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惦念
沈清棠抿著唇,“有一點。”
她原先在陵川的家裏,父母和煦,沒見過這樣的動靜。
後來過來承平侯府裏,承平侯裴煜也已經出家,她雖有聽說,卻從沒見過他與江婉的那些激烈爭吵。
她現在才知,原來同床共枕的身邊人,一朝離了心,也可以這樣你死我活地撕扯攀咬,發起狠來,都恨不得對方下地獄。
沈清棠心有戚戚,麵色寂寂,“怎麽會這樣呢?分明一開始都是溫情柔意的呀。”
曹辛玉剛嫁過來府裏時,她也曾見過兩人你儂我儂,耳鬢廝磨。
是何時開始,人心就變了呢?
“妹妹從前隻看話本子,裏頭自然是人心不移,海枯石爛的真情厚意。”
裴琮之聲音清朗,如沐春風,“可這世上,更多的是負心薄幸,薄情寡義。少年白頭甚少,蘭因絮果才是常事。”
沈清棠沉吟半晌,抬眸看他,“哥哥遲遲不肯成家,也是因為此嗎?”
瞧見了自己父母的離散,從此心裏便有了芥蒂。
他卻搖頭,反倒問起她來,“妹妹是不是也在擔心,日後嫁去平南王府,也會落得和她一樣的下場?”
沈清棠怔忡地看著他,眼裏意味不明,良久才問,“哥哥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裴琮之微微一笑,“想要提醒妹妹,曹氏和妹妹不同,她有整個曹家做倚仗。便是她的夫君負了她,她也可以回家,讓家人為她主持公道。”
“可是妹妹沒有。”
“妹妹若是嫁去平南王府,便是孤零零一個人了。往後若是受了欺負,又有何人為妹妹撐腰呢?”
前麵便是銜雪院,裴琮之停下腳步,轉身麵對她,清雋的眉眼裏都是溫和妥帖的笑意。
“不如妹妹不嫁了,在這府裏,還有我悉心護著妹妹,不叫妹妹受委屈。”
沈清棠心頭一窒,低低垂下眸,不安扭著手裏的帕子,“哥哥這是說的什麽話,姑娘都是要嫁人的呀!哪有一輩子留在家裏的道理。”
她打定主意要進平南王府,他百般心思也阻撓不回來,又何談今日輕飄飄的一段話。
裴琮之也不再勉強。
送她回了銜雪院,他再回歸崖院。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
他脫衣上榻,闔目睡去。
深沉沉的夜裏,有姑娘隱忍嬌噎的低泣聲,縈縈繞繞,不絕於耳。
是香山上的望安寺裏的那一夜,他惦念至今。
睜開眼,裏麵雲遮霧繞,暮靄重重。
西院消停了幾日,又鬧將起來。
原是這日晨起裴景明順口問起,那行露是賣去了哪家牙婆子。
他有心記掛著,到底數年情分在,也想著等這陣風波過去,再將她尋回來。
曹辛玉如何不知他心裏打的是什麽主意,冷笑一聲,“我勸你還是歇了這個心思罷,她再回不來了。”
“回不來了?”裴景明一時想不明白,皺眉問,“如何回不來了?”
曹辛玉不甚在意,對鏡理了理鬢發,“她死了,自然是回不來了。”
“死了?!”
裴景明臉色一變,衝到她麵前質問,“是你幹的,是不是?”
曹辛玉慢悠悠抬眼看去,“對,就是我幹的。她害死了我們的孩子!我要了她的命!有何不可?”
說到最後,她瞪著裴景明,滿眼蓬勃怒氣。
“你你你!”
裴景明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到底和行露恩愛幾許,如何眼見的她受此下場,一時激憤,揚手打了曹辛玉一巴掌。
“你個狠心的毒婦!!”
曹辛玉捂著臉,一臉不可置信,“你竟然為了那個卑賤的女人來打我?”
“裴景明!今日我跟你沒完!”
等院子裏的丫鬟婆子聽到動靜趕過來,兩人又廝打在了一處,撓麵扯發,無所不用其極。
這是白日裏,此事自然鬧得叫裴老夫人知曉。
她年事已高,此前又連番叫西院氣得頭疼眼花,這一下扶著張嬤嬤的手趕過去,眼見得雞飛狗跳,更是氣得血氣上湧。
“造孽啊!造孽,我承平侯府裏是遭了什麽難,叫這兩個冤家湊在一處!”
她顫顫巍巍說完這話,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昏厥了過去。
“老夫人!”
“快快快,老夫人暈倒了……”
四下裏吵吵嚷嚷,沒個清淨自在。
等裴老夫人暈暈沉沉醒過來,已在聽禪院的正房裏,身邊幾個小輩在身邊伺候著。
瞧見她醒來,都上前來看。
裴老夫人目光慢慢逡巡一遍,嘶啞著嗓子問,“曹氏呢?她去哪兒了?”
曹辛玉回娘家了。
她本就是個炮仗脾氣,哪能忍得了這樣的羞辱,當即就領著人氣勢洶洶回曹家去了。
本想著,晾裴景明幾日,讓他好好知知錯,再溫言軟語地哄自己回來。
卻沒想到,在家眼巴巴坐了好幾日,那承平侯府裏連個動靜也沒有。
裴老夫人倒是勸過裴景明,“夫妻吵架,本就是床頭吵架床尾和,難不成從此就不見了?還是快快將人接回來才是。”
裴景明卻不肯,“接她回來又是生事。這眼看就是兩個妹妹的親事了,別到時叫她誤了去。祖母放心,等兩個妹妹的親事辦完,我自會去接她回來。”
他是存著賭氣的心,裴老夫人卻是轉念一想。
也是,眼瞅著兩個姑娘就要嫁出門去,這當頭,府裏還是清淨些為好。
便任由他去。
可憐曹辛玉,日盼夜盼,卻盼得承平侯府熱熱鬧鬧地一門心思籌備兩個姑娘的親事,全然將她忘卻。
曹辛玉如何能忍,又添身旁的丫鬟添油加醋的說,“奴婢偷偷回承平侯裏替夫人問了,夫人道是怎麽樣?滿府裏竟沒一個替夫人說話的,還說是夫人嬌縱任性,惹得老夫人都氣得昏厥了。”
“還有三公子也發了話,說是夫人願意在娘家待著便待著罷,他反倒清淨自在。明兒個,再納個妾室進府裏,自己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這像是裴景明那個混賬說出的話,曹辛玉當即惱了,氣得將自己手裏的胭脂盒子都擲了地,麵上也是蓬勃難掩的怒意。
“他想得美!”
丫鬟再添一把火,“夫人該想個法子才是,不能任由他們這般欺淩。”
當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