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爺孫的救贖

顧淵雖已年邁,但對大洛朝幾百年來設立的這國師之位絲毫沒有世人那般完全信仰,反之,在他看來,算命卜卦看星象那都純屬胡扯。

故此當蕭白此話一出,顧淵不僅沒有常人那般敬畏之心,反而見他出現在安安的院子裏十分的不爽:“信你?我若信你們這群胡扯的國師,恐怕早就已經入土了!”

麵對顧老爺子對國師這一存在不爽的言語,蕭白並沒有在意,反而繼續說道:“紀安如今才剛恢複了丞相府庶女之身,不久就是太子納妃之日,若此時紀安隨了你回顧家大宅,皇上必定會因此責怪下來,到時,紀安麵臨欺君之罪,顧家在皇家的生意怕也是因此斷送了。”

“管他什麽太子納妃,這丞相府如此對安安,難道還要我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嗎?”

顧淵雖嘴上氣惱,但心裏如明鏡一般,太子納妃如同皇帝選妃,所有官宦之女,凡是及笄者,不論嫡庶,皆要在府裏等候太子選妃之事。

在此之前,一旦出現誰家女子出逃或私下與人訂親,必是殺頭之罪。

恰好不巧,紀安今年正好及笄,符合太子選妃資格,此時的她,隻能待在丞相府裏,哪兒都不能去。

聽著外祖父憤怒心疼自己的模樣,紀安嘴角輕顫眼眶有些濕潤,話卡在嘴邊,久久沒能張口。

外祖父看到的隻是今天發生的這一點小事,可卻在外祖父的眼裏。

她像是受到了這世界上最不好的待遇,若不是她與蕭白攔著,怕是要衝出去狠狠地給紀霄允一頓揍。

蕭白說話時,眼角時不時地注意著紀安的情緒,以及那隱約開始有些腫的嘴角:“我有法子,能讓紀安在府裏安然地度過這些時日,顧老爺子且信我,我必不會讓紀安陷入危險當中。”

“什麽法子?”

“卜卦。”

“什麽?!”

顧淵見這臭小子那麽自信的模樣,還起了那麽幾分信任,結果來了這麽兩個字,直接給顧淵差點氣的又要當場跳腳起來了。

可蕭白接下來的話,讓顧淵立馬改變了對這臭小子的看法,頻頻點頭後也終是默認了他的法子:“哼,說得容易,此事你確保萬無一失?”

恰巧顧老爺子話音剛落,少言按方抓藥回來踏進這屋子:“小國師,二小姐,藥抓回來……了……”

結果,竟見二小姐的外祖父抬手握拳還滿臉對小國師的不悅,身為小國師的書童兼侍衛,此景,怎能淡定?

心係小國師安危的少言提著手上的藥就衝到了兩人中間。

少言擔憂,但也並非愚蠢之人,那對小國師不滿的可是這位二小姐的外祖父,故此,兩手提著藥方的少言雙手一撐:“有話好說,怎能在丞相府動手,小國師,你怎惹得二小姐外祖父如此生氣。”

“……”蕭白被他這言語整得一愣一愣。

人家外祖父年邁,小國師的脾氣他也是清楚的,怕不是又是小國師那執拗的性子惹得老爺子不悅了,瞅瞅,這都快要上拳打人了。

本挺嚴肅的商量的場景,少言滑稽護主的出現,引得屋子裏壓抑的氣氛瞬間被打破。

紀安更是噗嗤地笑出了聲兒。

她還從未知道小國師的書童竟如此有趣。

“動手?去去,動什麽手,我也有那力氣才行啊。”顧淵身為一個商賈,骨子裏可沒有那官家所謂的禮儀,向來都是直來直往,豪邁得很。

不過剛才他還緊了緊手腕的動作雖不是要打這臭小子,但也是想起到威懾的作用,結果,倒顯得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這藥抓來了還不去熬?”

