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的起點
璟州,貿易與運輸交通的都城,每天都會有無數運輸馬車進出。即使餘夏一行人淩晨就趕到城門外,但等排隊進城的車輛也已經排出了百米之外,等排到他們花了整整一個時辰。
“給,這是入關文書。”
阿袁給他們發放早早申請下來的文書,是一張寫著名字蓋有印章的紙。餘夏拿在手中查看,又聽阿袁特別囑咐道:“因為無憂是獸人,所以隻能作為獸奴登記在小夏姑娘名下。到時候進城會需要佩戴一個獸奴項圈……沒問題吧?”
“項圈……?”
餘夏看向無憂,她認為給人戴上項圈是一件很屈辱的事,但無憂卻不那麽認為。他點點頭:“好。”
她有些小鬱悶,但並未說出來。阿袁卻好似察覺到她的異樣,繼續解釋道:“項圈是為了辨明獸人是否有主。你知道的,璟州是做買賣的,當然也做那種買賣——沒項圈的獸人可都是商品。”
商品……餘夏更鬱悶了,她看向排著長隊的前方,似乎能夠看到大型馬車裏裝著一群即將被當作商品賣出去的獸人們。餘夏惆悵地長歎一聲:“我知道了。”
“下一輛!”
城口的衛兵大聲喊道,阿袁駕起馬車緩緩上前。
一名衛兵上前檢查了一下馬車後的貨物,另一名衛兵視線一一掃過車上的幾人:“一共是三人一奴,對嗎?”
阿袁笑得諂媚:“對對對!”
衛兵點點頭,揮手讓身後的人上前,仔細一看,竟也是一名獸人。他頭上的獸耳很小巧,穿著跟衛兵鎧甲顏色相似但卻單薄樸素的粗布衣裳,一言不發將項圈係在了無憂脖子上。
是一條係著小塊木牌的粗麻繩,看著就覺得不舒服。
獸人默默回到了後方待機,衛兵便揮揮手:“好了,進去吧。”
通行通過,馬車駛入城內。一幅關於古代市井生活的畫卷緩緩在她眼前展開——街上來往的人群,琳琅滿目的小攤和商鋪,吆喝聲此起彼伏,人聲鼎沸,目不暇接。還有賣飾品的婦人朝她招招手:“小姑娘要不要來看看?”
往常隻能在電視劇中看到的景象如今卻身臨其境在其中,餘夏心中哪是一個驚歎可以形容,眼睛都不舍得多眨一下。
之前一直待在村莊裏還沒感覺,直到來到這裏餘夏才終於有她穿越到古代的實感了。
“大小姐要不要下車逛逛?”
阿袁突然提議道,朝她笑眯眯道:“反正大潘也知道我在璟州的住處,到時候再會合也一樣。”
“可以嗎?”餘夏雙眼放光。
“當然可以!”
說走就走,阿袁將馬車停下,將他們三人放下。他朝三人揮揮手:“那麽就晚點再見咯!”
輕快的馬蹄漸漸遠去,留下來的三人隻有餘夏顯得興致勃勃。
“哈……”大叔長歎一聲,揉了揉太陽穴。他重新看向餘夏,問道:“所以你想去哪逛逛?”
“就在這條街上轉轉吧?”
像是回歸森林的小鳥,餘夏在各種各樣的小攤上流連忘返。有賣字畫的、糖人的、香膏飾品的、書籍的……大叔無憂二人穿過人群追上去時,見到餘夏正停留在書攤前,看著一本書入了神。
“餘夏,你走太快了,會走散的。”無憂一路小跑趕到她身邊,緊緊攥住她的衣角緊張道。見她如此專注,無憂有些好奇,“你在看什麽?”
“嗯?是無憂啊。”餘夏騰出手摸了摸少年的頭發,看了眼書名,“我在看這個……獸禽人撰記。”
大叔也圍上來,他沒看過什麽書,但光聽名字就知道是有關於他們獸人的。心中一沉,問道:“你看這種書幹什麽?”
餘夏早就想多多了解一點關於這個世界,或者說是關於獸人的更多知識。沒想到街邊的書攤上就有賣,真是讓她喜出望外。
“因為我想多了解一點獸人的事啊!”
不管是人與獸人曆史和矛盾,還是這種生物的生理構造和習性,這一切對餘夏,對她以後要做的事都是非常重要的。
“知道了又有什麽用?”
