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在家門口撿人
一年當中最熱鬧的節日已經過去,璟州的所有平民百姓又開始按照平日的生活節奏度過每一天。
今天天氣很好,大雪已經融化了許多,如果不及時清理的話會讓地麵變得又濕又滑。
在目睹剛學會走路不久的白翎進行了本日第十三個平地摔後,餘夏看不下去了,毅然而然召集宅子裏的所有人,並派給他們一人一把掃把,舉起手來宣布道:“我們今天大掃除!”
“大掃除?”
眾人紛紛發出疑問。
“我們已經在這裏住了大半個月了!還一次沒有打掃過衛生!”
餘夏舉著掃把,說得那叫一個言辭激烈。
“大廳和院子平時會收拾收拾也就算了,但是……無憂,白翎!”
她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犀利起來,直直地刺向無憂和白翎。
“特別是你們兩個!房間實在是太髒太亂了!知不知道,你們倆掉的毛加起來可以做一件棉衣了!”
白翎、無憂:乖巧.jpg
餘夏不會忘記的,那一天她第一次踏進這兩男生的房間間,那隨風飄**的黑色絨毛和仿若殺雞現場的一地碎羽。
待在他們的房間裏,感覺連呼吸都隨時會有絨毛飛進鼻子裏。
她單知道動物會換毛,但不知道獸人的掉毛量也如此巨大!
餘夏深呼吸一口,再一次運用丹田一力強調道:“總之!今天一定都得把各自的房間收拾幹淨!聽到了嗎!”
無憂有氣無力:“哦,哦——”他並不是討厭打掃衛生,隻是……被餘夏罵了,委屈,哭哭。
白翎倒是興致衝衝的,把手裏的掃把整個摸索了個遍,要是沒有無憂的及時阻止,他估計都要騎著掃把飛走。
“走了。”無憂拎著他的領子一路回了房間。
剩下的人裏,大叔的房間意外地幹淨,就是幹淨得連家具都被撇出去,成為了毛胚房的感覺。餘夏無數次懷疑他是不是就喜歡這種裝修風格,但也沒敢問出來……
他的房間不需要打掃,餘夏便拜托他清理一下院子裏的積雪和結冰,男人揮揮手便算是應下了。
然後就是極光,她的房間髒倒是不髒,就是有點亂,喜歡把衣櫃裏備用的褥子被子全部堆到**圍成一個小窩的樣子,然後蜷縮在正中間入睡——但是很可愛,所以可以原諒!
最後是小玉,她終於試著從房間裏走出來了,但隻僅限於十五步之內的距離,基本也就在房門口徘徊……沒辦法,她就先例外吧。
任務分配完成,剩下的就是她自己了。
其實餘夏今天的目的不止是大掃除,她還想趁著雪停了去宅子後麵的那一畝空地看看情況,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們或許還可以在上麵種種菜什麽的……
說幹就幹,餘夏一手拿起工具,一手牽著極光,一路穿過兩個院子,在後院北麵找到了後門,隻是上麵的鎖年久失修,鏽跡斑斑,餘夏拿著鑰匙廢了好大一陣功夫也沒能打開,正當她想找誰求助之時,極光伸手拽了拽鎖——哢擦,鎖打開了。
極光淡定地將鎖頭交給餘夏:“姐姐,給你。”
餘夏:“……”
也,也許是巧合吧。
她推開門,先嗅到的是寒風中植物的氣息,視野瞬間變得無比開闊,能一眼望到河對岸小小的房屋。隻不過這塊地雜草叢生,碎石遍地,甚至還有幾棵大樹盤踞於此,估計要清理到能種地的程度得花好長一段時間。
餘夏牽著極光踩在草地上,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沒過腳踝的雜草讓路況變得捉摸不透,生怕會踩到什麽尖銳的樹杈子。
她在目測這塊地的實際麵積,到時候得好好規劃一下要怎麽使用這塊地。
就在她不經意間,極光已經鬆開了她的手,自顧自地蹲在地上開始拔草。被大雪覆蓋過的草變得很脆,能夠輕而易舉就連根拔起。女孩無比認真地執行著餘夏派給她的任務,動作幹淨利落而迅速,就這一小會兒的功夫,已經被她清理出一小塊空地出來。
“——”
她在空中嗅了嗅,好像聞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
女孩朝著氣味的方向搜尋過去,終於在一個巨大的灌木後麵,找到了一個渾身是血的黑衣青年。
他似乎因為失血過多昏了過去,臉色慘白,眉頭緊縮。就算失去意識了也還緊緊握著腰間的短刃不放。
最顯眼的莫過於胸口左上方穿了一個洞,一支滿是倒刺的箭矢掉在地上,血跡斑斑。
極光:“……”
女孩並沒有驚慌失措,而是沉默了兩三秒。
“姐姐!”
