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顧碎洲和沈非秩隻比藺隋晚一步到公寓樓。

藺子濯和顧莨都不是鋪張浪費的人, 一家四口人,住在260平的公寓樓頂層足夠,何況上麵還有個小閣樓,他們便始終沒有換別墅。

在沒見到沈非秩之前, 顧碎洲一般也是住學校, 很少回這裏。

偶爾幾次回來, 還經常見到藺隋和別的Alpha在屋裏亂搞, 他嫌惡心, 回來的次數就更少了。

這回見到這棟公寓,竟然覺得有些陌生。

沈非秩在距離他一米遠的位置, 抱著胳膊玩智能機,臉色很不好看。

“一個小時,動作快點。”

“好的沈哥。”顧碎洲用袖口擋住右手剛纏上的紗布, 對他彎彎眼睛笑了聲,“足夠了,用不了那麽久。”

藺隋左看看右看看,有點納悶。

才兩個小時不見, 這倆人之間怎麽……怪怪的?吵架了?

他試探性問沈非秩:“沈先生,坐下喝杯咖啡嗎?”

沈非秩搖搖頭:“不了,多謝。”

藺隋沒有強求, 而是自己走到他跟前, 跟他閑聊:“沈先生和小洲吵架了?”

沈非秩問:“你想說什麽可以直說。”

藺隋歎氣:“您果然不太喜歡我。”

沈非秩意有所指:“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藺隋苦笑一聲:“我知道您的意思了。不過我這次並不是來跟您搭訕的, 就是想跟您聊聊小洲, 那畢竟是我弟弟, 我還是希望他能過得好點。”

這話說得倒是很有意思。

如果沈非秩不知道內情, 很有可能就信了這是個對叛逆弟弟無可奈何的善良好哥哥。

他沒有戳穿, 點點頭:“我會的。”

“我相信沈先生, 小洲能跟著您,也是運氣好。”藺隋低著頭,腳尖點了點地,“我弟弟年紀小不懂事,父母走得早,沒教過他什麽禮儀,如果有冒犯的地方,您多擔待。”

變相罵顧碎洲沒教養呢?

沈非秩最討厭這種有心機boy,也懶得跟他裝模作樣了:“藺醫生管的太多了。我的Oga怎麽樣還用不著別人評價,我自己有眼。”

藺隋趕緊驚慌失措地擺擺手:“沈先生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並不是說小洲不好,就是——”

“沈哥,”顧碎洲忽然出現在他後麵,“我收拾好了!”

這麽快?

沈非秩抬了下眉毛,歪了歪腦袋去看。

想象中大包小包的畫麵並沒有出現,地上隻有一個大行李箱。

“嘶。”顧碎洲甩了甩一路拎出來酸痛的右手,為難地看了眼扭傷包著繃帶的左手,打算咬牙去拎。

這傷說到底也是因為他。

沈非秩“嘖”了一聲,快他一步上前單手拎起:“走吧。”

顧碎洲抿唇笑了笑:“沈哥你先去電梯口等我好不好?我跟他說兩句話。”

沈非秩看他一眼,點點頭,離開的時候還幫忙虛掩了一下門。

房間內一時間隻剩下了兄弟兩個人。

“那麽輕的行李都拎不起來,你比之前還不如。”藺隋看著顧碎洲被繃帶纏滿的左手,扯了扯嘴角,“沈先生揍的?”

“不是,”顧碎洲心情愉悅道,“別拿你肮髒的思想揣測我溫柔的沈哥。”

藺隋:“……”

他再喜歡沈非秩那張臉,也做不到睜眼說瞎話誇沈非秩溫柔。

顧碎洲倒是不在意他是否相信,四周環視一圈,視線鎖定在陽台的玻璃門上。

“這屋裏幾乎全都被你裝修了一遍,就剩下這個門,還是我媽過生日的時候,我爸專門給她定製的。”

藺隋沒想到他竟然主動提起這件事,沉默兩秒,艱難地點了點頭:“是,當時還是我找人去搬來的。”

“所以我一直忍你用它到了現在。”顧碎洲緩步走過去,愛惜地摸了摸折扇玻璃門。

玻璃材質放現在的市場上不算很好,卻是十三年前最好的。

藺子濯給顧莨的東西從來都是最好的。

藺隋看著他的動作,隱隱有些心慌:“小洲你想幹什麽?”

“別那麽喊我,怪惡心的。”顧碎洲說得慢慢悠悠,受了傷的左手卻緊緊握起。

剛剛還拿不起行李的少年動作毫不拖泥帶水,對著玻璃門就是一拳!

“藺洲!!”

藺隋失聲尖叫出來。

電梯門口的沈非秩聽到動靜,眼睛都沒動一下,繼續用智能機看股市。

反正聽聲音顧碎洲沒吃虧,由著他玩去吧。

而屋內的顧碎洲看著爬滿裂縫的玻璃門,非常開心地吹了聲口哨。

左手的繃帶已經滲出深紅的血,他好像感知不到,後退兩步,朝那門踹了一腳。

玻璃應聲而碎。

劈裏啪啦落了滿地。

藺隋驚愕地看著這一幕,臉色慘白。

他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誰能想到這個人會突然做這種事?

