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NiHong

耳根的熱意重新升騰起來了。

趙霓夏連忙打住思緒, 往杯子裏倒了點冰水,不敢再往下想。

但那些畫麵,就是執著地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她連喝了幾口水平複。

恍神間, 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走了進來。

裴卻端著杯子走到她旁邊的料理台, 往杯子裏加了點檸檬片,冷不丁問:“在想什麽?”

“我在想你——”趙霓夏被問得突然, 下意識就要回答。

脫口而出的瞬間突然意識到現在正在錄製, 四周還有鏡頭對著他們, 她喉頭艱難咽了下, 將話拐了個彎勉強變得不那麽私人,“——拍戲的時候吻技差。”

“……”

“……”

裴卻轉身側向她,沒說話, 很慢地挑了下眉。

她忽然就想起當時被井佑激將的時候,她口不擇言甩鍋給他, 那時他也是這幅模樣, 反問了她一句——“我吻技差?”

我,吻,技,差?

此刻,他的臉上明晃晃地就寫著這幾個字。

“如果差的話那是誰親到後來都忘了停下”——這一句是趙霓夏從他的表情裏自我解讀出的另一層意思。不確定他有沒有真的這麽想, 反正她是覺得多少有點。

那天的吻戲, 可能是太過生澀的兩個人第一次找到感覺,導致後麵導演叫停他們都沒聽見。

最後, 還是察覺到他戲服下的身體反應太過強烈, 才回過神來猛地停下。

“……”

這一點, 趙霓夏認為他們兩個都有責任。

然而不說過去這麽多年, 現在當著這麽多鏡頭, 怎麽也不可能跟他討論這個。

她很識時務地直接當做自己什麽都沒說,眼神微閃岔開話題:“……哦對,我忘了加薄荷!”

趙霓夏走到他另一邊,快速往自己杯裏加了幾片薄荷葉,鴕鳥一樣地避開敏感點,匆匆回到客廳。

……

裴卻很快也回來,重新在她身旁落座。

趙霓夏怕他還要討論那個問題,略覺懸心,好一會,見他沒有要提起的意思,這才安心。

剛剛她在廚房提的那句,不算太出格。

如果節目組沒剪掉放進了正片裏……應該也不至於怎麽樣?

畢竟他們拍過吻戲這件事是實打實的,沒道理提一句也要挨罵。

當然了,想罵她的人怎麽都會罵的。

趙霓夏不再去計較,注意力回到麵前,投入他們的話題。

今朝樂隊這幫人實在是太能聊,天南海北天上地下,就沒有他們不能扯的。

聊了一會,快到晚飯時間。

從待遇上來說,他們才是純客人,趙霓夏隻能算是半個。因為是節目的兩個嘉賓之一,也算是主體,她不得不起身和裴卻一起招待他們。

兩個人又一道進了廚房。

自己的廚房自己最了解,裴卻拿了幾樣東西出來,不用她上手,道:“我隨便做點。”

主要的晚飯他已經訂了外賣,根據節目組的要求,他們隻需要做個一兩樣東西,看著像那麽回事就行。

外頭湯寧又開始喊餓了,吃完下午茶這還沒過多久,他的胃就像個黑洞。

趙霓夏站在裴卻旁邊給他搭把手,聽見動靜,道:“他好像還沒吃飽,要不我給他切蛋糕吧?”

裴卻切彩椒的刀停了一瞬,隨即頭也沒抬地接上:“不用給他們吃那麽多,馬上就吃晚飯了,吃太撐對胃不好。”

趙霓夏:“?”

下午不還說他們胃口大要多點一些??

行吧。他這人總是一時一個想法。

趙霓夏說不過他,在心裏腹誹了兩句薛定諤的胃口,最後還是沒有多嘴。

反正他是主人,那幫也是他的多年好友,總不至於餓著他們。

屏蔽了湯寧的嚎聲,趙霓夏和裴卻一人將一盤成品端到餐桌上。

外賣不多時也送到,一群人依次在桌邊落座。

今朝樂隊幾個人挨在一塊,很“貼心”地給他們兩個主嘉賓留出了位置。

趙霓夏和裴卻坐在了一起。

吃飯間隙,他們也時不時地說上兩句。

她早就聊累了,沒作聲,安靜地當個聽眾。

裴卻點的這家店人均四位數,這麽一桌滿滿當當,湯寧吃得格外認真,尤其喜歡那道做工複雜味道鮮美的珍珠羹。

吃到後來,他眼睛都有點濕潤,忍不住感慨:“……真的好好吃,好幸福哦!裴哥夏姐我真想每天都來你們家做客!”

趙霓夏正好在喝水,聞言差點嗆到。

秦奚嘖了聲訓道:“能不能別這麽丟人?別人看了會覺得我們搞樂隊的都很窮!”

