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發現新疑點;得罪長公主

蕭祁禦並沒有馬上帶著沐雲薑去點鳳台,而是先去拜見了太後。

那日進宮敬茶,沒能拜見太後,按著禮數,如今自然該去再拜一拜的。

可太後身體染恙,推脫不用拜見了。

作為醫毒雙絕的沐雲薑當即毛遂自薦道:“聽說太後娘娘身子不利索,不如讓孫媳診一診脈?”

慈安宮中的華姑姑卻一口拒絕了:“不用了,已讓禦醫瞧過,就是偶感風寒,現在已好得差不多,就是不甚想動罷了。謝小王妃好意……”

那張體麵的臉孔上好似閃過一絲異樣的不安。

雖然她掩飾得很好,但是沐雲薑還是瞧見了。

從慈安宮正殿出來,她還看到有宮婢悄悄把曬幹的藥渣往火爐裏燒掉。

宮裏倒是有燒藥渣的慣例,覺得燒掉藥渣,也就是燒掉病氣。

但,這味道不對。

沐雲薑暗暗嗅了嗅,大多是補血氣的藥,但其中還有保胎藥。

這個結論,令她渾身一震。

太後不是皇帝的親生母親,比皇上也就年長了十來歲吧,記得前世,她曾見過那位太後,盛裝打扮好,一點也看不出她與皇上是母子,說是姐弟還差不多。

當今聖上是二十歲登基為帝的,如今才四十歲,而太後不過五十,可她守寡卻已十九年。

五十歲的女人還能生育嗎?

隻要保養得當,自然是可以的。

可太後懷子,那便是禮樂的崩塌,這與皇族而言,那得是多麽可怕的事。

而且,那是保胎藥,不是墮胎藥。

難道太後想把孩子生下來。

不對啊,前世的太後沒有出過這種醜聞啊,又或是,她是把孩子生下藏起來了?

想想前世,皇帝蕭淳的兒子都死了,蕭祁禦帶著已死的沐雲薑跑去找什麽守鏡老人,那人能回到過去,想來他在原來的世界一定已經不存在。

所有兒子全沒了,對於涼帝蕭離的打擊,那得有多大?

沐雲薑記得當時涼帝的身體好像已經在走下坡路了。想要再生皇子,扶植自己的兒子坐上皇位,肯定不行。

那時,太皇太後已過世,皇後失蹤,隻有太後還健在,所以呢,誰才是最後的贏家?

之前,她覺得是蕭大郎君和蕭二郎君可能在暗中竊取江山,但現在又覺得,這太後也有問題啊……

重要的是,太後和這蕭大郎君和蕭二郎君皆關係很親……

如此這般想,是不是有點可怕?

一陣風吹來,她的皮膚上竟生出了一陣寒栗子,連步子都打住了。

“阿薑,你怎麽了?”

蕭祁禦發現,她出來後,麵色就變得格外的凝重,像是被什麽給嚇著了。

沐雲薑轉過頭,張了張嘴,心裏卻在想:

這事,需要告訴他嗎?

沒有麵診,一切隻是猜測,她肯定不能亂說話,說不定這藥是宮裏其他婢女在吃呢?

隨即,她微笑道:“沒事,我就是在想,太後不見我們,是不是討厭我們?”

“討厭也正常,畢竟我是孽種。”蕭祁禦摸摸她的額頭:“又讓你受委屈了。”

“別這麽說自己。我們每一個人都沒辦法決定我們的出生,但是,我們能通過努力,讓自己過好每一天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她,就是這樣的充滿鬥誌。

蕭祁禦喜歡她身上的那種樂觀和通透:“嗯,我從來不曾看輕過自己。走了,帶你去逛一逛禦花園。”

“哦,好呀!”一頓又說道:“其實也沒啥好逛的,前世我都逛過的。雖然這人造的風景是美,但我更喜歡看三千裏江和月,登高俯看煙與霞。自然風光,那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作……”

她的眼界不在京城的繁華,而在於天地之遼闊,江河之雄壯。她愛的是這滋養著萬千生靈的國土。

“是,我知道王妃見識廣,但今天既然來了,那就陪為夫好好逛一逛吧……說來我也不喜這皇宮的。但還沒到飯點呢……現在過去點鳳台,隻能幹等著……”

“嗯,那就陪陪你吧!”

