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夜色無邊
救護車直接開進了急診大樓。
推下車，直接送進了各個科室做檢查，檢查報告開了一堆，最後才對裴景安說沒事。
好好的人送進去，推回來的時候，身上插上了各種儀器的管子。
“目前看來沒有什麽大礙，隻不過還是要監測一晚上，”醫生把那一遝報告交到裴景安手上，特別從裏麵單拎出來一張紙，“你是她男朋友吧？這個報告單你看一下。”
夜風起，病房裏，儀器發出“滴——滴——”的跳動聲。
裴景安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那張單獨的報告單被揉皺了邊角。
他畢竟也接觸了蛇毒，隻是量不大，加上沒有創口，所以攝入並不是很多。緊張的時候感覺不到，如今一切塵埃落定，方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隻是不放心把楚清歌一個人丟在這。
他現在不敢將楚清歌交給任何人。
病房裏的燈熄滅，隻留下一盞床頭燈，縣醫院的病房沒有那麽多講究，出錢再多也沒什麽獨立病房的特權，四張病床並列，中間用天藍色的布簾隔開，就算是一個獨立的小空間了。
楚清歌因為還帶著儀器，所以在最靠窗的那張病床，旁邊的空間稍微大些。
朦朧夜燈裏，楚清歌還在昏睡，裴景安側過臉，端詳著她平靜的麵容。
半晌，裴景安微微闔上眼眸，卻不敢真的睡過去，仰頭靠在展開的藤椅上，心髒如雷跳動。
“裴律師……”小警察悄悄進來，拍了拍裴景安，小聲道，“醫院那邊安排好了你的檢查，你要不先去檢查一下，楚律師我來守著。”
裴景安隻道：“沒事，我來守著就好。張蓉拿的藥粉你們查了嗎？”
“查了……”
……
楚清歌醒來已經是淩晨四點多了。
睜開眼是完全不熟悉的環境，黑漆漆的，手卻被人牢牢抓住。
楚清歌條件反射地想要尖叫，還沒來得及張嘴，嘴巴便被人捂住。
“噓——”捂著她嘴的人順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聲音有不易察覺的疲憊，“在病房裏，大家還在睡覺。乖，再睡一會。”
是裴景安。
“我們怎麽在醫院裏？”楚清歌用氣聲問。
“不記得了？”裴景安答，“我們上山的時候碰到一條蛇，那蛇有一定毒性……”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是怎麽來到這的？”楚清歌話說到一半，頓住，“不會是你背我來的吧？”
“……”裴景安掩下了一路不敢假手於人的疲累，避重就輕又摸了一把她的頭發，“小傻子。”
“……”
等太陽升起以後，楚清歌把這一切歸結於月亮潮汐。
月亮潮汐勾起了人情感裏最柔軟的部分，所以她看著那雙上揚的眼睛，會感受到裏麵翻湧又隱忍的愛意。
就像離群的候鳥找到了遷徙的族群，最孤獨的鯨找到了能夠同頻共振的另一隻鯨魚。
她勾住了裴景安的後頸，覆上了唇。
隔簾之外，其他人正酣然入睡，呼吸平緩，恰如夜色靜謐。
隔簾之內，他們唇齒相接，有春色如許。
最後的最後，先冷靜下來的還是裴景安。
嚴謹地扣上楚清歌身上病號服的每一顆扣子，裴景安連嗓子都還是啞的，“聽話，醫生說了，接下來的一個月都要好好靜養。”
這話說得好像她是個迫不及待的女色狼。
楚清歌皺了皺鼻子，決定繼續睡覺。
畢竟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又是剛從蛇毒的手下逃脫，渾身都酸痛得很。
她沒什麽戒心，很快又沉沉睡去，自然沒有注意旁邊的裴景安，悄悄收起了那張單獨的單子。
然後注視著她，直到第二天早上。
早上八點鍾醫生來查房，六點多，病房裏的病人和家屬就陸續起床了。
楚清歌是個淺眠的人，稍稍有些風吹草動就睡不著，於是也揉著眼睛起了床。
裴景安依舊是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樣，除了雪白的襯衫在藤椅上躺了一夜，有些皺之外，配上他那副標誌性的冷臉，沒人能想到他一夜沒有合眼。
有些事情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能想得更加明白。
比如鄉鎮衛生處的醫生說，最近常有家長，在孩子生了病之後，要拿土方子治，送來醫院的時候，小孩看著容光煥發，像是快要痊愈了，實際上已經是回光返照。
比如張蓉掏出的那包來路不明，作用和成分亦不明的“包治百病”的藥粉。
再比如明明埋在樹下的孩子的遺骨，究竟為什麽會不見。
從現有的線索來看，或許是張蓉的孫女一個人，被人騙了遺骨。
可若是要把這些事情串起來呢？
是不是和十幾年前一樣，背後有了利益集團的參與？
孩子治病的土方子從何而來？是不是有人為了得到更多的孩子的遺體，人為地愚弄這些知識匱乏的村民，拖延了孩子的病情之後，指揮他們將遺體埋在某處，之後再挖走牟利？
如果有了利益集團的參與，那那條蛇呢？是不是真的那麽湊巧，在那麽多人的情況下敢竄出來傷人？
那個人影呢？到底是不是真的隻是他的錯覺？
一團亂麻。
唯一能想清楚的是，處理完這個案子，他必須盡快帶楚清歌離開這個地方。
護士過來核對病人信息，小警察衝進來，看屋裏的人都起床了，聲音也大了起來。
“裴律師，你趕緊去檢查吧，號我都幫你取好了。”說完雙手遞過來一張卷成桶的熱敏紙，上麵印著數字一。
“檢查？”楚清歌耳朵尖，立刻轉過頭。
“沒事……”
“楚律師還不知道吧，”小警察一說到這個就來勁了，根本不讓裴景安說完，“昨兒你被蛇咬了之後，是裴律師幫你把蛇毒吸出來的，完了還是裴律師把你抱下山的，全程沒讓我幫一下忙。裴律師真是條漢子……”
“……”裴景安在垂下的眼簾後狠狠翻了個白眼。
“我昨晚想著讓裴律師趕緊去檢查，裴律師非要守著你，這不，今天一早我趕緊去排隊掛號。”
“那你怎麽不去檢查檢查呢？”楚清歌完全不聽裴景安的解釋，推著裴景安，“你快去，不檢查完你就不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