是那樣忍氣吞聲的性子,隻是她正氣頭上,實在想不出有什麽法子可以整治承平侯府,以泄心頭怒氣。
好在她身邊那個丫鬟體貼入微,又心思活絡,捏著她的肩膀對她道:“夫人何必愁,眼下不正有個機會嘛?”
承平侯府嫁女,個個高嫁,滿上京城裏的人都瞅著,豔羨不已。
“若是嫁不成呢?”丫鬟循循善誘,“那承平侯府是不是就成了笑話?”
曹辛玉連忙搖頭,“這可不行,那可是太子良娣。和東宮作對,我不要命了?”
“誰說是四姑娘了。”
丫鬟明著點撥她,“那不是還有一個嗎?”
還有一個,是沈清棠。
“夫人不是一直看不慣她嗎?三公子心裏還總惦記著她,為著她不知和夫人吵過多少次。眼下她成親,這樣好的機會,夫人還不趕緊抓住?”
曹辛玉哪經得起這樣煽動,當即便落了心思。
三月初三日,大吉。
這日是裴子萋進東宮納為太子良娣的日子。
承平侯府裏鼓吹喧闐,攘往熙來,敲敲打打地送自家姑娘上了東宮的花轎。
裴老夫人自來將這個膝下的嫡孫女疼進了心坎兒裏,萬分不舍,拿著帕子默默拭淚。
江婉也是一臉黯然。
就連沈清棠,親眼瞧著自幼一同長大的姊妹出嫁,眼也紅了,盈盈欲泫。
采薇幾個偷偷笑她,“這還不是姑娘上花轎呢!都哭成這個模樣。等過幾日,燕城世子來接,可不會哭得不肯上花轎了吧?”
沈清棠頓時惱了,丟開帕子便去擰她們的嘴,主仆幾個嘻嘻笑笑地鬧作一團。
算算日子,沈清棠的親事也近了。
她夜裏撫摸著內務府送來的金線嫁衣,嵌玉鑲珠,繁複精致,眼裏的歡喜瀲灩如春。
卻沒想到,翌日便出了事。
先是坊間隱隱有人在傳,說這平南王府將娶的小世子妃曾經叫賊人擄了去。
後就有人添油加火地肯定說,“豈止擄去了,我聽說,人是在甜水巷被找到的呢!”
甜水巷?
眾人駭然不已,這進了甜水巷的姑娘,清白不清白的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名聲已經沒了。
沒了名聲的姑娘,平南王府怎麽能要?
平南王府肯定不能要。
王府裏,平南王妃恨鐵不成鋼地斥責燕城,“這樣大的事,你怎能瞞我?”
燕城跪在地上,急急解釋,“母妃,是我親自去救的清棠妹妹。我指天發誓,她是清白的。況且此事,她也是受了無妄之災,我怕您多心,這才沒說。”
“你怕我多心?”平南王妃一眼看穿了他,“你是怕我知曉了,不肯允這門親事吧?”
燕城被說中心事,低下頭去。
的確如此,高門世家的貴女豈能有此汙點,更焉談是要嫁進平南王府的小世子妃。
承平侯府裏現在也是亂作一團。
裴老夫人驟聽得這消息,驚得神魂俱滅,“怎麽……怎麽會傳出去呢?”
那日的事分明遮掩得嚴實,除了自家裏的人絕無外人知曉。
平南王府的人來得很快。
倒也是沒直接說退婚的事,隻說平南王妃身體抱恙,這婚期,便先往後延一延。
裴老夫人一時急了,“這說好的婚期,明媒下定的事,如何能說延就延?”
來傳話的是宮裏出來的老嬤嬤,端的是穩重自持的派頭,“這為何……難道還非要我家王妃說明嗎?”
這便是已經知情了,打著延期的名義過來拒婚而已。
消息傳到銜雪院,采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姑娘,怎麽辦?她們都說平南王府要退了你和燕城世子的婚事。”
怎麽辦?
沈清棠現在也是心慌意亂。
她讓蒹葭去找燕城身邊的十七,想要探探燕城的意思。
蒹葭跑了一趟,回來卻道:“根本見不著人,那平南王府的門房說,燕城世子已經離開上京城,去給平南王妃求醫去了。”
求醫是假,囚禁才是真。
平南王妃知道自己兒子的性子,怕他去承平侯府生事,阻礙退親。索性命人將他關了起來。
沈清棠見不著他,心裏越發焦急。再拖下去,這退婚一事儼然就是板上釘釘,再無回旋餘地了。
采薇慌不擇路,給她出主意,“姑娘,要不我們去找大公子,他那麽厲害,一定有辦法的。”
現在隻能來求他。
采薇去了一趟歸崖院,裴琮之卻也不在。
平日裏跟著他的硯書倒是在,對采薇道:“公子在城外的望安寺裏,特意留下話來。沈姑娘若是有事,可去望安寺尋他。”
采薇將話帶回給沈清棠,又覺得奇怪,自顧自嘟囔,“這好端端的,大公子去望安寺做甚麽?”
沈清棠隻能來望安寺。
到時已是夜裏,守寺門的是上次為她換廂房的小沙彌,見她來,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請跟我來。”
她跟著小沙彌,穿過曲徑通幽的九曲遊廊,最後停在那間她最不願提及的廂房麵前。
小沙彌回頭對她道:“女施主進去罷,他就在裏麵等你。”
沈清棠點點頭,轉身交代采薇,“你就在外麵候著罷。”
推門而入。
廂房內銀釭泣淚,郎君獨坐對弈,溫潤的眉眼浸在斑駁的光影裏,神情沉凝專注。再看棋盤,棋子受阻,滿盤淒涼,渾然便是她現下處境。
“臨波不渡,似惜障泥。”
她目落棋盤,聲音平靜無波,“琮之哥哥果然好算計。這一局棋,是我輸了。”
裴琮之放下棋子,抬眸看她,見她神色僵硬又冰冷,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妹妹過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我來求哥哥。”
沈清棠聲音仍舊平靜,透著孤注一擲的絕望,直挺挺朝他跪下去,“求哥哥,放過我。”
她知道,此事是裴琮之的手筆。
皇後金口玉言,此事絕不可能是宮裏傳出,世家貴女也沒有那樣大的膽子。
隻有裴琮之。
他早有此意,卻拿捏著她的把柄,不動聲色,直到最後關頭才放出來,叫她從雲端跌入深淵,身敗名裂,不得不來求他。
她當真來求他,低聳著肩,滿身驕傲落下去,卑微又可憐,怯怯去扯他的衣袖,“是我錯了,我再不忤逆哥哥。求哥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