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吻
你也是女孩,怎麽就不知道,女孩子一人孤身在外,有多危險呢?
楚清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男人又歎了一口氣,離去的背影有些佝僂。
趙月的母親,從褪色的挎包裏拿出皺巴巴的衛生紙,抹幹淨台階上殘留的煙頭的黑跡。團成一團攥在手心,挪到裴景安跟前,小心翼翼地問:“律師……那殺我女兒的凶手……是不是就,找不到了……”
女人黑紅的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意,卑微到有些可憐。
“……時間太久,”裴景安道,“那兩枚指紋,很難確定究竟是誰的。而且當年的證人,如今也未必記得那時候的情況了。追查到的可能性……”
他垂下眸子,望見女人雙手抱拳放在胸前,似乎還存著一絲希冀。
到嘴邊的“幾乎為零”咽下。
“不大。”
“好……”女人木訥地點點頭,“有希望就好……那……律師,要是抓到凶手,我們能不能請你來……”
“指控”這兩個字還是太專業了,女人半天憋出來一個詞,“來辦案。”
“……”
“我們肯定給律師費,”女人慌慌張張地補充,“這個您放心……”
裴景安遞給她一張燙金的名片,銀色拉絲的卡麵在夕陽中也熠熠生輝。
名片上的瘦金體清冷雅致。
“裴景安君同律師事務所高級合夥人”
“有線索立刻聯係我,”裴景安道,“不需要律師費。”
“啊?”女人也呆了呆,接過名片後,鞠了一躬,追著早已走遠的丈夫而去。
站在原地的裴景安,目送那對夫妻出了法院的大門。
“裴律師……”
“裴律師還真是高風亮節。”分不清誇讚還是譏嘲的聲音,打斷了楚清歌接下來的話。
郭政從法院大門後走出來,拍著手,“和當年的裴律師可不太一樣,這是在……贖罪?”
贖罪?
楚清歌眯了眯眼睛。
相比於楚清歌,裴景安的反應更為平淡。
“我們走。”
“哦……”楚清歌忙不迭地跟上。
被甩下的郭政朗聲大笑,“裴律師,踩著朋友的肩膀往上爬,可不是一件好事,壞事做多了,是要受到反噬的……”
餘音被風卷進林中,楚清歌聽得斷斷續續。
李誠備好了車,滿麵堆笑地等在法院門口,見到兩人出來,諂媚地上前,接過兩人手中的公文包,拉開車門,讓他們上車。
李誠坐在副駕駛,興高采烈。一邊暗暗指責郭政挑唆他臨場換將,把調材料時候出現的風波甩鍋給郭政。一邊要給裴景安和楚清歌好好擺一個慶功宴,慶祝二位大獲全勝。
裴景安始終不甚熱絡地望著窗外,隻在聽到李誠要擺個慶功宴的時候,出言阻止了一下。
回到酒店,裴景安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楚清歌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
回房,楚清歌打開電腦,查詢了裴景安辦過的所有案件。
太多了。
從業六年,三百多件案子。
一個小時之內,想要知道裴景安今天情緒低落的原因,無異於大海撈針。
“踩著朋友的肩膀往上爬……”
腦中靈光乍現。
裴景安的朋友……
楚清歌試探著,往搜索框裏輸入三個字——
“沈星洲”
……
裴景安回到房間便坐在那張黑色的辦公桌前。
黑色的筆記本電腦打開。
如他所料,於偉從法庭走出來的那段視頻高居榜首,各個網站點進去,最顯眼的版麵都是於偉的那張臉。
有同僚陸續給他發來祝賀,祝賀他又打贏了一場別人不敢接的官司,從此以後沒人再敢對他有什麽質疑。
酒店房間裏有李誠派人提前布好的美酒。
楚清歌進來的時候,一瓶酒已經少了一小半。
“裴律師……”
楚清歌站在他身邊,本就遊移不定的步子,在觸碰到裴景安撚著高腳杯的那隻手時,頓住。
精致的袖扣波光流轉,裴景安還是以往的那副樣子,冷漠,麵無表情。
楚清歌卻從他自如的姿態裏,嗅到了頹唐的氣息。
“景安……”
“郭政說的沒錯,我是踩著朋友的肩膀爬上去的。”
裴景安壓低了筆記本電腦的屏幕。
“不是……”楚清歌輕輕扶住他的椅背,將他麵前的電腦徹底合上。
“你應該已經猜出來了,沈星洲當年的案子,被告的辯護律師,也是我。”
“……我……看了裁判文書網上的判決。”
“那你應該就知道,沈星洲作為受害者。可那一場官司,我贏了。”裴景安沒有看她,“沈星洲……敗訴。”
“……你隻是做了你份內的事情。”楚清歌拿開了他手裏的高腳杯,“你說過,律師所忠於的,隻有法律和當事人,至於公正與否,是法官應當考慮的事情。”
這是楚清歌來到君同律師事務所的第一天,裴景安教給蘇妍的,而楚清歌在辦公室門外,恰巧聽到。
裴景安緩緩抬起眼簾,鵝黃色的暖光,照在毛茸茸的睫毛上。
“你沒有錯,景安,”楚清歌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許是室內的燈光或許朦朧。
又或許是酒香氤氳,衝上頭頂。
裴景安慢慢自椅子上站起身。
楚清歌才發現,原來裴景安那麽高,她靠在辦公桌的邊緣,竟然需要仰視他。
執筆的手,一寸一寸插入她鬢角的發絲。
生了薄繭的拇指撫上她的麵頰,扶在她耳後的手指溫柔卻不容拒絕。
呼吸相聞。
裴景安的視線垂落,楚清歌能數清楚在她眼前的根根分明的睫毛。
微涼的帶著酒香的唇落在她唇角,輕柔得像走了很久的旅人陷入雲海裏。
沒有這一個多月以來的驚心動魄,也褪去青春時期的青澀懵懂。
自然得仿佛他們本該如此。
楚清歌闔上眼睛,平靜地接納了他。
這一場亦真亦夢的柔情裏,先驚醒的,還是裴景安。
眸中還有情愫翻湧,他卻離開了楚清歌的唇。
“抱歉。”裴景安說。
嗓音喑啞,猶帶情欲。
說罷便要直起身。
領口處別著的胸針,反射出來的冷光,刺痛了他的眸子。
未及轉身,寒芒卻驟然消失。
楚清歌揪住他的領口,連帶著領口上的胸針。
絲絲椰香撲鼻,柔軟的唇重新貼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