少言雙手還在半空中舉著。

顧老爺子話一出,立馬反應了過來剛才自己那是誤會了,頓然覺得臉上有些微燙:“我去熬藥!”

說完,提著藥就往外跑。

那背影引得紀安咯咯笑個不停。

“安安笑起來,可真和葉兒一模一樣啊。”顧淵看得有些出神。

蕭白默默地朝外走去,並且靜靜地為裏麵的兩人關上了房門。

顧家的人時隔那麽多年才來見紀安,其中必有緣由,紀安從剛才臉上就一直有著想要開口詢問什麽的模樣,此刻,紀安更想要的,是聆聽。

而他,也該為剛才商議的事情謀劃了。

少言見主子出來,欣喜萬分,他常年握劍習武之人,可不會熬藥這種細膩活啊:“小國師……”

“去尋個丫鬟來處理。”

“好,屬下這就去!”

與此同時,屋內的兩人仍舊是默不作聲,直到顧淵輕咳了一聲,破了這沉默的冰層,打破了僵局:“想問什麽便問吧。”隨即歎了歎口氣。

終究是要走到這一步,安安身為顧葉的女兒,索要麵對的,不僅僅是身為顧家外孫女這一身份那麽簡單,更多的是她母親當年在顧家大宅的恩怨。

“我娘親,為何會成為柳明悅的陪嫁丫頭,外祖父為何這些年,從未來過丞相府,你可知安安這些年在丞相府裏是如何過的。”

說沒有怨言,是假的。

紀安已經沒有了娘親,這丞相府裏個個也都不是她的親人,如今,隻有顧家,是她心中對親人的唯一執念了,她害怕,害怕顧家也像丞相府一般冷血無情殘忍無義!

她別過臉,不願紅了眼眶的模樣被外祖父看著。

可越是這般,顧淵越是自責,許久,才緩緩地道來:“大洛朝存在了多久,顧家便存在了多久,當年我與兄弟爭奪家業,不得不娶了略有權勢的柳氏,卻不想,那柳氏仗著母家權威,對你外祖母百般陷害,我年少輕狂心中隻有這顧家大業,忽略了你外祖母,也忽略了你母親。”

“當時的顧家產業主在江南一帶,顧家大宅遠在京城,我根本顧及不到大宅裏發生的事情,等我回時,你母親已經陪著柳氏之女嫁給了紀霄允,事已發生,我無挽回之力,許是你母親恨我,嫁出去多年,從未回過顧家大宅,我與你母親更是因此從未說過話。”

一字一句說得輕鬆,可沒人知道外祖父心中有多悔恨,男子為了事業,忽略了自己的妻兒子女,已成了常態。

但奈何母親心中有恨不願回到顧家,外祖父心中也有身為父親的高傲,不願低下頭跑來丞相府尋母親,父女因此錯過了這一生。

顧淵說到此刻,聲音略帶嘶啞,強忍著心中的悔恨與痛心繼續張口:“若不是昨日聽聞丞相府還有一庶女之事,外祖父怕是這一生不僅錯過了你母親,還要錯過了你啊。”

啪嗒。

一滴淚緩緩地從他的眼角滑落,冰冷的滴在了紀安的手背上。

顧淵人前人後均是高傲且自信的,此刻卻儼然把她當成了他所疼愛的女兒顧葉,那眼前被淚水彌漫的畫麵,仿佛看到了葉兒在對他笑。

“葉兒,為父錯了,為父不該執著於爭奪,不該放不下那所謂的尊嚴,葉兒……”

顧淵立即將眼前的紀安抱在懷裏,嘴裏呢喃著葉兒兩字。

“外祖父。”紀安從不知道外祖父竟一直執著於母親的事。

更不知道母親小時,與她經曆竟如此相像,唇瓣被咬得發白,此時的爺孫兩像是互相救贖般緊緊地抱了許久。

直到兩人的心情都平複下來,才緩緩分開。

可就在此刻,外麵突然傳來一道刺耳的尖叫聲:“啊!藥!熬的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