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花朝月夜紅鸞動
程雪心提著裙擺，從身後小跑著追了上來，清麗的臉頰染上一抹紅暈，她小聲叫著陸銘遠：
“夫君，等等我。”
男人正焦急地望著剛才蕭無玉消失的方向，聽聞背後有人喚他，不耐煩地轉回身。
可是，就在視線凝聚到那女子眼眸的一瞬間，他忽然覺得眼前的景色有些恍惚。
陸銘遠怔愣著，聽見她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夢境中飄過來：
“夫君，不是說好，要陪妾身的嗎？”
男人眼神有些渙散，點了點頭，“好。”
程雪心執起他的手，在衣袖下交纏相握，臉上的笑溫婉中透著一絲詭異的魅惑。
陸銘遠任由她牽著，二人的身影融進這一片靡靡花香和灼灼燈火中。
*
剛剛為了盡快離開陸銘遠，蕭無玉情急之下不得不使出了輕功，也顧不上有沒有被他看穿，先溜之大吉再說。
她漫無目的地隨著喧鬧的人群，行在華燈璀璨的大街上。
顧承昭並沒有約定碰麵的時間和地點，她猶豫著要不要回漱玉軒去等，又轉念一想，若是尋不著人，鷂光應該也能找到她。
寬闊的街道兩旁，盈滿了一叢叢姹紫嫣紅的繁花，一直蔓延到九曲河邊。晚風拂過，花瓣紛紛飛掠至半空中，整座宥京都浸沒在馥鬱濃烈的花香中，宛若世外仙境。
街邊支著不少售賣各類小玩意兒的攤位，彩燈花箋，釵環扇墜，應有盡有。
蕭無玉停在一個攤位邊，裏麵一對精巧的同心鎖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伸出手，將那鎖拿起來細細地觀賞。
老板殷勤地招呼她：
“這位貴人真是好眼光，這對鎖的圖樣可是依據古畫所繪，獨一無二，僅此一對。”
她掏出一錠銀子放下，將鎖收進衣袖。
老板在身後喊道：“客官，還沒找您錢呢。”
女子擺擺手，身影已經走遠了。
去歲的花朝節，她剛嫁進陸府，那時蘇婉顏還沒有進門，她央求著陸銘遠同她去街上逛逛，男人拗不過她，不情不願地出了門，卻在路過清風醉月樓的時候，將她一個人扔在了大街上。
那一晚，陸銘遠沒有回府，宿在了蘇婉顏的閨房裏，她才知道，他心中裝著一個淪落在風塵裏的白月光。
她不是沒有鬧過，甚至派人去清風醉月樓，想給蘇婉顏一大筆銀子讓她贖身，條件是，離開陸銘遠。
那嬌媚女子卻噙著有恃無恐的笑，“公主殿下多此一舉了，妾本就是清倌，陸郎早與我贖了身，不過是礙著官家的麵子，才沒有抬我進門。”
她氣得一巴掌揮過去，回府和陸銘遠大吵一架。沒幾日，蘇婉顏就成了陸府的蘇姨娘，從此獨占恩寵。
花朝節那晚，她不過是轉身去買了一對同心鎖，回頭就不見了那人的身影。
如今，她手裏攥著新買的這一對，準備走到九曲河邊，將它扔進水裏。
才順著河邊的台階往下走了兩步，身後傳來車輪碾過的聲音。
她還沒回過神，就猛然被一隻手攬住了纖腰，扯進了馬車內。
蕭無玉藏在袖中的匕首寒光一閃，朝後刺出去，手腕卻被輕易就卸去了力道，她心中焦灼，究竟是何方宵小？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街劫人！
身後那馥鬱的依蘭香侵襲過來，搭在腰上的手臂驟然收緊，順勢將她擁進一個冷冽的懷抱。
那人湊近她，呼吸繚繞在柔軟的耳垂處。
“新娘子要跳河？”
蕭無玉背對著他，默默翻了一個白眼。
顧承昭見懷中人身形頓了一頓，低笑出聲，“嚇著了？”
他微微鬆開她，女子轉過身來，男人戲謔地欣賞她有些慍怒的神色。
“穿得這樣豔，又站在河邊，不知道的真以為是哪家落跑的新娘，要尋短見呢。”
蕭無玉低頭看著自己的一身紅衣，似乎，是有幾分新嫁娘的樣子，她別過頭，沒好氣地說：
“即便所嫁非人，也犯不著拿命去填。”
“哦？既然那郎君不如意，不如與我私奔，乘著這夜色，即刻拜堂成親，還趕得上洞房花燭。”
蕭無玉剛要出言反駁他，一抬眸，又怔住了。
顧承昭今日好巧不巧，竟然也穿了一身絳色繡墨雲紋的衣衫，外罩一層玄色輕紗大袖，同她坐在一起，好像真的如同新婚的夫妻一般。
女子霎時紅了臉，坐得離他遠一些。
“這是什麽？”
手中的同心鎖不知何時露出了一角，被他眼疾手快地拿了過去。
“送我的？”
他彎起眉眼，波光流轉，笑意盈盈地望著她。
蕭無玉伸手想搶回來，那人的手卻挪得更遠，她嗔怒道：
“誰說送你了？本是要拿去扔的。”
“那我看見了，就是我的。”
這個人真是霸道又無理！
顧承昭在她氣呼呼的注視下，將那對鎖收進了自己的衣袖中。
蕭無玉見著已經沒可能再要回來，隻能作罷。
馬車繼續朝前行駛著，她突然想起來他留信說過今夜的要事，開口詢問：“我們去哪兒？”
“到了就知道了。”
顧承昭懶散地斜倚在車壁上，手垂在衣袖中，閉眼假寐，臉上仍是覆蓋著那副妖冶的金色曼陀羅花麵具，和蕭無玉臉上這副如出一轍。
腰間垂下的赤色絲絛不知何時被他繞進了指尖，隻稍稍用力一扯，她就被帶進了懷裏，姿勢曖昧地趴在他堅實的胸膛上。
蕭無玉雙手抵著他，想直起身，卻被攬得更緊。
“噓，別動，睡會兒。”
她看見他眼下的一片陰翳，神色透著一絲疲憊。
她輕歎一聲，放棄了抵抗，就這麽靠著他。
耳邊是有力的心跳，車外是熱鬧繁華的花朝夜，馬車裏卻隻剩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仿佛是鬧市中的淨土，將一切喧嘩都隔絕開來，她頓時覺得有了片刻的安心，全身都鬆懈下來，就這麽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馬車已經停了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昏昏沉沉間，男人將她打橫抱起，撩起車簾走了出去。
蕭無玉瞬間驚醒了過來，外麵那麽多人，被看見了怎麽辦！
“快放我下來！萬一被看見了......”
男人卻沒有放手，她仰頭環視，才發現他們立在一座宏偉閣樓的
“這是哪兒？”
他抱著她，一步步踏上了回旋的樓梯，直至九層之上，豁然開朗。
這裏竟是宥京最高的一座建築，喚作：九霄雲外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