湯寧解釋:“我就是覺得好吃嘛……”

趙霓夏看了眼裴卻,微微輕咳,扯開笑說:“你想多來裴卻家做客,跟他說就行了。”

畢竟他才是主人。

湯寧哦哦了兩聲,好像也意識到前麵順嘴說得太快,說法不對。

他摸了摸後腦勺想再說點什麽。

裴卻似乎懶得聽他們閑扯,已經執起公勺往他碗裏舀了勺珍珠羹:“不是餓了麽,吃吧。”

“……噢好,謝謝裴哥!”

湯寧頓時什麽都忘了,隻專心吃起來。

-

今朝樂隊的人吃完晚飯,稍坐了一會,大概八點多的時候就先走了。

公寓裏隻剩下趙霓夏和裴卻兩個人。

一直錄到十點鍾,她才坐上節目組安排的車回去。

這次錄製算是比較順利,沒有什麽矛盾,也沒出什麽問題。

除了湯寧比較跳脫,有時讓人招架不住,總得可以說是……漸入佳境吧!

第二天的錄製,節目組又給他們增加了一些自由度。

不拘非得待在家裏,把“做客”這個主題拓展延伸,隻要是相關的內容都可以。

經過一番簡短的討論之後,最終決定讓他們外出。

地點定在了生活氣息比較濃厚的花鳥市場。

節目組聯係了安保,在市場周圍隨時候命,還有一些跟著攝影師他們一起,以免錄製中途引起人群聚集,方便及時疏散。

趙霓夏先坐節目組的車到裴卻公寓,再和他一起出發。

晴陽大好。

車沒有開到地下車庫,停在了他家樓下。

她在車上等著,遠遠見他高挑身影朝這邊走來,怔了一小下,被工作人員提醒才想起拉開車門。

裴卻個子高,在車門前彎腰坐進來,淡漠散漫地往後一靠,身上帶著在陽光下沾染不久的薄薄燥意。

她一瞬間也覺得皮膚燥熱了幾分。

攝影師肩負起了編導的職責,在副駕駛扛著鏡頭對著他們。

“兩位老師知道今天要去哪裏嗎?”

裴卻道:“知道。”

趙霓夏打起精神,接了一句給出答案:“花鳥市場。”

“趙老師打算給裴老師公寓添點什麽?”

趙霓夏自己也沒想好,笑著說:“看看再說吧。”

車開到花鳥市場。

趙霓夏和裴卻同攝影師一行人一同下車,從入口進去。

這個市場的名字雖然隻有“花鳥”二字,但賣的東西種類其實很多。

魚店裏的魚缸大小不一,燈光一打,一個個遊弋著魚群的水缸像是縮小了的水族館。圓滾的紅色、淩厲的銀色、斑斕的熱帶魚……顏色體態各異。

仙人掌擺在路邊,開花的和沒開花的各有特色,黃金龜在塑料盆裏緩慢地遊,各色雀鳥被關在籠子裏,嘰嘰喳喳十分地吵。

無論植物動物,一應養殖工具都有。

各家店擺出來的花就更多了,白色的滿天星,顏色豔麗的月季、開得嫣然的粉紫色繡球。

趙霓夏很喜歡這種有生活氣息的感覺,時不時停下和店家說話,問問這個怎麽養,那個怎麽賣。

其中一隻十分別致的黃金龜,和一隻話多又密讓她想起井佑的鸚鵡,讓她駐足最久。

裴卻陪著停下,問:“要買嗎?”

今天的主題是給他的公寓添東西,趙霓夏猶豫片刻,想到他出門工作不一定有時間照顧,搖搖頭,打消了給他添麻煩的念頭。

一直到一家花店,趙霓夏再次停下腳步。

店裏陳列的各種花前麵也遇到了,但隻有一樣不同。

白玫瑰。

其他店鋪大概是為了讓花期保持久一點,花朵都束起來了。隻有這家,老板十分豪氣,沒有對花苞做丁點束縛,任它自由地開。

飽滿的花苞開得熱烈,微微卷著邊,十分好看。

趙霓夏看著它們,忽然想起和白玫瑰有關的一件事情。

她和裴卻拍那部古偶拍到後期的時候,之前演的那部青春劇播了。

覽眾的眼光確實好,從那麽多練習生裏挑出了裴卻和她炒CP,公司還沒怎麽發力,劇一播出他們就火速擁有了第一批CP粉,各種各樣的同人作品也跟著誕生。

那陣子他們的同人文裏特別流行寫一個叫作“花吐症”的梗。

這個梗大概就是說,CP的其中一方暗戀另一方,暗戀的那個若是得不到對方的愛,就會一天比一天吐出或咳出更多的花瓣,直至死亡。

不知道為什麽,裴卻在同人文裏總是得花吐症的那個。

一開始什麽花瓣都有,後來就漸漸形成了統一的設定,隻要寫到他咳花瓣,必定就是“冷香木玫瑰”。

這個“冷香木玫瑰”的出處是一篇星際背景的花吐症文,因為在粉圈太熱,趙霓夏有幸看過。當時她的第一反應其實不是很理解——都星際背景了還治不好花吐症,這醫療水平得多不行啊??