簡直就是瘋子!

“我爸媽為了領養你才買了這個大房子,這就算是他們的孽債,我也不跟你搶了。”顧碎洲拍了拍粘在身上玻璃渣子,“隻是現在我覺得你不配用這些東西。”

房子裏屬於藺子濯和顧莨的最後一樣物品終於消失,顧碎洲神清氣爽。

“以後別來礙我事,我就不會對你怎麽樣。”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他在開門前,陰冷回頭看了他一眼,“離沈非秩遠點,別讓我看到你再纏著他。”

說完,重重摔上了門。

他並沒有說謊,不對藺隋下手的前提,是藺隋自己不作死。

可依照這人的尿性,他不相信對方會老老實實後半輩子夾尾巴做人。

何況藺隋在十年前那件事中好像並不無辜。

顧碎洲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等轉個彎看到走廊盡頭的沈非秩時,又笑開了。

小跑兩步上前,把手擋在那人的眼睛和光屏之間。

沈非秩抬起頭。

顧碎洲癟了癟嘴,晃了晃自己滿是鮮血的左手:“沈哥,疼。”

顧碎洲沒有信息素,傷口暴露在空氣中的味道就隻有血腥味。

沈非秩舌尖抵了抵並不突出的犬牙,問:“被藺隋弄的?”

相處了這麽久,顧碎洲多少也摸清楚點沈非秩的脾氣,裝可憐是沒有用的,反倒有可能被踹地上罵丟人。

所以他挺直胸脯:“怎麽可能?我揍他揍的!”

果然,沈非秩輕哂:“走吧,去醫院處理一下。”

顧碎洲眼睛亮亮的。

看著他自然而然拎起行李,不由得往他肩膀上蹭蹭:“沈哥幫我拿行李,好愛我~”

沈非秩已經能做到對他這句話視若無睹了。

把人丟在家門口的醫院裏,就自己先回家放行李。

W.N那邊給的假期隻剩下一周,再拖下去怕是來不及。

他和顧碎洲對帕十彌星都不了解,兩人決定去找個單程旅遊團,到了地方先跟著導遊認認路了解了解情況,然後再自己行動。

可最近唯一一家能出發的正規旅行社,要求最低三人成團,他們短時間內等不來第三個人。

顧碎洲把玩著包紮嚴實的手,坐在自己行李箱上轉著圈圈,目光投向沙發上的人,什麽都沒說,卻好像什麽都說了。

沈非秩福至心靈,忽然就懂了:“……萊阿普頓?”

顧碎洲拇指一豎:“聰明!”

於是乎,這場雙人行就變成了三人行。

顧碎洲說萊阿普頓對W.N也算了解,基本上聊天談話都不用避著他。

沈非秩要笑不笑的表情有些可怕:“我記得之前有人說過,你們不算熟。”

顧碎洲訕笑兩聲:“以前文化水平不夠,現在重新定義熟悉這倆字了。”

花言巧語,靜言令色。

沈非秩在心底評價了八個字,閉目養神,大度地放過他不跟他計較。

旅行社根據他們定製了單程次最高級別的貴賓旅行方案。

導遊把他們三拉了個群,約定好第二天早上八點,在三區的機場見麵。

結果次日八點,踩點到達目的地的萊阿普頓發現就隻有導遊一個人。

“咦?怎麽就您一個人?”導遊焦灼地看了看時間。

今天機場人挺多,過安檢估計要過好一會兒,距離他們的班次還有四十多分鍾,那兩人怎麽影子都沒見到?

萊阿普頓心道這倆怎麽比他還不靠譜?

他罵罵咧咧打了通訊過去。

在通訊聲即將掛斷的時候,對麵人才接了起來。

“馬上到,十分鍾。”顧碎洲聲音聽起來有點喘。

萊阿普頓五官迷惑地皺起:“你們在幹什麽?”

“甭提了。”顧碎洲大口喘氣的聲音回**在萊阿普頓耳邊,“等到了說,已經進一樓大廳了,先掛了。”

十分鍾後。

沈非秩和顧碎洲準時和另外兩人會麵。

看著難得頭發散亂的沈非秩,萊阿普頓好奇地眼珠子快粘他身上了:“不是,哥你們這……跑步來的?”

沈非秩足以殺死人的冰冷視線掃射顧碎洲:“你問他。”

顧碎洲咳了兩聲:“打車來的,結果行李忘車上了,追著車跑了五公裏。”

萊阿普頓對他的操作見怪不怪,他更好奇地是:“沈哥也跟著跑了?”

