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往事如煙
“我以為是嫻妃所為。”
沐雲薑說出了自己的懷疑。
沈興南聽得眉頭直擰:
“說說你的理由。”
沐雲薑開始頭頭是道的分析:“今日敬茶時,嫻妃故意打翻茶水,濕了我的衣裙,然後,她把我帶去了清涼殿,給我換上了現在這條裙子。
“起初,這條裙子上撒了一種粉沫,我換裙子時,因為我身上的裙子是濕的,再換這條幹的裙子時,我的手就沾上了一些粉沫。當時,我以為是因為這幹的裙子長年不穿,積了一些灰塵。
“那粉沫是無色無味的。
“然後,我給德妃敬茶時,那茶盞。
“現在我明白了,那瓷盞托上有一層油脂。是拿來保養瓷盞用的,但這油脂內混合了一種毒。我手上沾的粉,觸到了那一層東西,再加上德妃喝的茶水裏含著微量的毒素,三種毒藥結合在一起,就形成可以激活德妃體內劇毒的毒引子……
“剛剛大人查出那茶盞裏的茶水,絕對不致命。包括我手上的粉沫,以及茶盞托上被塗抹上去的油脂,都不致命。它們加起來也不致命。和德妃體內的毒融合了,才致命……”
沈興南靜靜聽完,覺得邏輯是說得通的:“可這一切全是你自己的平空猜測!你沒有證據證明是吧,否則早在皇上麵前自證清白了……”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好,不用過份解釋。
“沒錯。”
她不覺輕輕一歎。
“既是猜測,你與我說了也沒有用是吧,我也沒辦法與你佐證這就是事實……何況,嫻妃與德妃素來交好,為什麽嫻妃要害德妃……”
這是沈興南的疑惑所在。
“嫻妃的兒子早夭,怕是德妃害的。當然,這是我的猜測。否則,我想不出來嫻妃為什麽如此處心積慮害她。”
她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這又是猜測。”
“是的。”
“猜測不能當證據。如果憑空的猜測就能成為事實,他們說你欲加害德妃,也是可以的。我記得德妃曾在靖北王小時候暗害過他的。這也可以成為作案的動機。”
沈興南這麽說完,又叫道:“還有,為什麽嫻妃要借你之手來害德妃?”
這裏頭的原因很複雜。
與人說起,或者會惹來麻煩。
“原因一,誠如你所說,德妃和王爺之間有點恩怨。
“原因二,嫻妃和王爺之間……可能有點往事!”
她說得無比含蓄,中間還頓了頓。
沈興南還是發現了,馬上問道:“什麽往事?”
“具體情況我不知道,回頭,你去問王爺,王爺比較清楚。然後,你們再想想我說的話,就能明白,為什麽我覺得是嫻妃了。現在我唯一頭疼的是,沒有證據……”
對此,她很鬱悶委很鬱悶。
沈興南點了點頭:“行,我會轉答的,除此之外,你有什麽其他線索要提供的嗎?”
“暫時沒有了。哦對了,剛剛在清涼殿帶我換衣服的人叫小馨。”
沈興南愣了愣,不明白啊,為什麽她要這麽強調這一件事情。
“回頭我要是再想起有什麽特別重要的東西沒說,我就著人和你們傳話,所以,你們在這邊安排個人吧……”
說到這裏,她突然說道:“等一下,或者如果你們真的沒有什麽法子推進案情,可以試一試這個法子!”
“你說!”
沈興南對她這個補充很好奇。
於是,沐雲薑附到沈興南耳邊邊上,嘀嘀咕咕了幾句。
沈興南臉上頓時露出震驚之色:“這樣做,不行的,王爺肯定不會答應的。”
“那就看你們能不能想出其他法子了……”
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想冒那個險。
“好,那我馬上就去和王爺碰個頭,好好商量一下……”
他作了一揖,轉身就匆匆走了出去。
沐雲薑被帶回了自己的牢房,靠在那裏暗暗一歎:
皇宮啊,果然是一個爾虞我詐的地方。
瞧瞧啊,她都已經夠小心了,最後還是被那個人給算計了。
*
天牢外頭,蕭祁禦守在那裏,雖然靜靜地站著,看上去很沉得住氣的樣子,但是,也隻有他心裏清楚,此刻的他,心裏有多焦慮。
“如何?”