極光高聲呼喚著餘夏。
“這裏有一個人!”
餘夏一驚,回過頭,頓時,眼前的畫麵讓她虎軀一震。
個子不高,身材嬌小的灰白發小姑娘臉不紅心不跳地扛著一個成年男性走過來。
“?!”
她一時竟不知道該驚訝這個渾身是血的神秘人還是極光的怪力。
果然,剛剛的並不是錯覺。
極光真的是有一點戰鬥民族的天賦在的。
總之,餘夏飛快接受了自己在家門口也能撿到人的超能力。顧不上什麽大掃除了,她讓極光趕緊把人扛進屋子裏,她去準備處理傷口的工具。
“……”
銀發的兔子小姐也許是聽到動靜,從房間走了出來。她藏在門後,緊緊注視著餘夏的背影,似乎正在考慮什麽。
東西都準備好了,餘夏走出倉庫時看到了門後一閃而過的白色身影,但沒想太多,她直直奔向客房,在那裏,大叔已經提前將神秘人身上的衣服剪開,將肩膀上的傷口暴露出來。
“這又是從哪裏撿來的人?”大叔見她來了,便把位置讓給了她。實在是難以理解怎麽在家呆著也會撿人。
這是一個非典型的貫穿傷,因為射中他的箭頭上帶有倒勾,硬拔出來的話會將裏麵的血肉也一並帶出。一般來說普通人根本不會有此等毅力忍痛硬拔,所以——
這是一位比狠人還要多一點的狼人。
他的傷口因為硬拔箭頭而造成了二次傷害,其潰爛程度狗看了都連連搖頭。且因失血過多而造成失血性休克,雖然看著可怕,但他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且生命體征還算平穩。唯一的難點就隻剩下如何將這極不平整且複雜的傷口縫合。
餘夏隻是個初出茅廬的獸醫,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類型的傷情。表皮、真皮、脂肪層乃至骨骼都受到了嚴重的創傷,單單是看著都無從下手。
“……”
不,她要想得簡單一點。這種傷口對於古代行軍的士兵來說應該很常見,而他們也有自己的應對方法,連古代人都能夠治療,那她一個現代人一定也可以!
先將傷口進行消毒清創,用手術刀剃去最外一層潰爛的皮肉,盡可能地除去與傷口藕斷絲連的肉塊和碎骨。
由於是貫穿傷,以餘夏現在的條件根本無法看清最深層的情況。
能做的都已經做了,餘夏隻得先將傷口縫合包紮起來,並給他掛上了抗生素和消炎藥。
“呼……”
男子躺在**,左肩裹上了大片繃帶。即使失去意識也仍握緊拳頭,眉頭緊鎖。青年長得並不醜陋,反而能稱得上是俊美。但看著他的臉,餘夏心中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也許是自己的錯覺吧。
餘夏安慰著自己,仍是不放心。出了門立刻找到大叔,與他坦白自己還是想要請一位專業的大夫幫幫忙。
大叔也沒說什麽,隻是表示自己很快就會回來,便出門了。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帶著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中醫回來,與老人家說明情況後,大夫欣然同意,並隨著餘夏一同進了房間。
“這傷口的處理方式……!姑娘,是你做的嗎?”
