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東邊日出西邊雨(一)

霜兒見方少白來了興致,嘻嘻一笑,說道:“公子你有所不知,這玉門先生醫術超群,便是快要死了的人他也能將其救活。隻不過他從不肯輕易替人看病。”

說到這裏,方少白突然嗬嗬笑了起來,喃喃道:“看來,若不是我也快要死了,你們教主也不會將我帶到這裏,又特意去請了那玉門先生過來。嗬嗬……”笑聲中大有心酸淒苦之味。

霜兒忙道:“公子,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快別這樣說!”說著眼中似有淚光閃現。

方少白見她如此,笑道:“霜兒姑娘,你不必為我難過。有那玉門先生在,現下就算是我想死隻怕也死不了了,是吧?”

霜兒破涕為笑,點了點頭,道:“公子,你以後可別再說什麽死不死的。在霜兒看來,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方少白哈哈笑道:“是麽?”

兩人笑了一陣,霜兒這才續道:“這玉門先生平常極不輕易給人看病,而且他還給自己立下了一道誓言,說是決不為身有官職之人出診。你說奇怪不奇怪?”

方少白“哦”了一聲,這時方才明白為什麽剛才那蒼玉門仔細朝他身上打量,直到聽見南宮嫿說,自己絕不是什麽朝廷命官,然後才動手替他把脈。

聽得霜兒接著說道:“至於為什麽玉門先生他不住在這太行山上,那是……那是因為教主的命令。三年前,尹老教主仙逝,南宮姐姐接任教主之位。其實,我們教不全是女子,男女均有。可自從南宮姐姐當了教主之後,便將教中所有的男教徒全部遣下山去。並下令說,不得她命令,不許任何人私自回教。所以,公子上得山來,看到的全部都是女子。”

霜兒本是在回答方少白的問題,可方少白聽完之後,心中的疑惑變得更多。但見他眉頭一皺,問道:“你們教主為什麽要這樣?這些男教徒全部都得罪了她麽?”霜兒搖搖頭,說道:“這個,我不知道。也沒人敢在背後議論教主為什麽要這樣做。”

方少白沉吟道:“那這些男教徒是被驅逐出教了還是?”霜兒道:“不,他們仍是我教的教眾,隻不過是不許他們居住在這太行山上而已。”方少白道:“那這些人全部都聽從你們教主的命令,其中竟沒有一個人起來反抗或者是不服嗎?”

霜兒嗬嗬笑道:“不服之人想必也是有的。不過老教主生前對所有男女教眾都愛護有加,南宮教主雖然不許男教徒們留在山上,但除此之外,在其他方麵教主並無什麽地方虧待了他們。南宮教主是老教主最最疼愛的一個弟子,這些人出於對老教主的忠心,縱然心有不忿,卻也不會說些什麽。至於反抗,嗬嗬,想來他們沒有那個膽子。”

方少白點了點頭,又問:“那那個玉門先生呢,他不是大夫麽?怎地不肯輕易給人看病?還說決不給為官者出診?”

霜兒眉頭微蹙,說道:“這個嘛,我就不太清楚了。隻是聽到教中有人提起,似乎玉門先生有一個很不快樂的童年。”

方少白歎了口氣,喃喃道:“唔,這麽奇怪的大夫,想來自是經曆了什麽不同尋常的事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說到這裏,霜兒這才退出房去,讓方少白獨自歇下了。

那蒼玉門給方少白開了藥,每天霜兒都會定時給他送藥過來。眼看日子一天天過去,方少白的身體雖然一天比一天好些,但身上的武功卻始終還是使不出來。這些天,南宮嫿一共來看過他兩次,隻不過並無什麽關切的言語,看一眼便即走了。

這日,霜兒像往常一樣給方少白送藥過來。方少白喝完以後,深深一揖,說道:“霜兒姑娘,這段時間真的是太感謝你了。不過,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請你幫忙。”霜兒微笑道:“公子你何必如此見外!你說,什麽事?隻要霜兒力所能及,就算是要我去摘天上的星星那也沒什麽不可。”

方少白哈哈笑道:“這倒不必,我隻是想瞧瞧那玉門先生給我開的藥方。”霜兒蹙了蹙眉,似乎有些為難,囁嚅道:“嗯,這個……”方少白道:“怎麽?”霜兒眉頭一展,搖了搖頭,道:“沒什麽,盡管玉門先生他脾氣古怪,不一定會把藥方給我。不過嘛,我可以悄悄去偷,反正隻是一張藥方而已。嘻嘻!”方少白“啊”了一聲,顯是有些驚訝。

聽得霜兒續道:“公子不必擔心。就算被發現了,玉門先生頂多也就是到教主麵前告我一狀,讓教主將我狠狠責罵一翻罷了。對了公子,你拿這藥方來做什麽?”