“找個地方好好的細說細說。”
兩個人一起跑了出去,找了一個無人的地方——湖邊邊上一處涼亭。四周望去,盡是花木扶疏,假山怪石,這附近沒有侍衛。他們可以暢所欲言。
沈興南把王妃說過的話,一五一十全說了說,而後問道:“所以,王爺,您和嫻妃娘娘可有什麽解不開的恩怨……”
蕭祁禦的眉頭那是深深的皺了起來,張了張嘴想說,可是那個事本來就不是個事,現在要是說出來,那就真像有那麽一回事了。
“怎麽,這事不能說嗎?您知道啊,現在您要是不與臣下坦言,那麽王妃的案子就很難查清楚。這一點您心裏應該很清楚,不是嗎?”
這個反問令蕭祁禦沉沉一歎:
“隻能說,說多了反而會讓聞者多想。”
“放心,臣會理智分析。”
沈興南的思維,自與普通人不太一樣,看人接物更為客觀理性。
蕭祁禦想了想措辭,琢磨著要從哪裏開始說起。
“我與嫻妃娘娘是打小就認得的。
“有過一段日子我被養在太皇太後身邊。而嫻妃娘娘也養在太皇太後身邊。嫻妃娘娘比我略年長幾歲,奉太皇太後的命令,一直像姐姐一樣照看著我,有過一段日子,我與她的感情還不錯……”
他慢吞吞說起了這麽一段往事:
“那個時候,我就是一個孤苦無依的棄兒。在皇宮,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喜歡我的,一個個避我如凶神,所以嫻妃語情姐姐的照拂,與我來說是苦難生命裏一抹難得的溫暖。
“後來呢,我不想再待在太皇太後身邊了,那時我以為一個人要是一直養在溫室內,那麽他就會失去對抗惡劣環境的勇氣,所以我就請命去守邊。
“太皇太後就讓語情姐姐跟著我去守邊,說是怕我一個人在那種寒苦之地受委屈。
“語情是個很嬌弱的姑娘,哪吃得消邊塞上的風沙之苦。跟去沒多久就病了。那邊長年缺醫少藥的,我怕她死在邊塞,就稟明太皇太後,把人送回了京城。
“因為生了病,宮裏怕生病的孩子過氣給太皇太後,就把她送回了家裏。
“這件事,對於語情來說是一次命運的轉折。
“語情雖然也出身權貴人家,但是她不是家中最最得寵的孩子,父母待她並不如何如何珍愛。又因為她是因為生病才被送回家的。家族裏的人覺得這很沒麵子,對她很不友善。
“有過一年,我回京城省親,閑來無事去尋她,正好遇見她被家裏人欺負。他們想把她配人,配的那個少年是個很平庸的人。
“我知道後,心裏很不舒服,就幫著給攪和了這樁親事,還向太皇太後討了一個人情,讓太皇太後繼續用她,傳令恢複身體健康的她回宮當差。
“那一年,她正好過生日,我為了表達對她的感謝之情,曾著人做了一件貴重的衣裳給她。以謝過她那麽多年的照拂之恩。
“三年後,我再次回京探望太皇太後,她趁機向我表白,說是想要嫁我為妻。
“那時我十六還是十五歲,她呢已經過了出宮待嫁的年紀。雖然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但她覺得我是個很有出息的人。她想守著我,陪著我一起成長……
“男子從來比女子要來得晚熟。我呢,心裏根本沒裝過男女之情,就婉言拒絕了。
“再後來,宮中舉行了一場宮宴,父皇借著酒勁寵幸了她,她隔日就被封為了美人,從此成為了皇宮妃子的一份子。
“自那之後,我與她就不曾私下見過麵。
“直到今日,她把我的王妃帶走了,我怕她會牽怒於阿薑就跟了過去,然後,我們說了幾句話,我才發現她心裏藏著難消的恨意。
“她一直覺得她之所以被圈禁於皇宮,全是我害的。她不想做父皇的妃子……”
最後一句,要是被皇帝聽到,肯定會惹來大麻煩,所以他立刻就閉了嘴,看向沈興南時說道:
“這種話,沈大人,我們這裏說這裏消。”
沈興南點頭:“這是自然的。”
“事情的前因後果就是這樣子!”
