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急救

原本秩序井然的隊伍亂成一團。

突然從草叢裏竄出來的蛇咬在楚清歌小腿上,得口後留下四個深深的血窟窿。

周圍人迅速圍上來,可惜那蛇一擺尾便隱入草叢不見了。

變故發生得太快,楚清歌腦子還是木的,待反應過來以後方覺得意識昏沉,喉嚨裏像是卡了什麽東西,吞咽費力,想要呼救,頭還沒抬起來,眼前便黑了下去。

裴景安眼睜睜看著人倒下,蜷縮在自己懷裏,一米七的個子,在自己懷裏也小小的,濃密的睫毛垂著,像兩把小扇子,乖順得不像話。

“清歌……”楚清歌靠在他懷裏,實實在在的人,眼下卻似一陣即將隨風而去的煙,裴景安整顆心揪在一起,“楚清歌!”

“裴律師!”

“裴律師你冷靜一下!”

旁邊的警察趕緊衝上來勸阻,可任憑多有勁的人,也沒辦法把楚清歌從裴景安懷裏分開,“裴律師,您先不要激動,我們已經通知同事了,他們馬上通知醫院,讓醫生過來。”

“在這之前,您先把楚律師放好,減緩血液流速,防止毒素擴散。”邱警官指揮著現場的其他人,“快,留個人,按照我們平時的方法,先做緊急處理。其他人,繼續前進。”

這是查案時遇到緊急情況的通常做法,大部隊繼續前進,留下的那個是個年輕的小夥子,麻利地將隨身攜帶的繩索解開,在傷口附近捆紮好。

“這是阻斷淋巴和靜脈回流。”小夥子解釋,“每隔二十分鍾放鬆一兩分鍾。”

接著又擰開了隨身帶著的礦泉水,“走得匆忙,沒帶那些鹽水什麽的,先用清水衝一下,也算是個清潔。”

究竟是什麽清潔,他沒細說,但下一個動作就從口袋裏掏出了掛在鑰匙上的小刀,裴景安還沒來得及問,小刀就劃開了傷口附近的皮膚,鮮血順著小腿淌下來。

“裴律師您抓好楚律師,我得把毒液吸出來,可能有點疼,別讓楚律師掙紮。”小警察是本地人,對被蛇咬之後的一係列操作爛熟於心。

“我是她上司,”裴景安沒有暴露兩人的真實關係,隻說,“我來。”

蛇的毒液是腥臭的,吐出來能看到是一口一口的黑血。

小警察在旁邊心驚膽戰,每一口毒液吸出來之後,都要監督著裴景安漱口。

反複幾次,從傷口滲出來的血液才慢慢變回正常的暗紅色。

“裴律師?”小警察小心觀察著裴景安的反應,“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沒事。”裴景安搖頭。

清醒狀態的楚清歌是很能忍疼的,如今沒有了意識,倒是把自己的怕疼都表現出來,對裴景安極盡依賴,靠在裴景安的肩頭,一動不動。

“您等一下,我去那邊問問有沒有人帶蛇藥……或者,您跟我一起去?你們兩個人在這裏,我也不太放心……”

楚清歌倒下的短短幾分鍾之內,裴景安臉上的血色也幾乎退了個幹淨。

本來看著冷傲的一個人,如今隨著楚清歌,半跪在雜草遍地的山野裏,攬著楚清歌肩頭的手指尖泛白,另一隻手湊過去探楚清歌的鼻息,指尖有抑製不住的顫抖。

刀鋒般的眉眼雖是不近人情,卻是誰都能看出的強撐,眼睫顫了顫,眨也不眨地望著懷裏已經失去意識的楚清歌。

毫無自保能力。

警察這麽判斷,把這樣的兩個人留在原地,隻怕那蛇再找上門,自己拿了藥回來,見到的就是兩個傷員了。

裴景安聽到有藥,定了定神,探著楚清歌鼻息的手抄過楚清歌膝彎,將她抱起來。

整個人都好像沒了知覺,裴景安直起身的時候一個趔趄。

旁邊的小警察趕緊上前搭了把手,“要不我來吧,這山路你們律師平時沒走過,乍一下走這麽久也不習慣……”

