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交代
$H前些日子底下丫鬟們碎嘴,說起西院的閑話時,順嘴提起了這一樁舊事,叫裴子萋無意聽見了。
“我竟不知祖母原先還存了這個心。”
裴子萋現在想起來就替她憤憤不平,“還好妹妹你沒嫁過去,三哥哥哪是良配呀!你看西院現在烏煙瘴氣的。妹妹若是嫁過去,就你這溫溫柔柔的性子,還不叫哥哥院裏那群人給生吞了。”
“是啊。”沈清棠神色黯然,喃喃附和。
連裴子萋都看得明白的道理,裴老夫人如何能看不透,不過權衡利弊後,決意將她舍棄罷了。
說到底,不是自家嫡親的孩子。
那風言風語叫裴子萋聽見,自然也躲不過曹辛玉耳裏。
她原就對自己這一場親事頗有微詞,雖說是高嫁,可一進門就有個肚子大了的小妾等著她。現在又傳聞本來要嫁裴景明的是府裏的沈姑娘,不過因著裴老夫人心疼她,舍不得她嫁來這虎狼窩,這才尋了她嫁過來。
她聽著,心裏的怨氣越發深重,又添這偷偷豢養私妓一事,越發看裴景明不順眼。
入夜也不讓他進房睡,連帶著他的東西也扔得遠遠的。
裴景明吃了閉門羹,又來偏房裏尋行露。
她早早把燭熄了,門也鎖得死死的。裴景明敲了老半晌,愣是沒人應。
這天寒地凍的,在外頭能生生催人命。
裴景明也是惱了,一咬牙,一跺腳,就潛出府去尋他的新歡。
私妓豢養在棗家子巷,兩進一出的小宅院,敲開門便有柔弱無骨的手摟上來。
溫香軟玉抱了個滿懷,裴景明哪還記得裴老夫人交代的話,直忘得九霄雲外去了,“心肝兒心肝兒”地親著摟著就要滾上榻。
就在這時,外頭烏泱泱地闖進一群人來。
原來是這曹辛玉氣不過,回去尋了娘家人,設好了這一套子,隻等著裴景明往裏鑽,當場抓個人贓並獲。
這深冬夜裏,聽禪院裏燈火通明。
曹辛玉哭哭啼啼,曹家人也把裴景明抓到裴老夫人麵前,咄咄相逼,“我家的姑娘也不是沒有人要,非要嫁到你家裏來。當初結親的時候分明說好了,隻那一個妾室,再無旁人。我們這才勉強同意。”
“怎麽?那是對著祖宗靈位發過誓的,你們如今是不認了,打定主意欺辱我家姑娘不成?”
裴老夫人氣得腦門疼,靠在圈椅上說不出話。
身邊的張嬤嬤一麵順著她的背,一麵忙著勸,“諸位夫人請先消消氣,我家老夫人此前實在是不知情,眼下既知道了,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要什麽交代?”
涼涼一句,未見人先聞聲,眾人皆抬首望去。
原是裴琮之下值正好聽了消息趕來。
郎君拂袖進來,麵容沉靜,眉眼清雋,分明世無其二的出挑相貌,一雙冷玉似的雙眸卻極其疏冷,叫人看著都心生寒意。
方還吵吵嚷嚷的屋子裏霎時清淨。
裴琮之先向裴老夫人見禮,才轉過身,目光慢慢巡視一圈,最後落在一言不發且極其狼狽的裴景明身上,莫名又冷了幾分。
裴景明正心裏發怵,就聽他涼涼吩咐下去,“來人,將他拖去外麵,打斷雙腿。”
此話一出,滿屋子人且驚且懼,又見府裏小廝當真過來,一邊一個拖著裴景明的手便往外去。
眾人還未曾回過神來,那院子裏已傳來裴景明的痛哭哀嚎聲,撕心裂肺的喊,伴著求饒聲。
屋子裏的人聽著聲音,皆麵麵相覷。
外頭動靜半點沒停,杖聲悶重,聲聲入了皮肉。不過片刻,裴景明的呼聲便漸漸衰弱了下去。
曹辛玉首先回過神來。
她設此局原不過隻是想要給侯府施壓,好生教訓下裴景明,讓他長長記性便是,可從未想過要斷他雙腿,害他性命。
再說他們夫妻同命,若是他裴景明當真出了什麽事,自己又焉能討什麽好。
於是忙去求裴老夫人,“祖母,我不要交代了!您快些讓外麵的人住手吧!再這般打下去,非把他打死了不可。”
曹家的那些人眼見著局勢不對,也跟著來勸,“是啊!老夫人,我們來不過是想要個說法,可未曾想要害人性命。眼下他既已經知錯了,還是快快停手了罷。”
滿屋子人皆勸,裴老夫人自然也是心疼,好不容易順過氣來便看裴琮之。
他目色沉沉,將屋子裏眾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裏,眼見形勢扭轉,這才讓人住手。
裴景明從刑凳上拖了下來,打了這一頓,縱是不殘也去了半條命,人都奄奄一息。
曹辛玉現下又是悔恨又是自責,忙去看他傷勢,見他麵白氣弱,衣裳皆是斑駁血漬,身上也俱無一塊好肉,一時又心疼上了,落淚滾滾。
聽禪院裏鬧得這樣大,府裏的人都聚攏了過來看熱鬧。
隻內院不敢進,都翹首在外院等著,聽得裏頭鬼哭狼嚎了一陣,等安靜下來,幾個小廝抬著裴景明從院裏出來,一旁跟著哭哭啼啼落淚的曹辛玉。
行露也在人群裏,默默看著。
這樣大的事,沈清棠得了消息自然也要來。
沈清棠生病初愈,由采薇扶著,剛提著裙抬腳跨過門檻,就聽身後有人輕聲道:“謝謝沈姑娘。”
她回頭看,是行露。
沈清棠不明白,“行露姑娘謝我什麽?”
行露麵色平靜,“若不是姑娘,我早已死了。”如何還能看到今日這副場景。
雖比不上她當日喪子之痛,但隻要能叫他們也不好過,自己的心裏才能覺著寬慰些。
“行露姑娘不必謝我。”沈清棠轉身往裏走,輕飄飄留下一句話,“我什麽也沒幫到你。這一切,是你自己的造化。”
她沒再回頭看行露,直接進院去了裏屋看裴老夫人。
曹家的人已經離開了,院子裏也皆散了,屋子裏隻有張嬤嬤和裴琮之在。
沈清棠穩了穩心神,提裙進去,直接看已被扶去榻上歇息的裴老夫人。
“祖母。”
她極擔憂的臉,神色也是焦急,“我方才見景明哥哥被小廝扶著抬出去了,祖母可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