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NiHong
趙霓夏就這麽抱著一束白玫瑰回去, 進了公寓，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懵然。
下車那會兒，裴卻壓根沒給她太長反應時間, 說完見她沒動作, 便又不耐地催了一聲。
最後暈頭轉向的，還真的拿了一束。
鮮豔欲滴的白玫瑰被淺藍色歐雅紙包著，開得正好。清雅淡麗, 花瓣微微卷邊, 層層疊疊，香味好聞卻並不濃烈擾人, 一如它的顏色。
橫豎是拿回來了。
趙霓夏不再回想方才情形, 翻找出花瓶，把花束拆開一支一支地插進瓶中。瓶口不大，一束花分裝了三份，她自己又修剪了一番, 這才擺在各處。
餐桌、客廳、電視櫃旁。
有這麽一抹顏色伴著，打眼看過去, 一時也覺得屋裏雅致明亮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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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錄製的第三天, 全劇殺青的《烈日之下》官博正式放出了各個單元的預告。
每條預告片花都隻有幾分鍾，但鏡頭質感不錯, 加上杉青導演之前的口碑加持，在劇組火力全開的第一波宣傳下，熱度一時高居不下。
因趙霓夏和裴卻錄製《很久以後的這天》的緣故，《燭火》單元受到了比其它單元更多的關注。
她的粉絲和CP粉無不期待，網友們也興趣十足地討論點評起來。
不論是看好還是唱衰, 又或者是拿著放大鏡挑刺, 她儼然成了全陣容裏被熱議最多的那個。
趙霓夏正要出發前往裴卻家, 收到劇組宣發和周漣工作室的通知，上線轉發了《燭火》單元的主片花，點開看了一遍後，按照宣發給的內容配文。
之前杉青導演特意打來電話問她有沒有空去參加全劇殺青宴，因為時間和《很久》的節目錄製衝突，她最後婉拒了導演的邀請。
這會兒便趁空給導演發了祝賀他完成工作的消息。
閑說幾句，聊完，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拍攝工作中。
她輕裝簡行地出門，坐上節目組的車去到裴卻家。
第一天的錄製內容是宴請朋友，第二天的錄製內容是給他的住所買東西，這第三天，就隻有他們兩個人了。
別說，今朝樂隊在麵前的時候覺得吵，可他們這會不在，還挺讓人想念他們插科打諢的能力。
但趙霓夏也不可能真的說“你再把他們叫來吧”。
她安分地坐下，端著杯子喝了口他給倒的薄荷檸檬冰水，環顧四周，忽然發現他的客廳還是和昨天一樣。
猶疑一瞬，好奇地問：“昨天買的那些花呢？”
裴卻正好端著杯子近前，聞言頓了一瞬，坐下後平靜道：“昨天柯林說喜歡，拿走了一些。”他抿了口冰水，“剩下的擺在房間裏。”
柯林是他助理，趙霓夏有印象，他雖然少言少語，但對身邊的人還是挺好的。
沒去問他助理拿走了多少，反正昨天買了那麽多怎麽也夠分。至於剩下的擺在了房間裏的，她就更不會提出要看了。
話題扯到別的上，聊了一會，節目組通過微信給他們發來任務。
晚上他們需要自己做一頓晚飯，得自己出門購置食材。
“這附近有市場嗎？”趙霓夏看完任務，問他。
裴卻想了一下，“有，要開車去。”
要開車就代表不太近。
也是，住在這裏的人誰會自己親自采購，都有聘請的阿姨。
阿姨們也多是開著車出門買菜。
趙霓夏今天來得晚，到他公寓已經快三點，去市場來回需要時間，她查了下大概距離，就讓節目組的攝影師立刻過來。
簽約時節目組說好了會給他們這些嘉賓最大程度的自由，除了昨天全程外景不用在室內裝鏡頭，第一天和今天，節目組都嚴格遵守了錄製時間，下午拍攝前才來裝上鏡頭，晚上等她離開，就會有人上來把它們拆下。