那個同人文大概講的是貧民出身的年輕少將愛上帝國公主後得了花吐症,經過一番曲折過程,最後有點悲劇,又隱約藏了點希望,給了個開放式HE結尾。

在文裏,作者設定身為少將的裴卻,在每個愛得深沉的痛苦時刻,都會咳出“冷香木玫瑰”的花瓣。

花當然是虛構的,作者還給它設定了花語,因為寫得太好戳中了很多粉絲,最後成了粉圈裏的通用設定。

古偶進入後期拍攝的時候,CP粉們在劇組的尾聲進行了一次應援探班。

當時她們就給她和裴卻一人送了一大束現實中最接近“冷香木玫瑰”的白玫瑰。

思緒很快回到眼前,趙霓夏也不知道裴卻還記不記得,主要是這家店的白玫瑰真的很漂亮,然而她想買的念頭浮現剛一浮現,見攝像機靠近,立刻意識到不合適。

她隻好飛快將視線轉向其它花卉,假裝自己剛才看的不是白玫瑰。

裴卻走到她身邊:“買花?”

她點點頭,花擺在那不需要他太費心打理,也不會占用他太多時間,“你公寓方便放嗎?”

“可以。”

她便避開白玫瑰,選了幾種別的。

“你還有其它喜歡的沒?”一邊問,趙霓夏想了下他公寓的色調,又給老板指了一種,“感覺這個也會好看。”

她總共選了五種不同的花,姹紫嫣紅。

轉頭看裴卻,見他的視線投向了店中,一一掃過那些花卉,臉上沒多少情緒,好似什麽都沒看上。

想說他要是不喜歡可以不必再選,沒等張口,他斂回目光,卻道:“既然買了就多買幾種吧。”

她一愣,隨即點頭,“行。”

裴卻隨意朝牆邊一指,淡淡說:“那幾種每樣再包兩束。”

趙霓夏正看著其它沒選的幾種花,聽見他的話眉頭跳了下。這家店的花包得不大,兩束才有正常一束的大小,但這麽一來數量還是挺多的。

“會不會太多了”幾個字剛到嘴邊,他正好來了電話,往旁邊走了點去接。

她隻能咽了回去,又順著牆邊看過去,看到最後一樣時,不由頓了下。

水仙、繡球、白玫瑰。

老板已經和店裏人手腳麻利地忙活起來。

很快一束束包好的花就遞到麵前。

裴卻簡短接完電話回來。

趙霓夏側眸去看他,他麵上沒有絲毫異色,單手接過那幾束不大的花抱著,說:“走吧。”

並沒有對最外|圍的那束白玫瑰多看一眼。

……估計是不記得了。

畢竟那麽久,又是這麽小的事,趙霓夏想想覺得也好,隻要他倆表現得正常,粉絲應該就不會多想。

她用節目組給的資金結了賬,和他一起朝出口走去。

……

因為出了外景,他們一行人晚飯幹脆在外麵吃了。

錄了些吃飯過程,飯後,坐著節目組的車原路返回。

也不算原路。

來時她先去了裴卻的公寓,返程時,車剛開出去,他便道:“我不趕時間,先送她。”

趙霓夏朝他看,他說完就闔上了眼,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節目組的其他人都撤了,今天已經收工,隻剩他們這一輛車,負責把他們送回去。

司機和工作人員都沒意見,車一拐,往她的住處開。

車裏好安靜,她漸漸也覺得有些食困,朝車窗微微歪頭小憩。

在市場買的花放在了後備箱裏,一束束裝得滿滿當當。因為有點放不下,裴卻抱的那幾束便沒塞進去,都擺在她和他腳邊。

這一路隱隱約約,似乎都被花的香氣充盈。

開了幾十分鍾近一個小時,車在她公寓樓前停下。

趙霓夏醒過神來,對工作人員和司機道了聲謝:“辛苦了。”

又轉向裴卻,笑了下,隨後拉開車門下車。

腳剛踩上地,裴卻忽地叫住她:“趙霓夏。”

她一愣,回頭:“怎麽了?”

“這些花太多了有點堆不下,我等下上樓不好拿。”裴卻靠著椅背,還是那副淡漠口吻,眼皮微微掀起,下巴輕抬,朝車上放在最外邊的那束白玫瑰示意,“這一束你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