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北方有佳人(六)

小雪見方少白搖頭苦笑,不知其意,瞬間怒火又起,鼻子裏重重“哼”了一聲。方少白本想再行解釋,卻聽得南宮嫿道:“土匪強盜又怎樣?至少他們都是光明正大地去搶,至於該不該搶那是另外一回事。而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嘴上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裏卻不知有多少陰謀伎倆。”

方少白聽了,不由得想起他一家人慘遭殺害的事。他原以為他家是遭了強盜,強盜打家劫舍、殺人放火。誰知他父親卻說不是強盜,是江湖上的人。他原有的認知裏,江湖本應是一個講義講理的地方,然而……

再行一會兒,忽聽得山林中響聲大作。方少白一怔,驚疑中但見幾十號人迅速奔下山來。看樣子,應該是魔教的人得知訊息,所以下山來迎接他們的教主。

果然,片刻功夫,一行人已奔至他幾人身前,頓時分作兩列,陣勢甚為壯觀。這些人相貌各異,年齡不一,但是都著一身白衣,跟霜兒、小雪她們一樣。方少白大感奇怪,這數十人中竟然一個男子也沒有,全部都是女子!心想,難道魔教中全部都是女人嗎?

沉吟中聽得為首一個女子說道:“教主,這一路還順利吧?”說著眼光瞥向方少白。這人年紀約莫四十來歲,麵容姣好,目光隨和,但其眼角和額頭已有幾道歲月留下來的或深或淺的痕跡。

南宮嫿向她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嗯,回宮再說吧。”說完拂袖而走,一行人跟在她的後麵,浩浩****朝山頂奔去。山路崎嶇,陡峭難走,但這些人卻似如履平地,毫不費力。

方少白若是沒有受傷,自然也不會遜色於這些女人。他每次去找自己師父都要深入其所住的那片深穀的穀底,上穀下穀他都能輕而易舉,更何況是上山下山。

不過此刻,他一點內力也使不出來,整個人輕飄飄的。走不了幾步,就要停下來呼呼喘氣。轉眼間一行人已將他遠遠甩在了後麵。隻有那個叫霜兒的少女始終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

方少白心下有些過意不去,朝她笑笑,說道:“霜兒姑娘,你不用等我,快去跟上你們教主吧!”霜兒微笑道:“沒關係的,公子!要不……要不我扶你好了!”方少白皺了皺眉,道:“這……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兩人說話間,忽覺一陣疾風快速掠過。側頭去看,卻原來是南宮嫿又折身轉了回來。聽得她淡淡地道:“霜兒,你扶著他走。”霜兒向方少白瞧了一眼,應道:“是,教主。”方少白本不想拖累霜兒掉隊,當下便不再推辭。

別看這霜兒年輕嬌小,手上的力道卻絲毫不遜於一般男子。她一隻纖手剛搭在方少白腰上,方少白立時就覺得自己不再需要使力,整個人已被她帶著向前而走。片刻間,兩人已向上奔了數丈。

南宮嫿就在他二人前麵不疾不徐地走著,顯然是故意放慢了腳步等他二人一起。方少白身子由霜兒帶著,眼睛卻呆呆地瞧著前方南宮嫿的背影。不知為何,看著她落拓瀟灑的身影,方少白心裏竟驀地裏生出了一種落寞之感。不是覺著自己,而是覺著南宮嫿。

上得山來,霜兒這才將方少白放下。方少白收回心思,眼光不住隻向四周打量著。太行山山脈眾多,腳下這一座山峰雖然山勢險峻,但山上卻有一片極為廣闊的平地。隻見這平地之上分布著大大小下數十間屋宇,構造十分簡單,卻錯落有致,給人一種安詳靜謐的感覺。

幾個白衣女子從一間屋子奔了出來,其中有小雪和剛才在山腰上年紀稍長的為首的那人。南宮嫿向那人問道:“靜雲,風兒和小雨還沒有回來嗎?”原來,那個為首的女子叫靜雲。靜雲搖了搖頭,回答道:“稟教主,還沒有。”

霜兒急道:“教主,風姐姐和小雨不是比我們先行一步麽?她們怎麽還沒回來?”南宮嫿道:“我讓她們去辦些別的事。”霜兒輕輕“哦”了一聲。

南宮嫿斜眼向方少白瞧了一眼,向霜兒道:“霜兒,你帶這小子下去,給他收拾間屋子,然後弄點飯菜給他。”方少白重傷未愈,這一路奔波勞累,身體的確有些吃不消,遂向眾人拱了拱手,跟著霜兒去了。