且因為是在嘉賓家拍攝不是在他們準備的房子裏，這兩天也沒有派太多的工作人員隨行，隻兩輛車跟著。訪客不好在地下車庫久停，他們就停在了小區周邊，隨時等候聯係。
收到趙霓夏的消息後，節目組很快就派了一輛車和攝影師到樓下。
車載著他們一行人開到附近的市場，趙霓夏和裴卻戴好帽子和口罩，沿著幹淨的攤位一個一個看過去。
菜都是裴卻挑的，雖然她會做飯了，但本著客隨主便的原則，還是把決定權交給了他。
四十分鍾後，滿載而歸。
攝影師和司機功成身退。
一來一回時間已經不早，趙霓夏和裴卻回到公寓就開始準備晚飯。
沒有別的客人在，隻他們兩個，本可以不需要做的那麽花哨豐富，但裴卻做起事情來格外認真，清理食材、下鍋處理，每個步驟都一絲不苟。
她便也不好多說什麽，在他旁邊給他打下手。
可能是因為明火太旺，他炒的菜明明不辣，廚房也有煙霧處理係統，她一不留神，起鍋的時候還是被嗆了兩下。
裴卻端瞥她一眼，把菜盛出來，忽地就把火熄了，停下動作。
她伸出的手停在那兒，見他端著盤子一直不給她，抬眸：“？”
“你站在這有點礙事。”裴卻皺了皺眉。
趙霓夏莫名其妙，他公寓的廚房不知多寬敞，她一下都沒碰著他，怎麽就礙事。
“那……”她往後挪了兩步和他拉開距離，“我等你炒完下一道，最後一道菜我來做。”
“不用。”裴卻一臉信不過，“我對你的廚藝比較懷疑。”
趙霓夏：“……”
不等她多說，他已經把炒好的那盤菜放到一旁，轉回身去繼續忙碌，“出去吧，菜我等下端。”
她還想說什麽。
他加上一句：“我餓了，別耽誤時間。”
“……”
趙霓夏沒辦法，灰溜溜地被趕出廚房，隻能去客廳坐著，留給他一個人慢慢發揮。
不到二十分鍾，菜全部上桌。
這餐飯味道很好。
隻是跟第一道有雙色彩椒做配料的魷魚相比，後兩道菜就顯得素了些。
趙霓夏吃著，想起拿出來的那些食材：“切的那些配菜的辣椒呢？”
“下鍋前不小心碰倒了，”裴卻停了一會才答，“……隻接住了盤子，配菜弄髒了。”
她噢了聲，見他似乎不欲多提這個“坎坷插曲”，認真吃飯沒再問。
飯後，兩人端著水杯在茶幾旁坐下。
節目組沒有給他們發布任務非要他們玩什麽遊戲或是進行什麽問答，這一天的主題大概就是日常生活。
趙霓夏當然不會沒事找事，休息了片刻，讓裴卻把壁掛電視打開以作消遣。
正想著要找點什麽看，坐在沙發上的裴卻忽地問：“你們劇組今天是不是放預告了？”
她回頭看了他眼，“啊，是。”
又問：“你怎麽知道？”
裴卻倚著沙發扶手，好似她問的是什麽蠢問題，睨她一眼：“我有手機。”
“……”
好像確實是個蠢問題。
他拿著遙控器，開始進行網絡搜索。
趙霓夏猶豫兩秒，“在節目裏看我的新劇預告會不會不太好？”
裴卻絲毫不覺得哪裏有問題：“有什麽不太好？”
不是她不好意思，而是有的綜藝在這方麵確實分得很清楚，她動動唇想說話，就聽他又道：“節目組不樂意就自己剪。”
“……”
趙霓夏今天一天都沒在錄製中提起過新劇預告，其實也是怕主動提了被人覺得吃相不好看。畢竟，今天劇組宣傳，網上熱議的那些內容裏沒少提及她和他錄這檔綜藝的事，更有不少發酸的人陰陽怪氣她沾了裴卻的光。
然而見他一副“節目組不樂意就別播我想看什麽看什麽”的態度，她頓時感覺好像也沒必要再說什麽。
看就看吧。
“烈日之下”的搜索結果一出來，大概是因為熱度最高，《燭火》單元的三條預告排在了最前。
裴卻操縱遙控器移動到第一條預告上，畫麵一下被放大了一些，連帶著視頻下方網絡運營商寫的標語也瞬間變得清晰。
趙霓夏正喝著水，抬眸一瞥，差點嗆到
那標語寫得十分博人眼球——
“趙霓夏高源拚盡全力熱烈糾纏，痛苦祭愛。”
高源是《燭火》裏飾演被害人的男演員，因為劇情時間線是打亂的，他在回憶裏戲份也不算太少。