“我本來沒打算跑。”沈非秩越說周身氣場越冷,自動為四個人開辟出一個小天地,“他跑出去一半摔地上了,我隻能趕過去幫他追。”

“……”謝邀,已經有畫麵了。

萊阿普頓嘴角**,導遊默默別過腦袋。

詭異的安靜之後,快把頭埋到地底的顧碎洲成功重塑了臉皮,腆著臉往沈非秩旁邊一湊:“走吧沈哥,再不進去檢票來不及了。”

沈非秩輕哼,不跟他多計較。

四人買的是特等艙,人比普通的檢票口要少很多。

不一會兒就輪到他們了。

以導遊為首,前三個人過得都很順利。

結果到了最後一個沈非秩,機器人的檢查儀停留在他左手腕處,旋轉好幾圈後,亮了黃燈。

安監處的智能檢測儀非常先進,綠燈是無異樣,紅燈是確認違禁品,黃燈是不明物體。

三人的目光齊齊聚在他身上。

當事人倒是麵色無常,自然地挽起袖口,露出裏麵的黑繩手鏈。

手鏈的末端,連接著一個約莫六七厘米的木刻小刀。

“之前出去玩買的首飾。”沈非秩用木刻小刀在皮膚上劃了劃,證明沒有危險,“不可以帶嗎?”

前來進一步檢查的人工小姐姐拿著那小刀看了會兒,最終判定無傷害:“沒事,能帶,通過。”

三人齊齊鬆了口氣。

虛驚一場,這個小插曲很快就被萊阿普頓和導遊拋在腦後。

隻有顧碎洲,眼神複雜地看著他的手腕。

等在座位上係好安全帶,還大著膽子把手掌覆在他左手腕上:“沈哥,你手鏈在哪買的?怪好看的,我能看看嗎?”

沈非秩手一頓。

他用一種無法理解的眼神看顧碎洲:“好看?”

這孩子怎麽睜眼說瞎話?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手藝奇醜無比。

顧碎洲卻真誠地點頭:“給我看看嘛,我也想買一個。”

“不是買的,自己做的。”雖然難得收到了誇獎,但沈非秩從來不吃彩虹屁,“我防身用的,不能隨便給人。”

他對此倒是坦誠。

這個沒必要瞞著顧碎洲。

顧碎洲眸光閃了閃:“門口安檢處的姐姐不是說,沒有攻擊性嗎?”

“要看在誰手裏。”沈非秩昨天沒睡好,這會兒剛坐下就帶上了眼罩準備補覺,“在他們那是玩具裝飾品沒錯,但是在我這,它也可以殺人。”

“這樣啊……”顧碎洲看著從自己掌心滑出去的手,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沈哥,你殺過人嗎?”

沈非秩沒回答,看上去好像睡著了。

發動機轟隆隆的動靜傳來,飛梭即將起飛。

顧碎洲給自己戴上防噪音耳機,看著腦袋上光禿禿的沈非秩,猶豫一下,還是拿起另一個防噪音耳機傾身過去幫他戴。

他小心翼翼,生怕動作過於粗魯吵醒這人。

等好不容易戴好,都快出了一身汗。

顧碎洲動了動肩膀,準備坐回去。

就在這時,本該睡著的沈非秩嘴唇倏然一開一合,吐出了兩個字。

他動作怔愣停下。

耳朵上帶著防噪耳機,顧碎洲聽不清對方說了什麽。

但他懂得唇語。

沈非秩說的是——

【殺過。】

顧碎洲坐回自己座位上。

發了會兒呆後,又伸手去摸沈非秩左手腕。

沈非秩怎麽可能不知道他的動靜?

但他實在困,也篤定對方拿著不會幹別的什麽事,便配合地拉了拉袖子,由著他折騰。

顧碎洲如願拿到東西,像得了糖果的小孩,開心地彎起眼睛。

指尖轉著醜醜的小刀,另一隻手在胸口處摸了摸。

那裏垂掛著小狐狸木雕的一半。

他想:這兩真是如出一轍的醜。

這趟飛梭的特等艙有單人間也有雙人間,萊阿普頓和導遊都選了單人間,而他和沈非秩為了方便溝通,選擇了雙人間。

四麵八方都被隔檔,唯一一個活人還帶著眼罩,顧碎洲便大大咧咧解開衣服扣子,露出光滑有形的胸肌。

小狐狸吊墜被他輕柔挪到一邊,然後手指靈活地把木刻小刀調轉了個方向,直直對著自己胸口。

下一秒,毫不留情地按了下去!

捏著小刀柄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不算特別尖銳的一端正對心髒。

顧碎洲垂著眼,麵無表情地看著小刀把心口的皮膚壓出一個印子,直到那木頭搖搖欲墜險些斷掉,才大發慈悲收手。

小刀重新落在手中,完好無損。

而他胸口那塊被戳的地方,除了微微破點皮滲出點血,沒有任何大礙。

顧碎洲抿唇笑了,心滿意足地整理好衣服。

他把小木刀裏裏外外仔仔細細擦了個幹幹淨淨,才重新給沈非秩戴回去。

沈哥真是胡說八道。

這小刀哪裏能殺人了?

他蠻不講理地想:就算真的有人死了,那也是因為那些人該死,他們自己願意死的,想盡辦法死的。

反正,跟沈非秩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