方少白微微一笑,道:“我……我不知還得在這裏待多久,實在無事可幹,所以……所以想研究研究這玉門先生的醫術。”霜兒點了點頭,道:“哦,原來如此!好的,公子,你等著,我這就去看看。”說完開門而去。

不到半個時辰,霜兒已將那蒼玉門替方少白開的藥方給拿了來。她一進門便笑盈盈地道:“公子,我運氣真好,玉門先生不在,八成是出門采藥去了。我看藥方就放在他桌上,所以就拿紙謄錄了下來。這樣,玉門先生說什麽也不會知道的。”說著將藥方遞給方少白,然後才坐下來呼呼喘氣,顯然她定是從那蒼玉門所住的地方一路跑過來的。

方少白連忙替她倒了杯水,說道:“霜兒姑娘,實在有勞了!”霜兒搖頭笑道:“公子,你又說見外的話!”兩人相視而笑。

次日,霜兒一如既往來給方少白送藥。但方少白卻已不知去向,屋裏空****的,隻桌上留有一張紙條,上麵寥寥寫著幾字:霜兒姑娘,請代為轉告你們教主,方少白去矣。萬望諸位保重,他日有緣再見。霜兒握著這紙條呆呆出了會兒神,這才趕忙去向教主南宮嫿稟告。

南宮嫿聽罷,差人去請了那蒼玉門過來。蒼玉門斜眼瞧見霜兒一臉著急的樣子,皺了皺眉,問道:“教主,可是出了什麽事嗎?”南宮嫿搖了搖頭,道:“沒什麽。蒼先生,你老實告訴我,那小子的傷怎麽樣了?到現在他功力到底恢複了幾成?”

蒼玉門輕輕一笑,回答道:“不瞞教主,此少年傷勢嚴重,隻能慢慢調養。至於他的功力嘛,一成也沒有,頂多也就恢複了半成而已。”南宮嫿淡淡地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霜兒聽到蒼玉門這般回答,心裏更加擔憂,向南宮嫿問道:“教主,這……這怎麽辦?”南宮嫿適才聽了霜兒的敘述,心中已然猜到方少白是不想再繼續留在這裏慢慢養傷,所以才拿了藥方不告而別。

她其實並不願勉強任何人。倘若方少白功力已恢複了三四成,那麽便也隨他去了。然而,蒼玉門卻說,他功力頂多也才恢複了半成而已。自己出手將他打傷雖然不是本意,方少白傷成這樣也並不隻是因為她那一掌的緣故,但說來說去,總是跟自己脫不了幹係。因此南宮嫿考慮了半天,終於還是決定下山去把方少白給找回來。

此刻,方少白尚未下得山來。他輕功使不出來,隻得一步一步地走,而且速度極是緩慢。南宮嫿行不多時,便即看見了他。方少白正坐在一棵大樹下歇息,忽聽得一個聲音冷冷地道:“怎麽,要走也不當麵說一聲?”方少白抬起頭來,待見到是南宮嫿,不禁吃了一驚。

那陣子,他曾懷疑過南宮嫿是否也像其他人一樣,救他隻是因為想要他身上的東西,所以才將他帶到這裏。哪想,南宮嫿不僅沒有跟他提到過半句關於那武功秘笈和藏寶圖的事,反而特意差人去請了蒼玉門來給他治傷。於是,他的戒心完全地消除了。

可是,他實在不願再在魔教待上三四個月。心想,反正是吃藥養傷,隻要有藥,在哪兒吃都一樣。下山之後,他可以一邊養傷一邊尋找父親的遺體並且打探師父的消息。如果一直待在山上,那自己就什麽都做不了。又想,既然魔教的人對他身上的東西不感興趣,那麽他是走是留,他們自然是不會幹預的了。

方少白完全沒有想到,他下山以後,魔教的人竟會追上來。心中不由得一怔,問道:“姑娘,你……你怎麽下山來了?”

南宮嫿臉色一沉,“哼”了一聲,頓了頓才道:“廢話少說,跟我回去吧!”方少白有些狐疑,她並不想要他身上的東西,那麽要他回去做什麽呢?他試探著問:“不知姑娘要在下回去做什麽?”南宮嫿白了他一眼,道:“當然是要你回去養傷,不然你認為怎樣?”

方少白心下釋然,笑道:“多謝姑娘的好意!隻是在下真的有要事在身。我已經在山上待了十幾日,實在沒辦法再耽下去。”南宮嫿淡淡地道:“憑你現在的功力,一般的武人,你對付得了幾個?”方少白低頭想了想,以他現在的狀況,隻怕連普通的毛賊他都對付不了。

聽得南宮嫿又道:“你曾說過你仇家太多,那麽你現在要是遇上仇家或是那幾個門派其中之一,你要怎麽辦?打算連命都不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