他們倆確實是劇裏的“曖昧”關係。
但怎麽說呢，這句話完全是在誤導。
他們的感情戲本身就不是主線，隻是人物關係的一條支線，拍的很含蓄，可以說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肢體接觸，導演把對“曖昧”的要求全放在了眼神和細微的神態上了。
更何況她在劇裏還是殺害高源飾演的角色的嫌疑犯之一。
……啊，最後一點可能就是所謂的“痛苦祭愛”。
趙霓夏抽了張紙擦嘴，一時間不是很想這麽理解運營商的思路。
屏幕上遙控器的選擇在第一條預告上停著半天沒動，她擦幹淨嘴角，回頭疑惑看向沙發上的裴卻。
他對上她的視線，挑了下眉：“你們的劇是這個風格？”
“……”
杉青導演的名聲全在她一念之間……趙霓夏咳了聲，連忙解釋：“不是的，其實是懸疑追凶，標語不太對，劇裏也不是這樣。看了預告就知道。”
這條主預告她看過一遍，都是很正常的內容，並不都市狗血，更沒有什麽“痛苦祭愛”。
聽見她的回答，裴卻哦了聲，好似並不在意，摁下了播放。
整個預告時長三分半，很多畫麵和台詞都是匆匆閃過。
就像她說的，內容和標語完全不搭邊。
全程隻出現了一個她和高源同框的鏡頭：高源躺倒在血泊裏，她頭發微亂跪在他身邊，仍然握著刀用力捅了他好幾下，手上和臉上都沾上了鮮血，表情深沉地轉過頭凝視著鏡頭。
趙霓夏記得這一場，在劇本裏這場戲並非真實發生，而是劇中角色的猜測想象。
畫麵很快跳到下一個場景。
屏幕卻忽地暫停，然後進度條被拖回去，倒退了一些。
趙霓夏：“？”
她不解地回頭去看沙發上的人。
裴卻表情如常，一臉認真品鑒的模樣，淡淡道：“剛剛有幾個場景沒看清。”
於是放過的那一小段預告內容重來了一遍。
她又看了一遍自己捅高源的內容。
“……”
說實話，要不是自己演的，實在是有點滲人。
就那個畫麵裏的高源的“死狀”，看起來真的挺淒慘，咽氣了還被她捅了幾刀。
如果這就是運營商們要的“祭愛”……
趙霓夏趕緊端起杯子喝了口冰水壓驚，在心裏對這種扭曲的情感敬謝不敏。
還好預告看完，裴卻沒有再放一遍。
趙霓夏其實有那麽一丁點尷尬，見狀鬆了口氣，卻忽然聽到他說：“進步了很多。”
她頓了下，扭過頭看他。
他沒有接她的視線，目光盯著屏幕，好似剛才那句話不是他說的，隻繼續進行下一步觀影搜索。
但趙霓夏聽得很清楚。
那個語氣，並非找茬。
而是一種很中肯的，認真的讚賞。
不論是作為身邊曾經親密的人又或者是現在國內的年輕影帝、戛納提名者，這句發自內心的稱讚，怎麽都不算輕飄飄無意義。
趙霓夏轉回身抿著冰水，沒有就著這一句繼續。
但忽然間，杯裏檸檬片的酸澀味道卻似乎變得輕了幾分。
窗外天漸漸黑了，開始刮起風。
節目組遲遲沒有發消息找他們，說明對他們看電視的行為沒有意見。
趙霓夏剛想讓他再找點別的看，裴卻忽然又搜索出了一部劇。
——《問仙訣》。
演員表的男女主演名字，赫然寫著她和他。
她頓了下，大為意外：“怎麽突然想看這……”
“前段時間有人跟我提到。”他道，“所以想看一下。”
“……”總感覺他是在內涵那天她在廚房提起的事。
裴卻瞥她一眼，不知是不是猜到她的想法，淡淡加了一句，“有朋友提到。”
他說著，點開了集數，一集一集往下移。
翻了半天，見他就快要翻完，趙霓夏想提醒一句，他好似也不太耐煩，在臨近結尾選定了一集播放：“就這個吧。”
隨後伸手關了燈，不等趙霓夏開口，他便道：“太亮了，影響觀感。”
她默了默，想想沒多說。
鏡頭可以夜視，他倆坐得也不近，他在沙發一角靠著扶手，她在靠近另一側的地毯上，這個距離完全沒問題。
片頭跳過，劇情開始，一上來就出現了井佑的臉，趙霓夏嚇了一跳，往後挪了點。
裴卻似乎也不樂意看他，直接拉動進度條，跳過了一大段關於他的劇情。
慢慢放鬆下來以後，看自己演的劇也沒那麽尷尬。