但大叔對這種由人類撰寫的,關於獸人的書籍沒什麽好感,渾身的不耐煩都要實質化成刀子了。書攤老板見狀趕緊出聲勸道:“哈哈……當作野史閑書來打發打發時間也是可以的……”
餘夏聚精會神,根本沒有聽見這兩人說的話。簡單掃了幾頁後,她當機立斷,朝著老板笑道:“老板,這本書我買了,多少錢?”
“二,二十文錢……”
“二十文錢?”
餘夏還沒什麽反應,倒是大叔按耐不住了,大手一拍,震地木桌差點起飛。他挑挑眉,語氣不善:“老板,你還真敢說啊。”
餘夏根本沒有古代錢幣的概念,根據她看電視劇的經驗,用文作單位的,應該或許……不是很貴吧?
她悄悄扯了扯大叔地袖子,在他耳邊小聲問道:“二十文錢很貴嗎?”
大叔複雜地掃了她一眼,耐心解釋道:“二十文錢可以買二斤大米或是半斤豬肉。”
餘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像跟現代的物價也差不多啊。
見少女這表情就知道她根本沒理解一本書要花二斤大米的錢買是有多奢侈的事。大潘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地跳,頭疼極了:“總之,不值得。少看一點也不會——”..
他的話說到一半就堵住了,因為少女正用一副“可是我想要嘛!”的眼神可憐兮兮地盯著他,讓他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說啥。
大潘咳了聲,再一次拍了拍桌子,眼神凶狠地瞪向書攤老板:“十文錢,賣不賣?”
書攤老板:?
“賣,賣……!”他敢不賣的話估計要被掀攤子了!
歡天喜地地將書揣進兜裏,餘夏轉頭向大叔道謝:“謝謝你!對了……我之前留給你的手繩,雖然有點小,但也是純金的,應該賣了一點錢吧?”
“手繩?”
大叔突然想起來他確實在家裏地上撿到過一條係著珠子的紅繩,但聽見是餘夏特地給他留的,表情變得奇怪起來:“給我留的?為什麽?”
“因為感謝你收留了我們啊?”
餘夏見他掏了掏內兜,熟悉的金珠手繩靜靜躺在掌心。大叔撇開眼神,抿抿唇道:“我以為是你落下的。”
所以他就一直保管到現在嗎?
餘夏忍不住掩嘴笑出聲:“真笨……正好,就當作這本書的謝禮啦!”
黃金的價值怎麽想都遠遠超過十文錢太多。大叔直接忽略了那句真笨,扶額歎道:“所以說,放你一個人出來絕對會被騙的傾家**產。”
“哈?我哪有這麽笨!”
“連小孩都知道二十文錢值多少,你確實連笨都算不上了。”
“我,我隻是不熟悉而已!”
兩人邊走邊互相鬥嘴,無憂隻能默默拉著餘夏的手觀察著她的表情。
她看上去很開心?
可是他不擅長說話,不擅長打獵,甚至——少年看向自己被餘夏完全包裹住的小手。
他也想為餘夏做些什麽。
鬧市中幾乎是人擠人的狀態,餘夏忽然迎麵撞上樂什麽人,隻聽什麽東西碎了一地,她往後踉蹌兩步,好在被無憂及時扶住。
“你這丫頭走路不長眼?撞到了我們家少爺了還——!”
對方的侍從圍了上來,一雙眼睛凶神惡煞地盯著餘夏。他們看上去像是某個貴府的人,周圍路人見到他們對峙,紛紛選擇了繞開他們。
“阿大,對方是個小姑娘,別把人家嚇壞了。”
說話的是侍從身後的青衣男子,隻見他頭戴玉冠,手持折扇,大搖大擺走上前來,一身布料極佳的衣裳也沒能擋住他的大腹便便。
此人裝模作樣地笑著,肥肉堆積的臉上隻剩下一條縫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餘夏:“姑娘好生麵熟,怕不是在哪見過?”
“……”餘夏後退一步,搖頭,“應該是,沒有。”
“沒有也沒關係。”男子嗬嗬笑了兩聲,啪地一下打開折扇,“等會兒一起上茶樓喝杯茶?”
“不必了……”
“先不要著急拒絕。”男子打斷了他,朝身後的侍從使了個眼色,幾人趕緊將地上打碎了的碎片收拾好,端正地呈上來。
“喏,這是我剛買的茶具,還沒用上就打碎了。姑娘打算怎麽賠我?”