老大夫顯得很是驚詫,一雙渾濁的眼在此刻卻顯得神采奕奕,摸著胡子連連讚歎。
但餘夏隻是苦笑,搖搖頭說:“我還是能力不足,隻會治一些皮外傷。”
“您能幫我看看他骨頭的情況嗎?”
“好說好說!”
老大夫答應的很爽快,隻一眼,便判斷出了肩胛骨有輕微的骨裂和骨折。他用手進行觸診,邊摸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真是奇了怪了,這種程度的箭傷,不應該隻是這種程度的骨傷啊!”
“老夫可接診過不少受過箭傷的年輕人,好一點的隻穿了皮肉,嚴重些的連腸子都掉出來。像這人這般的貫穿傷,理應來說,整個肩膀廢掉都是有可能的”
“今日真是連連遇到奇事!”老大夫邊說著,手下一個用力,隻聽哢的一聲脆響。老人家嗬嗬一笑:“骨接好了。”
好快!果真是技藝高超的老大夫!
“真是太感謝您了!”
餘夏將診金和感謝一起遞給老人家。老大夫爽快收下,臨走時還戀戀不舍的拉著她的手,像是終於給他逮著了一根好苗子的欣慰。
“這位小姑娘,你要是還想增進一下醫術的話,大可以來華鬆西街的彥林醫館來找我。老夫雖算不上什麽名醫,但對岐黃之術略有心得。”
“有你這樣的學生,老夫可真是做夢都會笑出來啊!”
他這麽說著,乘上馬車,那幾聲沉穩有力的笑聲仍回**在耳邊,久久不散。
“學習中醫……嗎?”
餘夏喃喃自語著,心下開始有了計劃。
“……”
送走老大夫後,她回頭,在門後又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餘夏走上前,好奇地問道:“小玉,你在這做什麽?”
小玉會來到前院,對餘夏、對她自己而言都是一件大事。少女神情惴惴不安,一雙眼睛不停地閃爍著緊張。
她支支吾吾的,卻隻能發出一些不成句的音調:“啊……啊……”
少女指著她手裏老大夫留下的藥方,又指了指自己。好像在請求她的同意,不安而又期待的看著她。
“你是說,你想要一起學醫嗎?”
紅眼睛的少女瘋狂點頭。
“這樣啊。”餘夏笑了出來,伸手撫了撫少女的頭頂,“小玉,你也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呀!”
但少女卻輕輕搖了搖頭,伸手扯住餘夏的袖子,喉嚨發出幾聲沙啞的叫聲:“我……想……幫你。”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這幾天小玉看上去總是想要對她說些什麽的樣子。
“好啊!”
餘夏握住她的手,笑意桀然,心生喜悅。
-
青年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餘夏正擔心是不是自己在處理傷口的過程中忽略了什麽,才讓他這麽久還沒醒。
等到第二天的晚上,她再次端著晚飯去探望他。
屋裏黑漆漆的,餘夏剛推開門,還未來得及點燃桌上的燭台,她忽然感覺臉上一陣涼風襲來,頓時心中警鈴大作,生物的求生本能告訴她不要亂動。但實際上,餘夏已經被嚇得渾身僵硬了。
“——!”
隻聽一聲利刃劃破空氣的銳鳴,一隻小小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入距離餘夏臉頰不到十厘米的牆上。
“噔——”
甚至還因為力道過大,短刃的劍柄還在瘋狂震顫。
好,好可怕!
這次撿到的人危險係數過於高了吧!
還沒等餘夏從上一秒的危機當中反應過來,一隻大手擒住了她的脖子。
黑暗之中,一道刻意壓低的沙啞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你是什麽人?”