趙霓夏靠住沙發邊緣，品析起自己當年的演技。
可看著看著，她開始覺得不太對勁。畫麵裏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紅彤彤一片……當穿著喜服的她和裴卻登場以後，她徹底坐不住了。
這分明是大婚情節！
“……換一集吧！”她強忍著尷尬道，“這裏都快結尾了沒什麽劇情。”
裴卻睨她一眼，沒動。
她如坐針氈，看著那場大婚吻戲越來越近，坐不住想去爭奪他手裏的遙控權。
沒等她起身，裴卻才哦了聲，仿佛剛聽到她說話似得，退出這集，換了一集播放。
趙霓夏鬆了口氣。
然而新的一集放著放著，她看著劇情，又想起了後麵的內容——
男女主初定情的第一個吻好像就是在這集。
……導演當時怎麽拍了這麽多吻戲？？
趙霓夏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還是說隨便選一集就能選得這麽準。
她想開口讓他換，又覺得提兩次顯得很刻意，糾結之下，幹脆起身：“我去洗手間！”
隻能眼不見為淨。
預估了一會那段的時長，她在洗手間磨蹭了一會才出來。
畫麵上，已經回到了主界麵。
她還沒問，裴卻掃她一眼，已經道：“劇太長了，想看電影。”
她重新坐回地毯上，輕輕舒氣，任他自己選，沒發表意見。
現在才九點，離錄製結束的十點鍾還有一個小時，看一部電影也夠了。
趙霓夏等著他選好，不知不覺間，窗外突然下起大雨。
雨勢洶洶，雨幕不一會就遮擋住了視線，其它的樓像被霧擋上，完全看不清。
趙霓夏朝玻璃牆外看了看，微微皺眉。
裴卻已經選好電影，不是他自己演的，而是一部口碑不錯的外國片子。
室內靜下來。
距離拍攝結束還有一段時間，她收回視線，暫時不去多想，靠著椅背靜靜地看。
可隨著電影播放，窗外的雨越來越大，甚至有點嚇人。
直到他們看完，雨也沒有變小。
節目組編導給她發來語音：“趙老師！雨太大了，視野看不清沒法開車，天氣預報剛剛發布了預警，我們台裏派不了車過來，路上因為打滑出了好幾起車禍，我們的這兩輛車現在也不敢開！我們同事前麵從車上避到旁邊的酒店暫等了，隻能先等雨勢小一點！”
這幾天肖晴晴都是跟著節目組的，收工回去的時候，趙霓夏都會讓她跟節目組的車先走，不必非得送她到家。
眼下肖晴晴也和節目組暫避進了酒店，同樣給她發來消息，跟她說雨勢太大的事情。
看這個情況一時半會是回不去了。
趙霓夏坐在地毯上，有些頭疼。
裴卻那邊也收到了節目組的告知。
看完消息，他沒開燈，起身去拿了幾條幹淨的白毛巾出來，把屋子裏的鏡頭一一遮上。
對上她的視線，他道：“今天錄製結束了。”
“……哦。”
錄製結束了，但她還走不了。
“等雨小點吧。”裴卻看出她所想，坐回沙發，“能開車了節目組會打電話過來。”
她嗯了聲。
不知道要在他這等多久，遮上鏡頭總歸讓人更自在些。
“錄了這麽久，你要吃點什麽？”他的待客之道突然溫和了許多。
“啊？”趙霓夏頓了下，說，“不用，我不餓。”
他便沒再說話。
裴卻點了個新的電影播放。
室內昏暗，隻有屏幕的光在閃爍，整個夜在隱約能聽見的雨聲中，變得更加安靜。
趙霓夏的注意力卻完全無法集中在屏幕上。
見雨一直不見小，她有點坐不住。
看一會電影，她就忍不住拿出手機，想看看節目組有沒有給她發消息。
許久，當畫麵裏的情節播放到一半。
趙霓夏瞥了眼玻璃牆外，又拿起手機。
節目組還是沒有發來消息。
她剛要放下，屏幕上的畫麵一下暫停。
她微頓，扭頭看向沙發一側。
視線觸及裴卻的瞬間，他把遙控器在身側放下，也抬眸瞥向了她。
“趙霓夏。”
“啊？”
裴卻的表情被屏幕光照得晦暗不清，淡漠的眼眸微沉，語氣十分不妙，“待在我家，就這麽讓你坐立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