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誰都無法預料最終的故事情節會往什麽方向發展。

就像最初蔣舟同以為他的回答會是喜歡,然而自己可以順理成章地告訴他,他是這本書的作者的編輯。

也像蔣舟同短暫地以為他們是互相喜歡,可結果並不是這樣,從小生活在安全區裏的路行危壓根連喜歡是什麽都不知道。

做了一個不太開心的夢,讓蔣舟同一下午的情緒都變得低落。

臨近下班時間,他甚至有點不願意回去麵對路行危。雖然他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麽態度對待他,但是這讓他覺得很疲憊。

“主編,你還不下班嗎?”

到了下班時間,員工區域編輯走得差不多,最後的實習編輯看見他辦公室的燈一直亮著,就探頭進來問了一句。

蔣舟同麵對著電腦屏幕,銀邊眼鏡上反射著電腦的白光,看起來十分認真。

“嗯,還有點事情沒有處理。”

“噢。”實習編輯點了點頭,又問:“有我可以做的事情嗎?”

蔣舟同眸光從電腦上抬起來,今天的工作處理完了,他在看已經通過審核的文章,並沒有什麽意義,就是單純的不想回去太早,家裏多了一個不確定因素。

蔣舟同沉吟片刻,問道:“你們下班一般有什麽安排?”

他在這個城市沒什麽朋友,性格又相對難以接觸,相熟的幾位朋友都有各自忙碌的事情,他的生活就是三點一線,平時幾乎沒有出去玩過,對年輕人下班後的活動並不了解。

實習編輯想了想,說:“如果不回家的話,可能會和朋友找一家餐館吃飯,然後再出去逛街。”

“主編,你想出去玩嗎?我是本地人,可以給你介紹好吃的餐廳。”

蔣舟同目光重新投向電腦屏幕,猶豫片刻之後,搖頭說:“謝謝,不用,你早點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實習編輯愣了一下,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跟他打了聲招呼就離開。

蔣舟同無聲地歎了口氣,雖然他不想回家,但路行危好歹算是一位客人,他下班後將客人扔在家裏,自己在外麵吃飯逛街,這似乎有點太不合禮數了,留在辦公室加班這個理由,會讓他心裏容易接受一點。

他中午吃得比較晚,不餓,時間來到六點半,他想了想,還是給路行危發了條信息,說自己加班,晚點回家,讓他出去吃飯,旁邊那條街有家挺幹淨的中餐。

路行危不冷不熱回了個“知道了”。

就這麽在辦公室坐到八點,蔣舟同都沒有離開。

他把明天需要做的工作完成了一部分,幹脆玩起了卡牌遊戲,以此來消磨時間,希望自己回家之後路行危已經睡了,不用和他有任何接觸。

可大概是心理有點過不去,蔣舟同一直沒想起來吃飯。

不知過去多久,躺在一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蔣舟同打完最後一張牌,抬眼看過去,路行危的電話。

他不緊不慢接起電話,聲音有種長久不開口後的沙啞:“喂。”

對麵先是沉默許久,隨後道:“還在加班?”

他聲音聽上去有些無力。

“嗯。”蔣舟同應道。

“什麽無良公司?現在幾點了?”

蔣舟同沒回答,淡淡問:“晚飯吃了嗎。”

“沒有。”路行危語速快,有點賭氣的感覺。

蔣舟同長睫一顫,抬手看向腕間的手表,快九點了。

沉默片刻,蔣舟同放下鼠標,說道:“我馬上下班,想吃什麽?我順路帶回來。”

路行危道:“你短信裏說的那家。”

“嗯。”

掛斷電話,蔣舟同關掉電腦和燈光,離開了公司。

夏日夜晚街邊人來人往,夜風吹來一陣裹挾著悶熱的涼爽。

回去路上,蔣舟同走得比較快,先來到中餐館點了幾道熟得快的菜,隨後打包回到了公寓。

用鑰匙打開門,客廳裏黑乎乎一片,窗外透進來的光線隱約看見一些輪廓。

“路行危?”蔣舟同站在門口試探性喊道。

難道已經走了?

那一刻,蔣舟同不知道是慶幸得多,還是被戲耍後的無奈更多。

他關上門,正想去開門口的燈,客廳裏傳來一陣窸窣聲,他動作一僵,稍微提高音量:“路行危?”

“幹嘛。”沙發上傳來一道不耐煩的回應,聲音中的無力比在電話裏聽到的更加明顯。

蔣舟同沒吭聲,直接打開客廳的燈,突如其來的光線讓躺在沙發上的男人用被子遮住眼睛,發出一聲不太高興的嘀咕。

蔣舟同把打包回來的食物放在餐桌上,見沙發上的人沒動靜,放輕腳步走到沙發背麵,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問道:“怎麽了?”

