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君子坦蕩蕩(六)

方少白嗬嗬一笑,道:“哦?丁掌門的意思是假如在下的東西對您有些用的話,那您便是要上來跟在下搶了?在下孤陋寡聞,倒不知原來南山派幹的是這等買賣!”話一說完,底下已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但見丁善漲紅了臉,罵道:“呸,你小子放屁!”方少白道:“放屁誰都會。不過呢,在下的屁並不太臭,不像有的人,每個屁都臭不可聞。”

蘇齊雖也忍不住好笑,但同時也不禁為方少白感到擔憂,他這番言語隻怕會更加地惹惱了丁善。

果不其然,丁善遭他這番羞辱,隻氣得差點沒暈過去,兩隻眼睛死死地瞪著方少白,籠在袖袍中的雙手也早已捏得咯咯直響。

其實,丁善倒也沒有想將方少白身上的東西占為己有的意思。他隻是擔心,如果那東西真是武功秘笈,而又落到了別派的手裏。所以,他急於想知道那東西是什麽,到底是不是武功秘笈。

誰知,他那幾句威嚇之言不僅沒對方少白起任何作用,反而更讓他抓住話鋒將自己整個南山派譏諷了一番。

過得片刻,一些心急之人終於不耐煩了。聽得人群中不住有聲音問道:“姓方的,你包袱裏麵的東西到底是藏寶圖呢還是武功秘笈?”

此話一出,許多人大吃一驚,他們在說什麽,不會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吧?這少年身上怎麽會有藏寶圖和武功秘笈?另一些人則恍然大悟,這小子身上有如此重要的東西,難怪會遭到別人的追殺,難怪他會說自己殺的人太多!

喧嘩聲中,方少白提高嗓子,說道:“各位既然如此說,那在下倒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大家。不知眾位是從何人的嘴裏得知我身上有藏寶圖或是武功秘笈的?”

大家都很想聽聽方少白自己說出他身上的東西到底是武功秘笈還是藏寶圖。所以他一開口,各人不自覺地便都閉上了嘴。因此他這兩句話,在場眾人無不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段時間,方少白仔細想了想,他父親說殺害他一家人的乃是江湖中人,而這段時間追殺他的也都是些江湖人士。這些人固然可惡,但怎麽就憑空找上他家了呢?想來,後麵一定是有人在操縱,此人到處散布流言,說他家有藏寶圖和武功秘笈。因而那些江湖中人才會為了一己私欲殺死他一家人,才會不斷追殺於他。是以,這個幕後操縱之人才是那罪魁禍首。

聽了方少白的問話,那些為傳言所驅使的人個個麵麵相覷。他們的確到處聽人議論說方少白身上的包袱裏有藏寶圖或是武功秘笈,但這消息具體是從何人嘴裏傳出來的,卻誰也不清楚。我說是你告訴我的,你說是他告訴你的,他又說是別人告訴他的……

隻聽得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紜。可半天過去,卻沒有一個人能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方少白掃視眾人,最後將目光定在了那個剛才說話的玉蕭男子身上。心想,此人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將眾人的心思引到了自己包袱裏的東西上,難道他就是那個幕後操縱之人?可是他若也想將自己身上的東西據為己有,為什麽不私下動手,反而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呢?知道的人越多,他的對手不就越多嗎?方少白想不明白這一點,沉吟半晌後,抬頭向那玉蕭男子問道:“這位兄台,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為什麽你會說在下身上的東西關係到整個武林的安危?”

那玉蕭男子淡淡一笑,說道:“方少俠可能誤會了,在下沒有其他意思。隻是見少俠始終不肯在眾人麵前說出那東西是什麽,所以才妄加推測。想來在下的推測太過大膽,冒犯之處,還請少俠見諒!”說完,兩手一拱,向方少白躬身一揖。

方少白見他態度謙遜有禮,心生敬意。又想,這人不過三十來歲,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他從小到大二十年來,從未見過此人。就算在自己尚未出世之前,他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斷不會跟他家有仇,或是覬覦他父親包袱裏的東西。於是,不再懷疑此人。

這時,聽得蘇齊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方兄,你還是暫且先離開這裏。”

方少白一怔,抬頭觀望。果然,隻見葛青天和丁善分別站在他左右不遠處,神色頗為不善。方少白笑了笑,道:“蘇兄,多謝你的好意!不過現在想走隻怕沒那麽容易。”

蘇齊大為擔憂,當下走到葛青天旁邊,躬身一揖,說道:“葛掌門,那日晚輩親眼目睹了您徒弟何不偉被殺的過程。他是方少白所殺不假,但方少白並非故意殺人。是您徒弟他……”

葛青天不等他說完,接口下去,冷冷地道:“殺了就是殺了,還分什麽故意不故意?若不是故意的,死的那人就注定該死嗎?”蘇齊欲待解釋,葛青天轉頭向一旁古長風道:“古大俠,這少年是你玄天派的人吧?怎麽,我昭陽派的私事你玄天派也要插手嗎?”