我才想問你這個問題呢!餘夏可不敢這麽直接回答他。
為了不引起他的過激行為,她盡量用舒緩而平靜的聲音回答道:“你倒在了我家的後院,便把你帶到了家裏……”
“你……傷口好些了嗎?”
那人卻不語,擒住她脖子的手卻漸漸地卸力。她後退一步,似乎剛剛的動作牽扯到傷口,餘夏聽見那邊傳來一聲隱忍的悶哼。
“所以……我可以先點個燈嗎?”
“……可以。”
得到了大佬的應允,餘夏趕緊把燭台給點亮。火光逐漸充滿了整個房間,她也終於能夠看清麵前人的模樣。
眼前的男人有一頭偏暗的紅色長發……應該說是紅棕色吧,毛躁的發絲淩亂翹起,讓他那副貴氣的長相多了一些落魄和狼狽。
因為起得匆忙,剛剛接受過治療的上半身隻簡單的披了一件薄衫,能夠將他姣好的腹部肌肉線條一覽無餘。
餘夏微妙地移開視線:“……”
他冷冷的視線刺過來,一副生人勿近的氣息。那雙緊抿的薄唇卻暴露了他此刻因為疼痛而焦躁的心情。
“你的傷口還沒有好,快點躺下!”
比起害怕,餘夏更多的還是擔心。她可不想自己努力了這麽久的成果白白浪費!
青年沒說什麽,乖乖聽從她的安排回到了**躺下。餘夏解開他的繃帶:幸好傷口沒有裂開,不然就是輪到她裂開了。
“你傷的很嚴重,必須得躺個十天半個月的,千萬不可以進行劇烈運動,明白了嗎?”
青年聽了他的話,卻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不行,我明天就需要離開。”
餘夏皺眉:“離開?你要去哪?”
“不關你的事。”
冷漠疏離的話語,頓時讓餘夏怒火攻心,她本不是一個容易生氣的人,但麵前這人如此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作為醫生而言,痛罵他一頓也不為過。
“你帶著這樣的身體能走到哪裏去?怕不是還沒出大門就倒下了,我可不想再救你第二次了!不想死的話就乖乖的給我留在這裏!”
“你——”
青年氣結,眉頭擰成了一股麻繩,半晌才憤然一身冷哼:“不可理喻!”
餘夏氣呼呼:“不可理喻的是你!”
“你說什麽?”
“是你是你就是你!”
“無聊!”
青年知道自己再跟她爭下去也沒有意義,猛地一翻身,卻疼得猛吸一口氣。
餘夏幸災樂禍:“看吧!我都說了你傷還沒好吧?”
“……”
他不說話了,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暫時獲得了階段性的勝利,餘夏得意洋洋,也不跟傷者計較了,她將一起帶來的藥和飯放在床頭的桌子上。
“這是今天的藥和飯,吃了吧。”
與晚飯放在一起的是一碗黑乎乎散發著迷人氣息的中藥,是由老大夫留下的藥方煎至而成。
青年端著藥,卻遲遲沒有動作。
餘夏趁機嘲諷:“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怕喝藥吧?”
“……”他無語地瞪過來,手猛的一抬,咕嘟咕嘟咕嘟,竟一口氣全喝完了。
再重複一次,這人果然是個狼人。
藥喝完後,今年將目光放在了一旁的晚飯上。
非常普通的菜色,大部分都是素菜,兩半切開的雞蛋擺在邊上,裝飾的很有少女感。
這可是擺盤專家!餘夏大人的成果噠!
但青年怕不是誤會了什麽,惡狠狠的將菜塞入口中,不鹹不淡的評價道:“普普通通。”
“……”
餘夏決定了,她一會兒就要向大叔打小報告!
“對了,我叫餘夏,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
看他老老實實把飯吃完,餘夏看他也順眼了不少。把碗收拾好準備離開前,她問道。
青年坐在**,目光淡淡的,像是遊離人間的幽靈。
“我叫……雲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