路行危把被子揭下來,頭發淩亂,唇色發白,“沒怎麽。”

路行危雖然這麽說,但他覺得是個人就能從他臉上看出來“有怎麽”,他以為蔣舟同好歹會繼續追問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誰知道那人半晌沒動靜,等路行危看過去的時候,他已經轉身走向了廚房。

路行危:“……”

嗬,在一起的時候那麽體貼,他臉色稍微不好就過來噓寒問暖,現在分手了,連問都懶得多問一句?這就是百度上說的渣男吧?

蔣舟同拿著東西來到廚房,往垃圾桶裏看了一眼,除了他早上扔的垃圾沒有其他的東西,再看向廚櫃,洗得不算幹淨的碗筷擺放在上麵。

他折身回到房間,翻出一個熱水袋,接了點開水。

路行危正在心裏控訴蔣舟同的渣男行徑,一邊後悔自己非要來遭這個罪的行為,一邊思索著自己是不是應該早點回去,去什麽地方不能住?為什麽非要在這裏受這個氣?不甘心又怎麽樣?更何況,他現在連自己來找蔣舟同的理由都沒想清楚。

他找到這裏來,純粹隻是看見一句話“我到朋友家借宿……”,腦子一發熱就過來了。

正想著,發現蔣舟同不知何時站在沙發邊看著自己。

路行危抿唇,“站遠點兒,別擋我的光,你要是覺得我礙了你的眼睛,明天我就……”搬出去。

話音未落,蔣舟同突然把手裏的熱水袋遞了過來。

路行危神色一怔,“什麽意思?你家連幹淨的水杯都沒有了?”

蔣舟同差點沒把熱水袋扔他臉上,對於養尊處優的小少爺沒見過熱水袋這件事,蔣舟同在心裏勸解自己,很正常,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富n代,沒見過普通人生活中可能會用到的東西太正常了。

“不是肚子疼?”蔣舟同耐著性子問道。

路行危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麽知道?”

蔣舟同不想跟沒有生活常識的人掰扯,但對方看他的眼睛太過震驚,時間半晌,他說:“煎蛋掉地上之後你又用自來水洗過,你的胃以前消化的東西太幹淨,突然之間吃到不幹淨的東西會受不了。”

路行危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心裏頓時又有點高興,“那這個是幹嘛的?”

“熱水袋,放肚子上。”

“哦。”

他接過熱水袋,蔣舟同轉身離開。

他直接掀起衣服,把熱水袋摁在皮膚上,皮膚突然接觸到滾燙的開水,路行危感覺自己小腹肌肉抽搐了一下,燙得他直皺眉頭,卻又不想挪開,蔣舟同給他熱水袋肯定有道理,幹脆就硬忍著。

蔣舟同走到餐桌邊,突然想起來,回頭看向路行危,問道:“你剛才說明天什麽?”

路行危神色一頓,麵不改色道:“明天我就躲著你點兒,爭取不讓你覺得礙眼。”

蔣舟同瞥他一眼,收回視線,轉身往外走。

路行危一下從沙發上坐起來,熱水袋燙得他一哆嗦,感覺皮膚都要燙熟了,卻無暇顧及,問道:“你去哪兒?”

蔣舟同頭也不回,“給你買藥。”

熱水袋雖然可以緩解,但路行危中午打電話的聲音就有點不對勁,估計疼了挺久,還是買點藥比較保險。

如果小少爺在他家裏出了點什麽問題,他應該會被他家裏的人活活撕了。

真麻煩。

他昨天怎麽就一時心軟,把他放進來了呢?

蔣舟同來到不遠處的診所,跟醫生說了路行危的情況,開了點藥。

臨走前,他猶豫片刻,問道:“如果因為被褥布料太硬,導致皮膚瘙.癢,撓破了皮,有什麽藥可以解決嗎?”

問出來之後,蔣舟同就後悔了。

“有啊……”

“謝謝,不用了。”蔣舟同說完就離開了診所。

這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說不定路行危明天忍受不了就離開了,他幹嘛還要多此一舉。

回家路上,付女士給他打了通電話過來。

“兒子,你趙姨她女兒過兩天來了之後,你就別讓她自己住酒店了,不安全。你住的地方不是有兩間房嗎?你給置辦置辦……”

“媽。”蔣舟同忽然打斷了付女士的話。

“怎麽了?”

蔣舟同沉默片刻,說:“我家來了個……朋友,可能要暫住幾天。趙姨的女兒過來之後,我會幫她找一家離得近的酒店,不會有什麽安全隱患。”

聞言,付女士沒再堅持,“那行,就交給你了啊。”

“我知道了。”

……

蔣舟同離開後,路行危琢磨了半天,沒琢磨明白。

他打開手機瀏覽器,搜索“我肚子疼前男友給我熱水袋代表什麽”,他點進相同的問題

“代表他不是直男。”

“代表他懂,說明他不止對一個女孩子做過。”

“我向來勸分不勸和,你肚子疼他應該給你揉,不揉就代表對你沒那意思。”

“生理期別多想,容易自作多情。”

路行危擰了擰眉頭,回答好像沒有問題,又好像全是問題。

他繼續往下翻,終於看到一條還算有用的回答:

“你想確認他的想法,首先應該搞清楚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