用過飯後,方少白躺在**休息。正要睡著,忽聽得有人敲門叫道:“公子,快開門!公子……”卻是霜兒的聲音。方少白起身將門打開,但見門外依次站著三人,霜兒、南宮嫿,還有一個中年男子。這男子四十歲不到,中等身材,頭戴冠帽,一副書生打扮。方少白隻道魔教中全部都是女人,乍然見到這人,不禁又感到有些詫異。

三人走進屋來,南宮嫿向那男子說道:“蒼先生,就是他了。”說著眼光轉向方少白。姓蒼那人眉頭微蹙,一雙精明的眼睛不住往方少白身上打量。南宮嫿淡淡一笑,道:“蒼先生請放心,這人決不是什麽朝廷命官。”

方少白頓覺奇怪,自己的確不是什麽朝廷官員,可南宮姑娘這話是什麽意思?隻見姓蒼那人點了點頭,隨即一隻大手向他探將過來。方少白出於本能,急忙向後退了兩步。

霜兒忙道:“公子,這位玉門先生是專門來為你治傷的。”方少白一愣,向這人施了一禮,說道:“在下適才不知先生好意,還請先生莫怪,有勞了!”說著伸出手臂,遞到這人麵前。

蒼玉門微微一笑,並不答話。抓起方少白右手,兩指搭上他脈搏。但見他眉頭高高皺起,隨即放掉方少白的手,向南宮嫿道:“教主,此人傷得不輕。就算是屬下給他開藥,十天半月也好不完全。”

南宮嫿正待說話,霜兒接口問道:“那要多久?”說完瞥見教主看向自己的眼神,默默將頭低了下去。聽得蒼玉門緩緩說道:“若要痊愈,最快至少也得三四個月。”

方少白急聲叫道:“不,不行!”南宮嫿道:“什麽不行?”方少白臉色愁苦,喃喃道:“我,我不能再忍受三個月,我……”

南宮嫿打斷了他的話,悻悻地道:“哼,你的意思是這段時間我們委屈了你?讓你勉為其難地跟著我們了?”

方少白連忙搖頭說道:“不是的,姑娘!你誤會了,在下絕對沒有這個意思。隻是……隻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實在不能在此逗留太久。”

聽得南宮嫿冷笑一聲,幽幽地道:“三四個月很久嗎?那要是三年、四年呢?”方少白聽得糊塗,他的傷有那麽嚴重嗎,需要三年、四年?抬眼去看南宮嫿,發現她眼中似乎流露出些許淒涼、哀怨之意。

他二人說話,蒼玉門在聽見方少白稱南宮嫿為“姑娘”之時,心裏不禁一愣,疑惑道,這小子是誰?怎麽敢這樣稱呼他們的教主?把眼光轉向南宮嫿,卻見她似乎一點也不介意的樣子。不由得更感奇怪,教主素來對男子頗有成見,怎地對這小子如此容忍?

他有所不知,方少白已然不是頭一次這樣稱呼南宮嫿了。這段時間,他不知叫了她多少次“姑娘”。南宮嫿不喜別人知道她的名字,但方少白並非她教中之人,她自是不能要求他同別人一樣稱她為教主,可又不願將自己的名字告訴於他。所以,他稱她為“姑娘”,她縱然不悅,也沒有其他辦法。而方少白叫她次數多了,她也就習慣了。

方少白沉吟半晌,問道:“蒼先生,在下的傷當真需要三四個月才能恢複,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蒼玉門頓了頓,道:“嗯,這個……應該沒有。”方少白有些頹然,心想,莫非自己真要在這裏待上三個月不成?父親的遺體被人盜去,至今下落不明。除此之外,他還要去尋找師父,解開心中種種疑團。可是現在,哎……

他一臉頹喪,就連南宮嫿和蒼玉門何時離開的都不知道。過了良久,這才聽得霜兒說道:“公子,教主讓我留下來照顧你。你先別急著難過!你知道嗎,玉門先生可是教主讓風姐姐和小雨二人千裏迢迢從雪山請來的。這玉門先生脾氣古怪得很,若不是教主,別人還請他不動呢!他既然來了,定會好好醫治你的傷。他醫術了得,我們教中的人都稱他為神醫。你隻要安心養傷,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你的傷就會全好了。”

方少白聽她說得真誠,當下也就不再去想。微微一笑,問道:“你說,這蒼玉門是你們教主派風兒姑娘和小雨姑娘特意去雪山請來的?”

霜兒點頭道:“嗯,不錯。”方少白又問:“他也是你們魔教的人麽?”霜兒又點了點頭。

方少白繼續問道:“那麽,他既是你教中人,為什麽卻住在千裏之外的雪山而不是這裏呢?還有,你說他脾氣古怪,除了你們教主,別人難以請得動他。這又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