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喂藥

沈知書不想過多同情蕭續,可目光所及,卻讓她沒辦法不去在意。

她咬了咬牙,做足了心理建設。

罷了,一碼歸一碼,他好歹給過自己一個棲身之處,吃穿不愁,如此也算恩,自己怎麽說,也不該恩將仇報。

沈知書抬步靠近,伸出的手,指尖緩緩落在蕭續發燙的額頭,像個火爐子似的,她是再怎麽怨恨蕭續,這會兒也生不出幸災樂禍的神情了。

帶著一絲涼意的指尖落在自己額頭上,絲絲香味縈繞在鼻尖,有些熟悉,他聞過,是今日在雪地時,那個沈家嫡女。

隻是,她的舉動,卻讓蕭續驚詫和不解。

然而,她的手也隻停留了一會兒,便收回了,腳步聲再響起,人又走了。

涼意不在,那香氣頓時又淡了,跟著那人的離開而消散,蕭續的心中卻莫名的煩躁。

可沒一會兒,腳步聲又響了起來,卻不隻一人。

蕭續眼中警惕更甚,根本不知,這沈家嫡女究竟想做什麽,她但凡對自己流露出半絲殺意,自己都會叫她血濺當場。

可回應他的,卻是一床帶著暖意的杯子,蓋在了身上,棉軟暖和,很是舒服,將房中的冷意都隔絕在外。

有人搬著火盆走了進來放好,原本寒冷帶著濕意的屋子瞬間暖和幹燥了起來。

不再像方才那般讓人不適。

蕭續的整個身子都僵著,他此刻是根本弄不清沈知書的言行舉止究竟是想做什麽了。

分明今日白天時遇上,還對自己懷揣著殺意,可這會兒,卻又帶著棉被和火盆過來。

突然,有人將他的手從被中拉了出來,手指搭在手腕上把脈,空氣中還有些藥材味,不重,像是長年接觸藥材沾染上的。

是郎中。

郎中在給蕭續把脈,一邊把著脈,一邊搖頭,嘴裏還歎著氣。

這模樣,落在沈知書眼裏,活像是蕭續重病,命不久矣的樣子。

可惜,禍害遺千年。

片刻後,郎中抽出紙張,寫下兩個藥方,遞給沈知書,“沈姑娘,此人受寒,加之身子骨弱長年留下病根,身上傷幾處都發了膿,故而高熱不退,今明兩日都需得悉心照料,否則,怕是撐不過明日。”

沈知書眉頭輕蹙,撐不過明日?

蕭續有這麽脆弱?

她有些迷茫的目光落在榻上,臉色蒼白,緊閉著眼簾,唇色因凍而幹裂發紫的少年,原來死距離他,也不遠。

沈知書似乎

是第一次知道,死這個字眼,也能同這個毀天滅地的活閻羅掛上鉤。

她接過藥方,遞給了旁邊的綠蘿,對郎中道了謝。

郎中離開沈府時,嘴裏頭還嘀咕著,也不知這沈府是怎麽待這些個下人的,瞧那沈姑娘也不像什麽心狠手辣之人,怎麽把底下人折騰成這般模樣,真是可憐見。

這些個深院大宅裏的事,果真是沒一家簡單的。

郎中搖搖頭歎氣,為今夜見到的這個可憐少年郎而惋惜。

很快,煎藥的煎藥,備吃食的去備吃食,屋中隻留下了沈知書和榻上不省人事的蕭續。

她將置於清水中的汗巾擰幹,搭在蕭續發燙的額頭上,動作算不上多仔細溫柔,甚至還有些粗暴。

“你說你這副可憐樣,是給誰看,想讓誰可憐你呢?”

像是在自問自答,她嘴裏嘀嘀咕咕,“我是不會可憐同情你的……”

此時,床榻上假眠的蕭續,心中浮起一絲冷意,嗬。

可憐……同情,可笑。

就在這時,綠蘿端著熬好的藥,走了進來,“姑娘,藥熬好了,可要現在喂?”

看著眼前碗裏烏黑麻漆的藥液晃動著,光是聞著味道,便知道有多苦了。

沈知書腦子裏想起的,是上輩子,剛進蕭府時,不吃不喝,最後病倒了,連藥也不喝,被蕭續強灌進去的事。

足足灌了三天,連顆蜜餞都不曾給。

那藥的味道,她至今是不敢忘記。

她咬了咬牙,眼神閃爍,反正都是喝藥,怎麽喝不算喝呢?

沈知書從綠蘿手裏接過那碗藥,嘴角輕勾,“我來。”

綠蘿的手指都僵硬著,緊緊的攥著那藥碗,“姑娘,怎麽能讓您來,綠蘿來喂便可。”

姑娘對這下人已經足夠好了,再親自喂藥,像什麽話,要讓府中旁人知曉了,姑娘的名聲可不知該如何。

再給夫人知曉了,指不定要怎麽罰姑娘。

“無妨”沈知書固執的將藥碗生生從綠蘿手裏“接”過,給了綠蘿一個安心的眼神。

她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拿著勺子一下一下的攪動著藥液,輕輕的吹了幾口氣,仿佛怕就這麽灌下去,會把蕭續給燙啞了。

盡管此刻蕭續對這個屋子裏的人還存著警惕心,可到底是減弱了不少,對沈知書的靠近,也沒有起先那般懷有惡意。

覺得沈知書身上的那股香味,也沒有那般厭惡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臉便被

一隻纖細的手緊緊的抓到一塊,用力的掰開他的嘴,苦澀的藥液盡數灌進了嘴裏,一口接著一口,根本不給他多少吞咽喘息的機會,動作粗暴,行為粗魯不堪!

殺意頓時從蕭續的心裏再度翻騰而上,他要殺了這個女人!

沈知書這藥灌的,是半點也不猶豫,這受過的,不還回去怎麽行呢?

看著沈知書灌藥的舉動,綠蘿驚呼出聲,“姑娘!喂藥不是這麽喂的……”這一個不小心,可是會嗆死人的啊。

沈知書迷茫的眼神轉向綠蘿,“不是這麽喂的嗎,可他不張嘴,我不這麽掰開倒進去,要怎麽喂進去?”

“郎中說了,這兩日不好好照料喝藥,是撐不過明日的。”

這迷茫的眼神,這無辜的語氣,夾帶著濃濃的關心,是怎麽也讓人不忍心責怪的。

綠蘿歎了歎氣,她家姑娘十指不沾陽春水,哪裏幹過給人喂藥這種“粗”活。

好在這人命大,也沒出什麽事,倒是睡得糊塗。

沈知書隨手將藥碗放在旁邊的桌上,拿著帕子,起身給蕭續擦嘴和脖子上的藥漬,動作粗魯,好似在磨牆皮似的,要將上麵那層皮給他搓下來。

綠蘿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