裴景安拒絕了。

小警察隻能先行往前跑,遠遠喊前麵的大部隊等等,有沒有蛇藥能提供一點,自己身上今天沒帶。

跑了一段路,才算追上。

裴景安隱約聽到幾句抱怨,似乎都沒有想到今天本來沒想到會上山,因此也沒有特別準備蛇藥,更沒有帶那些被蛇咬傷後衝洗所需要的生理鹽水。

問了一圈,等到裴景安都到了近前,小警察哭喪著臉,對裴景安說:“不好意思啊裴律師,這幾年山上也沒有出現這麽多人結伴還會有蛇出來咬人的情況了……我們也沒什麽準備……”

傷口已經有些中毒的反應,更加印證了那條蛇不可能是無毒的。

如今唯一的救星就是山下的醫院。

可距離不短,山路顛簸。

不僅裴景安麵色鐵青,就連一群警察也都麵色凝重。

“我這有藥,”張蓉躲在人群後,此時開口。

裴景安一個箭步衝到她麵前,看她從口袋裏邊掏藥邊碎碎念,“我來之前想著,會不會出什麽意外,就隨身帶著了……”

藥不是尋常的樣態,是那種市麵上很少見的藥粉,一拆開,滿手都是。

“這是什麽藥?”裴景安多問了一句。

連警察也都圍上來,端詳著這一小撮藥粉,站在最前排的甚至習慣性地捂住口鼻。

張蓉絲毫不覺得自己的這些藥有什麽問題,仍是熱情地把藥往裴景安手裏遞:“好東西,好東西,大師給的,什麽病都能治……”

什麽病都能治。

這話本身就極不可信。

何況以張蓉現在的思維,自己和楚清歌是來“打擾”她孫女的惡人,怎麽就會願意將她眼中包治百病的神藥浪費在他們身上。

他不是楚清歌,不相信人性純良至此。

“你,”邱警官當機立斷,指著剛才的小警察,“現在跟裴律師帶楚律師下山,去醫院。”

“是!”

小警察敬了個禮。

天色漸晚,這種山路,會更難走。

誰都不敢耽擱,當即原路返回。

其他人繼續前進。

裴景安沒走出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淒厲的嚎叫,在扯開一半的夜色裏,格外瘮人。

小警察被那一聲吸引,頻頻回頭。

裴景安管不了那麽多。

整顆心吊在楚清歌身上,他專心看著前麵的路。

遠處有個身影一閃而過,似乎在盯著他們這邊的一舉一動,感受到了裴景安的視線,迅速扭身,消失在蔥蔥籠籠的樹影之中。

跟在後麵的小警察一回頭,差點撞上頓在原地的裴景安的後背。

趕緊收住腳步,小警察問:“裴律師怎麽了?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來抱一會?”

“沒事。”

遠處樹木繁多,層巒疊嶂,影影綽綽裏,那個鬼魅一樣的影子甚至有些熟悉。

裴景安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錯,是不是在極度的慌亂中,幻視了平日相處的人。

懷裏的楚清歌似乎被蛇毒侵擾,昏迷中嚶嚀一聲。

“走。”

裴景安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托著她後背的手臂用力,讓心髒高於傷口。

不敢走得太猛,每二十分鍾還要把繩結解開緩緩,待到了醫院,天已經完全黑了。

鄉鎮的小醫院,大病看不了,平時最多也就是來幾個頭疼腦熱的,掛上幾瓶鹽水,再不行就隻能去縣裏的醫院了。

此刻卻熱鬧非凡。

主治醫生的桌前圍著幾個粗布衣服的人,扯著嗓子,哭天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