小倆口正牽著手,甜甜蜜蜜地說著話,而清歡早拉著蕭祁喆跑出去玩耍了。

“本宮道是誰呀,卻原來是孽種的庶女王妃進宮來了,瞧瞧,瞧瞧,小小一隻,竟生的是這樣一副狐媚性子,跑皇宮裏來還這麽親親我我,小戶人家出來的,果然沒什麽禮數……”

沒走多遠,就遭來了一頓嘲諷。

沐雲薑轉頭看,卻是長平長公主殿下蕭潔——當今皇上的胞姐,她與皇上是同母同父的龍鳳胎。

如今在這大涼,後宮以皇後為尊,但是,有一個人其實勢力比皇後還要大,那就是長平長公主。

除了不能上朝參政,長平長公主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長公主能力很強,很能為皇上分憂解難。

重點,長公主一生未嫁,膝下無子,她一直在為國家的興盛,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長公主在大涼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但她也是一個很固執的人。一旦對誰有了偏見,可能就會給那個人造成一生都不能跨越階級的負麵影響。

比如前世,長公主一直都在打壓蕭祁禦,從他身為人質被贖回起,這種想把他弄死的心思,好像從未斷過。

原因是,她厭惡蕭祁禦的生母,也不喜歡蕭祁禦的師父容夕。

長公主站的是皇後這個陣營,因為長公主打小是由皇後的母親樂夫人養大的——樂夫人是皇帝蕭離的遠親表姨,閨名:步書樂。

步書樂嫁的是:徐靖,生了兩個女兒——長女徐清,嫁給了皇帝:次女徐琴,嫁給了將門之後胡唯,生有一個兒子胡一鳴。

胡唯是個庸碌的人,不懂打仗,也不通謀略,皇帝讓他管北軍備司。就在最近,胡一鳴借著北軍備司販賣軍械和鐵石而被查,現已被處置。

長公主蕭潔從小和徐清、徐琴交好。

這番,徐琴的夫君胡唯和兒子胡一鳴因為涉及大案被斬首,長公主蕭潔曾去向皇上求情,可皇上不為所動,還是按章辦事。

徐琴因為夫君和兒子被斬,自己雖逃過一命,卻是已失了精氣神,一直臥病在床。

因為這個案子,太子被皇帝冷落,國丈居家反省,樂夫人步書樂也病了,皇後也下了罪己詔,如今除正常處理宮中瑣事,幾乎已不參加任何宴會。

長公主蕭潔雖然知道,皇帝的處理一點錯也沒有,但她總歸是徐府養的人,所以,對於查出這樁案子的蕭祁禦心頭是生恨的。

身為長公主,她飽讀詩書,熟識宮規禮道,可是,今天一看到這對不要臉的狗男女,心裏卻特別的惡心。

另一個原因是:洛家——她與沈興蘭亦是好姐妹,她曾很羨慕沈姐姐嫁了一個好丈夫。可這樣一個簪纓之家,卻落得了那樣一個下場。

是,晉陽侯謀逆是不該,但是,那庶女沐雲薑和小潯陽一退婚,就嫁給了蕭祁禦這個孽種,她心裏就來氣。

所以,今日,她一見這對狗男女,就忍不住出言嘲諷,實在是,這段日子,她心裏已經壓了很大的怒氣,無處宣泄。

本來,在他們成婚當日,她本想給他們潑潑涼水的,可偏那日,出了那麽大的事,她若再鬧出事來,皇帝定然不悅。

而後,他們進宮敬茶,偏巧那日她身子來月信,疼得直不起腰,也沒了來尋他們事的興致。隻聽說那日宮裏出了大事,當時她唯盼他們一起死了才好。

偏偏啊,沈興南卻幫著蕭祁禦還了沐雲薑清白,好在,老天有眼啊,今日算是遇上了……

再說蕭祁禦,見到長姑姑就頭疼,這個女人就喜按著自己的喜好辦事。她喜歡的人,她會竭力推薦給皇上;她討厭的人,就會不遺餘力地打壓。

自己正是那個被打壓的人。

無奈她身份尊貴,他不能去衝撞她,隻能上前行禮:“祁禦攜新婦拜見長平長公主。”

小的時候,他曾叫過“姑姑”的,可是人家長公主嫌惡他說:

“本宮與你生母,還有容夕這孽賊素來不合,你可千萬別叫姑姑,實在惡心,本宮會把隔夜飯都給吐出來的……”

十歲的他,當了五年的人質,受盡欺壓,心裏本有萬般委屈。然,回朝後,來自親人的欺淩,更讓他覺得這世道是無比冷漠的。

他是孽種出生,想要搏人垂憐,不可能,所以,他的未來,必須靠自己努力拚出來。

那個時候,他的內心就已經無比清醒了。

後來,每次見麵,他隻能稱其為“長平長公主”,並且,每一次,他都是盡量避她遠遠的。

他很清楚,若不是自己有守衛邊關的功勞,父皇暫時還不想動他,長公主早尋他麻煩了!

