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消失了
醫生被這樣的家屬纏住,顯然也是煩不勝煩,隻是秉持著醫生的本分,還在家屬密集的言語攻擊中勉強保留著一些理智。
小警察用力撥開人群,拽著主治醫生的手腕,把他往外拖:“醫生,快點快點,我們這裏有人被蛇咬了,你過來幫忙看看!”
半拖半拽,把人拽到楚清歌麵前。
裴景安已經把人放在屏風後的病**,被長時間勒住的小腿光潔如玉,越發顯得那幾個血窟窿刺眼。
醫生隻看一眼就變了臉色,指揮著護士把還鬧著要往他這邊撲的患者家屬隔開來,又吩咐小警察,“我們這隻能做最簡單的處理,你趕緊找縣裏的醫院來接。”
這話一出,小警察臉色都青了,抓著手機趕緊出去匯報。
裴景安扶著楚清歌的手指默然收緊,眼底翻動的情緒終究還是掩蓋在垂落的眼簾下。
“你這個庸醫!害死我們孩子!你出來!”
“我家孩子送過來之前好好的!怎麽到了你們這裏就不行了?!”
家屬在一簾之隔的另一邊叫囂,夾雜著抽泣,聲嘶力竭。
聽在裴景安耳朵裏,卻不是那麽清晰。
似乎還有護士在勸:“你們不要激動,我們醫生治病都是按照規定的程序來的,沒有任何不符合規範的地方,你們的孩子……”
“我們孩子怎麽了?!”家屬一聽就不樂意了,投射到天藍色屏風上的影子是家屬指著方才說話的小護士,破口大罵,“你什麽意思?!我們家孩子是在你們這裏沒有的!你的意思還是我們孩子的錯了?!你們這些醫生還有沒有良心?!”
“庸醫!你們都是庸醫!你們賠我孩子的命!”
其他的裴景安都不顧及,“庸醫”兩個字卻直直落在他心裏。
從剛進村的時候有人質疑這裏有人發死人財。
到去了村委會發現真的有人想要以最近的掘墳為噱頭,吸引網紅的進駐。
再到突然出現的毒蛇,居然在這麽多人的情況下從草叢裏鑽出來傷人。
那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視才看到的熟悉的人影。
所有的一切都讓裴景安對這個村莊感到毛骨悚然,像是進入了一個專門針對楚清歌的巨大陷阱。
於是眼前的醫患矛盾,這個別人口中的“庸醫”,究竟有幾分可信度,裴景安如墜蠱中,辨不清楚。
醫生扔下一句,“這蛇毒性不小,你是患者家屬吧?要做好心理準備。”
接著便進了旁邊的小藥房做所謂的準備工作。
裴景安趁著這個機會,撥通了沈星洲的電話,來不及跟沈星洲說那些場麵話,將攝像頭對準傷口,讓沈星洲看了個仔細。
好在沈星洲行醫這麽多年,從市醫院辭職之後,工作沒有之前那麽繁忙,抽空也研究過這些外傷,再加上上學的時候有不少外科的同學,都在各自的領域頗有建樹。
幾分鍾後,“專家會診”得出了結果。
“你先不要慌,把攝像頭找個地方放好,”沈星洲指揮著裴景安,“攝像頭對準傷口,我看著他操作。這種蛇還是不毒性最強的一批毒蛇,而且你們前期處理得還不錯,沒有那個醫生說的那麽恐怖。”
沈星洲從一個冷靜的醫生角度分析這件事,而裴景安此時隻能茫茫然跟著照做。
醫生很快從準備間裏出來,裴景安收起了那副無措,淡漠到有些冷厲,望著帶著一次性醫用手套的醫生。
醫生倒是沒有多說什麽,也沒質疑為什麽要有個手機一瞬不瞬地對著自己的操作。
熟練地再次衝洗了傷口,檢查了流出的血液的顏色,又拿來兩個冰袋綁在傷口周圍和近心端,敷上一層蛇藥。
做完這些便撤開手,看那樣子是準備在這幹等縣醫院的救護車過來接人。
楚清歌靠在他懷裏,臉色看著不再像之前那樣發青,眉心也舒展開,呼吸雖然仍有些急促,也不再像之前那麽氣若遊絲。
裴景安屈起手指,試了試她臉頰上的溫度,有些燙手。
“起熱是正常的,”醫生瞅了一眼裴景安的動作,冷哼,“到縣醫院檢查一下各項器官有沒有衰竭,有些蛇毒表麵看著處理好了,實際上侵蝕髒器很快,你們下山用了這麽長時間,誰知道有沒有什麽問題?”
裴景安才放下的心再一次提起來。
沒有了金絲眼鏡的遮擋,銳利的眸光直接紮到醫生身上。
屏風外,詛咒的聲音漸歇,大概是號啕累了。
護士推開屏風,從縫隙裏擠進來,低聲對正在摘手套的醫生道:“家屬報案了,公安那邊馬上派法醫過來接孩子的屍體。”
“報案就報案!”醫生將剛摘下的橡膠手套一下摔進鐵質的托盤裏,也起了氣性,“孩子送過來的時候就是回光返照,家長愚昧,孩子出了什麽事不知道第一時間送到醫院裏來,非要自己在家用土方子治。”
“孩子都不行了,知道往醫院送了。咋的?當我醫院是閻羅殿呢?你來這點個卯就想把孩子領走?!”
醫生氣不過,本來嗓門就大,此時更是吊高了嗓門,整個衛生所都能聽見他的怒聲。
果然屏風外的家屬坐不住了,嘶聲就要闖進來跟醫生拚個你死我活。
但這一切,裴景安都不甚在意。
楚清歌還好好的,沈星洲掛了視頻通話後給他發了條消息,說大概率不會有什麽問題,發燒是正常的。送到有條件的醫院做個詳細檢查,如果沒有傷及內髒,再掛點水,清一下餘毒,之後的一個月多注意休息即可。
兵荒馬亂了幾個小時後,這句話對於裴景安來說,猶如特赦。
小警察這時也推開了屏風,跟醫生護士比了個手勢,對裴景安說:“裴律師,縣醫院的救護車來了。”
小地方的救護車設施簡陋,好在車廂寬敞。
裴景安一隻手被昏迷中的楚清歌握住,終於有多餘的心思分出來,問小警察,“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那邊,就是張蓉和大部隊去的,那棵樹下。
“據張蓉說,她把孫女挖出來以後,又重新埋在了那棵樹下,為了給孩子祈福。”
“還是基於迷信?”裴景安道。
“算是吧,”小警察撓頭,猶豫了一會,說,“可是我們挖開附近的土地之後,小女孩……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