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是說愛我證明給我看
程雪心今日穿了一身緋色繡海棠羅裙，不同於往日的清麗素淨，反而顯出幾分嬌寵後的嫵媚來。
她臉上帶著幾分俏麗的春色，朝蕭無玉福了福。
“妾身給姐姐請安。”
蕭無玉卻像是沒聽到，隻自顧自地喝粥，看也沒看她一眼。
程雪心就這麽維持著請安的動作，立在一旁。
直到桌前的女子像是終於看到了她，才出聲道：
“喲，妹妹來啦，吃過了嗎？若是不嫌棄姐姐用過的，便一同坐吧。”
那一聲“用過的”，似乎被特意強調過，程雪心身子一抖，頓時明白了蕭無玉的一語雙關，眸中閃過一絲怨恨。
“不必了，晨起時，夫君已經陪妾一同吃過了。”
她微微抬首，連下巴尖也透出幾分倨傲來，眸中帶著一絲得意。
“既如此，妹妹需得用心伺候了，陸郎從前就對蘇姨娘憐香惜玉，如今妹妹進了雲淵閣，想必也是得夫君溫柔寵愛，可別負了他的一片心意。”
程雪心攥著手絹的指尖微微收緊，她今日原是特地來看蕭無玉氣急敗壞的神色，才故意穿的這般鮮豔，又言夫君如今獨寵她，想挑釁一番。
沒成想，她麵上竟然毫無波瀾，還有意無意地戳到她的痛處。
陸銘遠待她，可謂是冷淡至極，若不是那日她用了迷香讓他錯認了人，恐怕是到現在也沒有機會。
又想起水月庵裏的事，都是蕭無玉反將她一軍，幸虧佑安自己把罪責攬下來，讓她不至於在眾人前暴露，但是蕭無玉，定然已經知曉了她之前做過的許多事！
程雪心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不停盤算著，如何才能反擊。但現在她身邊能辦事的人隻有銀杏，又住到了雲淵閣，沒有萬全之策，不敢貿然下手，若是被陸銘遠知曉，她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就會毀於一旦，絕不能冒險。
於是，她仍舊低眉順眼，聲色溫婉道：
“姐姐教訓的是，妾定會小心伺候夫君的。”
“妹妹還有事嗎？”
程雪心才想起來，這一趟的正事，她嘴角勾起一絲淺笑。
“夫君要我來同姐姐說，明日花朝節，會與妾身同行，就不陪姐姐了。”
言畢，她卻依舊沒有從女子臉上捕捉出一絲一毫的失望嫉妒來。
哼，你就裝吧，明日你就等著，看我和夫君你儂我儂。
程雪心已經迫不及待地要看見蕭無玉哀怨落淚的神色了。
“知道了。”蕭無玉淡淡地答了一聲。
“那妹妹就先告退了。”
蕭無玉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卻生出幾分嗤笑來。
程雪心啊程雪心，你自己已經陷進去了，還渾然不知嗎。
一旦動了真感情，那便束手束腳，牽絆無數，隻會影響拔刀的速度。
從前那個下毒不眨眼的狠厲女子，現在竟然用這種拙劣的激將法來拈風吃醋。
蕭無玉很是佩服陸銘遠，不過是睡了一夜，就能讓人死心塌地地愛上他。
又悠而想起前世自己那副癡心錯付的樣子，頓時搖頭歎氣。
陸銘遠的溫柔繾綣，便如同一把塗滿了蜜糖的刀，纏綿悱惻，卻刀刀割入心房。若是哪日不愛了，亦可以絕情到毫不顧忌往日的情分，抽身而退，隻剩下那一顆被他拿捏得千瘡百孔的心獨自悲泣。
前世的她，如今的蘇婉顏，就是最好的例子。
蕭無玉望著窗外漸漸出神，那日在垂絲海棠下，他流露出的心意，她並非沒有察覺，甚至於有一瞬間的動搖。但是，記憶中摻著血色的恨時刻提醒著她，不要再次跌入深淵。
午時，陸汐柔被接回了府中，有陸銘遠的周旋，她在牢裏並未受什麽苦，但經曆了這一次的事，也收斂了不少。
外界隻知道陸家二小姐在水月庵遇襲自保，不小心誤傷了歹人，至於具體的細節，被刻意壓下，並沒有傳開。是以，陸汐柔的名聲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過幾日，她仍是要回書院上學的。
但陸銘遠怕她在花朝節偷偷跑出去，便讓程氏時時刻刻看著她。陸汐柔本想著明日可以去尋晉王殿下，但現在跟在母親身邊，便隻能作罷。
很快，到了花朝節的傍晚，府外已經漸漸有了熱鬧的聲音，連院內都能感受到，整個宥京即將迎來風情月意的浪漫夜晚。
蕭無玉原是待在漱玉軒中，不想看陸銘遠那副做戲的樣子。但他卻偏偏要和她作對似的，命小廝來通傳了三遍，讓蕭無玉去陸府正門口，有要事相商。
她被擾的煩不勝煩，隻能提著裙擺，出了漱玉軒。
陸銘遠本是攜著程雪心等在陸府門口，覺察到有人行來的腳步聲，故意拉過身邊的女子，竟然當著不少下人的麵，直接吻住了程雪心。
今日花朝節，大膽示愛也無可厚非，何況二人都戴著麵具，便更加無所顧忌。
在眾人的抽氣聲中，陸銘遠挑著眉，朝來人的方向投去挑釁的目光，他就是故意要蕭無玉看著他與別人親熱，讓她難堪。
隻是這一眼，他便愣住了。
蕭無玉今日特意換了一件赤紅色廣袖羅裙，外罩繡金紅紗，腰間的赤色綬帶勾勒出曼妙的身形，行走間蓮步輕移，比天邊的晚霞更加絢爛奪目，宛如開在荼靡的曼殊沙華，豔色傾城。
一副曼陀羅花紋的金色麵具，盛開在她的雪色如玉的臉頰上，妖嬈魅惑，美得驚心動魄。
陸銘遠猛地推開懷裏的人，記憶回到了他大婚的那一日，紅燭燈火下，他不情願地揭開大紅色的鴛鴦蓋頭，卻被一張勾魂攝魄的容顏，攫住了心神。
那夜，他落荒而逃。
陸銘遠對蘇婉顏的承諾過，他要報她年少時的救命之恩。
他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不可以也不可能對這位強行嫁入陸家的公主殿下有任何非分之想。
故而，他冷落她，獨寵蘇婉顏，他以為她能知難而退，而他也覺得自己是一心一意愛著蘇婉顏。
可是，時至今日，他才終於看透了自己的心，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已經彌足深陷，無法自拔。
蕭無玉見著他二人的舉動，麵上卻並未有任何波瀾，她直接越過他們，像是越過一團空氣，抬腳徑直出了陸府大門。
陸銘遠想也沒想，就跟了上去，從身後一把拉過她的衣袖，眸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情愫。
“你去哪兒？”
她甩開他的手，“陸侍郎已有佳人在側，我就不打擾了。”
說罷轉身就要走，被男人用力扯進了懷裏，他的手觸碰到她的腰肢，呼吸拂在她的耳畔。
他今日帶著麵具，根本不怕外人認出來，就這麽大庭廣眾下肆無忌憚地抱著她，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已經浸了幾分喑啞。
“你哪兒也不許去。”
可懷中的人不知怎的，身形一閃，輕易就脫離了他的桎梏，還沒等回神，那抹紅色的身影就迅速消失在了長街燈火中，再也尋覓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