古長風微微一笑,道:“葛掌門誤會了。既是貴派的私事,我玄天派自然不會插手。”說完,向蘇齊叫道:“齊兒,你過來。”

蘇齊道:“師父,可是……”古長風向他微一搖頭,溫言道:“師父看得出你與這位方少俠乃是朋友,你想幫他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這是人家的私事,我們確實不該插手。”

跟著,古長風身旁一位三十出頭,相貌俊朗的男子也道:“是啊,蘇師弟,師叔的話不錯。而且咱們玄天派的大仇未報,你怎麽還去關心別人的事?”說話之人正是那已經死了的玄天派掌門向思明的座下大弟子林昭華。

方少白心裏感激蘇齊的好意,但也不願教他為難。他輕輕拍了拍蘇齊肩頭,笑道:“蘇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該來的躲也躲不掉。你且退開吧!”蘇齊麵現難色,實不知該怎麽辦才好。見他不動,他師父古長風示意兩名弟子上前來將他拉開了。

登時,丁善和葛青天四道精光直直向方少白射來。方少白手握長劍,見他倆目光下斜,眉頭微蹙,便知他二人的心思。這兩人均想找他報仇,但又都自恃身份,是以誰也不願首當其衝,去做人們口中以大欺小的無恥之人。

過得半晌,方少白微微一笑,向那丁善說道:“丁掌門,您這仇還要不要再報了?”這個“再”字顯然是譏刺他剛才已動過一次手,現下還要再打一次。

丁善臉色一沉,哼了一聲,道:“葛掌門,您請吧,這小子可是親口承認是他殺了您的愛徒。”葛青天不答。方少白笑道:“丁掌門,您這話說的是!我殺了姓何那人,是以葛掌門要找我報仇理所當然。可是,我又沒承認是我殺了你兒子丁顏,您怎麽還是要找我報仇呢?”

丁善微微一愣,沒想到這小子死到臨頭了,嘴還這樣硬?雙目一翻,怒道:“哼,我有人證,你不承認難道就不是你殺的嗎?”

其實,方少白也非大膽,隻不過覺得自己這次有死無生,打不過那便說上幾句也是好的。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他本還想再說上幾句,卻聽得葛青天淡淡地道:“小子,動手吧!適才丁掌門說讓你二十招,那麽我也讓你二十招。”方少白冷笑一聲,道:“丁掌門那二十招,我不願意教他讓。您這二十招嘛,我看也不必了。”

在旁人眼裏,方少白似乎神氣盎然,精神抖擻。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身上已無多少力氣。剛才丁善那幾掌,力度著實不輕,直到此刻,他體內真氣還是一點也聚不起來,並且胸口痛得厲害。那麽葛青天這二十招,讓與不讓都是一個樣,他現在隻怕連他三招也接不了。

葛青天道:“你確定不要我讓你這二十招?”方少白道:“是。”葛青天道:“那好,準備接招吧!”

方少白揚起劍身,隻見青影一晃,葛青天的長劍已遞到他胸口半尺之處。他一邊後退一邊揮劍去擋。哪知葛青天這一招乃是虛招,但見他手腕輕翻,劍尖鬥轉,長劍徑向方少白小腿刺將過去。方少白跟著揮劍再擋,可他手上無力,速度便跟不上。聽得“嗤”的一聲,劍身已刺進了他肉裏。

葛青天收回長劍,第二劍欲待刺出,卻見方少白右腿一曲,單腿跪在了地上。他右手以劍撐地,小腿傷口處不斷有鮮血溢出。跟著,口中噴出一口血來。

原來,方少白適才已被丁善的掌力震傷了心脈。這時他再強自運勁揮劍擋架葛青天的長劍,致使傷勢加重,所以又再嘔血。疼痛中聽見葛心瑤哭喊道:“爹,不要啊!爹……方大哥,你怎麽樣了?方大哥……”

葛青天早已看出女兒對方少白的心思,生怕她出來護他被自己誤傷,於是讓二徒弟寧不冉、四徒弟羅不平牢牢看緊她。葛心瑤想要上前去察看方少白的傷勢,怎奈雙手被兩位師兄拉住,隻眼淚一個勁兒地不斷往下掉。霎時間,一個端莊秀麗的小美人竟哭成了一枝帶雨梨花。

這時,少林寺無果大師看見方少白身上一再負傷,心中不忍,便欲出手相救。抬眼間卻見四個白衣少女分別自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從圍觀人群的頭頂飛身躍入場中,跟著輕飄飄地落在葛青天和方少白兩人身旁。

眾人都是“咦”的一聲,隻見四個女子均生得眉清目秀,甚是不俗。葛青天緩緩放下手中長劍,丁善走上來和他並站一排,要看看這幾人是何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