今日是宮中大宴,遇上那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沐雲薑也行了禮:“拜見長平長公主……”

行的是跪禮,直接就往鵝卵石上跪了下去,這膝蓋啊,免不得是不舒服的。

長公主高高在上的睥睨著:“原來你就是沐雲薑啊,小小年紀,好厲害的手段。竟能把我們這位不近女色的三殿下,哦不,是靖北王給迷得團團轉,真真是不得了啊……”

那話,說得可意味深長了。

沐雲薑聽著很是刺耳,知道這位長公主不好對付,不吭聲,就讓蕭祁禦出頭。

“回長公主話:祁禦與新婦也算是姻緣天定。”

蕭祁禦回了一句。

長公主頓時冷冷一笑,“什麽姻緣天定?我呸,這緣份分明就是你從潯兒手上搶來的。靖北王,你這個做兄長的,還真是好本事啊,兄占弟妻,真是天下一奇啊……等著吧,本宮一定替潯陽好好照看好你這個兄長的……”

那咬牙切齒的笑容,能讓旁人看到毛骨悚然。

這話倒是讓蕭祁禦越發不爽了,馬上懟了一句:“長公主您這話說得可不對:其一,潯陽和雲薑雖曾訂過婚,但那是潯陽自己退的婚;其二,潯陽和雲薑退婚後,父皇曾把雲薑另許,隻不過中間出了意外,婚事才再次作罷。

“請問長公主,哪來的兄占弟妻?如果當真是兄占弟妻,父皇怎會下旨賜婚?您這樣說,是想指責父皇賜婚賜錯了嗎?”

長公主聽罷,麵色赫然一變,“大膽,蕭祁禦,你還敢頂嘴?”

蕭祁禦又一抱拳,不依不饒答辯道:“回長公主話:祁禦隻是就事論事……”

長公主捏著粉拳再度冷笑:“不要仗著自己立過一些功勞就覺得很了不起,像你這種出身汙穢之人,本宮早晚讓你人頭落地……”

以前的長公主還不至於當麵說這種話,想來是潯陽受了委屈,她才如此生氣。

沒錯,長公主一直視潯陽如親子。如今潯陽父母雙亡,受盡委屈,她當然得找個出氣筒發泄發泄……

蕭祁禦靜默不再反駁。

長公主冷冷拂袖而去。

“抱歉,又讓你受委屈了!”

蕭祁禦扶沐雲薑起來後,很是內疚地道了一句。

“沒事,自從知道要嫁給你那日起,我就知道,我這個王妃,看著風光,可該受的委屈不會少。我有心理準備呢……”

但所有的委屈都隻是一時的,總有一日,他是能逆襲成東宮的。

就這時,高環公公來了:“靖北王殿下,皇上有令,著您勤政殿相見。王妃,您可此觀賞風景。稍候殿下就能回來……”

蕭祁禦卻覺得不太踏實,就怕留下沐雲薑到時再出什麽紕漏。

“你去吧,我看著清歡哪裏也不去,能照顧好自己的。”沐雲薑讓他放心。

蕭祁禦叮嚀同來的楚楚和小小小心伺候著,就去了。

沐雲薑來到一處涼亭坐著,曬曬太陽,今日這日頭格外的晴好,曬著怪舒服的。

而不遠處,蕭清歡折了一枝綠梅跑了過來,高興地直叫:

“娘親,您快看,這梅花好看嗎?”

“好看,但你這是從哪裏折來的?”

“是那邊的梅園。那園子裏全是梅花,我就隻折了這一枝,很香的。你聞聞。”

梅園?

哎呀,不好,那應該是淑妃的梅園。

那淑妃之前就想尋她生事,如今,清歡折了她最最喜歡的綠梅,她怕是要鬧上天的。

可現在,摘都摘了,這附近還有一些宮婢在走動,肯定有看到孩子手上拿了綠梅,賴是賴不掉的。

這可怎麽辦呢?

“是哪個沒長眼睛的小蹄子,竟敢摘淑妃娘娘精心培育準備獻給皇上的新年賀禮的,誰……滾出來……”

果然,已經有人氣勢洶洶地跑上門來了。

蕭清歡看了著手上的花,眨了眨眼:

哎呀,不得了,好像又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