最後,蕭祁禦作了一個總結。
隻能說:在成長的歲月裏,這個叫語情的姑娘,的確曾溫暖過他淒冷的時光,但是,他與她當真沒有過任何想法。
可是,這在她看來,可能已經是一種薄情寡義的表現了吧!
年少的少年,本來就不懂情愛,在與人相處過程當中,可能有了一些逾越之舉,也隻能說,他是一個沒有父母教的孩子,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沈興南聽了,不覺長長一歎,怪不得沐雲薑會有那麽的猜想,如此一來,語情當真就有了作案的動機。
“這些事,是不能說給皇上知道的,否則,王爺,您與繼母糾纏不清,皇上肯定厭惡您……皇上最近對您的感觀才悄悄有所好轉……”
所以,這是不能對外言說的。
“所以,你覺得接下去怎麽辦?或者,我該去私下裏見一見嫻妃娘娘?”
他這麽說著,卻又輕輕一歎:“如果這件事真是她做的,如今已被她做成死局,她是斷斷不可能跳出來承認,這是她所為的……”
沈興南也沉默了一下,沒錯的,所以這件案子變得極為的棘手。
“這樣吧,先去查寧德宮裏的人。照現在這個情況來看,至少有兩個貴人的宮裏頭有人參予了這個案子,如此才促成了德妃的中毒。去查一查誰管理茶盞的。茶盞上的毒,是誰下的,需要好好弄個清楚……
“至於清涼殿那邊,找個合適的機會,約見一個……或者殿下可以通過太皇太後,見一見嫻妃……”
蕭祁禦不覺點了點頭,如今,也隻能這樣了。
*
寧德宮。
蕭祁禦和沈興南很快見到了寧德宮中管茶具的宮婢,是一個年紀頗大的老宮婢叫曹芳。一個看上去膽怯的女人。
他們先著人去曹芳的臥房,她與其他婢子睡在同一間屋內,刑部的人,在其枕頭
經人驗查,裏頭裝著油脂,是一些不是致命的毒藥。
寧德宮第二個吃裏扒外的內奸找到了。
“這是什麽東西?”
沈興南厲問。
把那證據扔到人家麵前時,她卻一臉的沉寂,低低而笑,抬起頭來眼神是無比倔強的,看向蕭祁禦時眼神是無比挑釁的:
“這就得問一問靖北王殿下了。這可是您給奴婢的,還特意囑咐奴婢,必須按時按量的給德妃娘娘使用的。
“這東西劑量不用多,一點點就夠了,就抹在德妃娘娘娘專用的茶具上,長年累月,最後就能讓人體內的積毒悄悄加重,終有一日,這毒就會被激活,這樣一來,德妃娘娘就死定了。”
栽贓。
又是栽贓。
這次是往他身上栽贓了。
蕭祁禦目光一幽。
沈興南則冷冷一笑:“你這是想拉著靖北王殿下給你墊背是吧!可惜啊,這一套在大人我這邊沒用。
“剛剛我已經詢問過宮裏的其他婢子了,你妹妹曾經得罪過德妃娘娘,被罰去皇陵當守陵奴才時因為受了涼,沒及時醫治就丟了小命,為此,你心裏憎恨德妃娘娘。
“你還和靖北王殿下的師父有仇,本來,你是武將之女,當年靖北王殿下的師父出事,你父親奉命前去拿人,被殺。你們家就此中落,最近被送進了皇宮做了德妃娘娘的身邊人。為此,你對靖北王也是心懷仇恨。
“所以,很多年前,你故意製造了一場冤案。你讓七皇子蕭祁淵故意墜馬,然後汙陷靖北王爺,當年靖北王爺就因為你,而被皇上責罰,若不是太皇太後及時趕到,靖北王殿下早就含冤而死。”
這番話一出,曹芳的麵色頓時駭白,臉上浮現著震驚之色,沒料到自己的背景身世竟已被查得這麽清楚。
蕭祁禦也驚訝,轉頭看向沈興南:“兒時那樁舊事,沈大人怎麽知道得如此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