錦盒裏的碎片光看顏色和光澤就知道價值不菲,餘夏咬唇,鼓起勇氣對上那人的眼睛:“要多少錢?我可以賠。”
“二貫錢,賠的起麽?”
再一次觸及到知識盲區,餘夏下意識望向大叔,卻見他麵色陰沉,暗暗朝她搖搖頭,低聲道:“我們賠不起的。”
那怎麽辦?她用眼神問道。
“隻有一個辦法。”
大叔攥住她的手腕,視線瞥向那個好整以待,從容地任由他們商量的男子。以他的侍從眼神偏離一瞬為信號,他赫然喊出一個字:“跑!”
“什麽!”
男子也沒想到他們會跑得如此果斷,頓時氣急敗壞:“追!都給我去追!”
在人群中奔跑不是一件易事,更別提她還是個體力廢物。後麵追趕的侍從距離他們不過三米,餘夏卻感覺跑得心髒都快從嘴巴裏跳出來了。
“我,我快不行了!”
為了顧忌她的速度,大叔也放慢了步程不少。他剛想回頭讓她在堅持堅持,卻發現那幾個侍從不知何時已經快速接近過來——!
他趕緊將人藏在身後,一掌將最前頭的人擊飛。
“啊!”那人重重摔在地上,發出慘叫。
對方一共有三人,對大潘來說也隻是有點棘手的程度罷了。
“無憂!”大叔大喝一聲,擋在他們身前,“保護好你的主人!”
“唔!”
無憂渾身一震,用自己並不高大的身軀緊緊護住餘夏:“我知道!”
人群自動為他們讓出了一塊空地,餘夏坐在地上總算緩了口氣,她拉著無憂的手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我們先走——”
“餘夏!”
不知從何處又竄出來一個穿著同樣衣裳的侍從,那人朝餘夏揮出長臂,眼看就要被抓住——!
“啊啊啊!”
那人卻發出慘叫,另一隻手下意識掐住這個咬住他手臂的少年。
無憂幾乎是用盡全力死死咬住那人的手,缺了兩顆牙齒讓他力不從心,唯有用力氣來彌補。那金色雙獸瞳瞳孔如針尖般鋒利,如同怒發衝冠的野獸,即使被掐住脖子也絕不鬆口,全身心隻為擊潰對方而行動著。
“啊啊啊!”
鮮血已經溢出,將袖口染紅,那侍從麵容猙獰,滿眼痛苦,扯住無憂的頭發試圖將他扯開:“鬆開!快鬆開啊啊!”
少年儼然已經紅了眼眶,從喉嚨發出凶惡的低吼。即使平常再怎麽溫順順從,但在此刻,血液中屬於狼的那一部分正在沸騰。
他本該是這樣!
隻有這樣他才能保護餘夏!
“……憂!無憂!”
來自外界的聲音**進了發狂的大腦,無憂見到了餘夏滿是擔憂的眼,她正在輕撫自己:“我沒事!我們該跑了!”
大叔喘著粗氣趕過來,二話不說扛起殺紅了眼無憂就跑:“快走!”
那幾個侍從都已經倒下,趁著男子還未追上來,此時就是最好的逃跑時機!
三人一溜煙跑到了離鬧市足足有三條街的距離後才停下,餘夏幾乎喘不上來氣,悲哀地感歎自己怎麽走哪哪惹事。
她身上已經出現了一個“惹禍精”的人設了嗎?
少年已經恢複了神智,又變回了那個人畜無害的樣子。他坐在地上,耳朵毫無精神耷拉著,頭垂得很低,躲避著大叔淩厲的視線。
“獸人傷人是死罪你知道嗎?”
“還被那麽多人看見,要是他們去報官,不光你會死,餘夏也會被問責!”大叔簡直恨鐵不成鋼,深呼吸了好幾下。
無憂沉默了很久,血的氣味還殘留在嘴裏。半晌,才緩緩開口,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
“那我該怎麽做才能……”
“才能保護餘夏。”
他在強忍著,忍著內心強烈的不甘和後怕。他急迫地想要為餘夏做些什麽,可他太笨了,什麽都不會!
他不想成為隨時被丟棄的寵物,想要成為更有價值的……人。
“哈……”
又是一聲歎息,大叔覺得自己又得老十歲。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少年,沉聲道:“如果這次什麽也沒發生的話,我來教你吧。”
“教你保護自己,保護別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