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九苦丁
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某種撫慰人心的力量,時春分莫名地安下心來,很快便沉沉睡去。
待她一覺醒來,褚令已經不在房間,自他們成親以來,褚令好像已經習慣了沒人伺候的生活,經常獨來獨往,但時春分知道,這始終不是長久之計,她不能放任自己什麽都不作為,不然很快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桑皮介入她和褚令的生活,而褚令也未必次次都能拒絕。..
時春分坐起身子,對著空****的房間發了一會兒呆,終於下定決心一般,將餘阿兔、紅杏、綠桃全都叫了進來。
“從今天開始,你們要跟我一起學會怎麽伺候大爺,這裏是華亭縣主府,不比褚家,如果我們不做,自然會有別人來做,到時候就算你們想做也沒機會了,知不知道?”
時春分的神情認真,語氣更是罕見地嚴厲,聽得三人都怔了怔。
不過她們這段時間都跟在時春分身邊,自然也預見了一點端倪,所以都隻是愣了一下,便很快答應道:“奴婢知道。”
餘阿兔看著時春分,詢問道:“奶奶這是要主動出擊了?”
“嗯。”時春分微微點頭,也沒什麽好避諱的,“我始終是名正言順的大少奶奶,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就沒有退位讓賢的道理。”
她的語氣溫柔,目光卻無比堅定,看得餘阿兔微微一怔,心裏莫名地湧出幾分複雜的感覺。
紅杏和綠桃卻沒那麽多心思,二人皆是一臉興奮,“奶奶早該這麽做了,不然等我們回去的時候,桑皮還真以為我們不會伺候人!”
提到桑皮,大家都是一臉的義憤填膺,都是做丫鬟的,憑什麽她就高人一等,不過就是仗著有幾分姿色所以肆無忌憚嗎?
好在大爺不吃她這套,不然她們還真不知道要在桑皮手底下吃多少苦頭!
時春分也知道桑皮的事情是自己無能,所以歉意地朝她們笑笑,“你們放心,我以後不會退縮了。”華亭縣主也容不得她退縮!
春山如笑,草長鶯飛,華亭的春天比柳州去的要晚,本該初夏的時節卻被山水環繞,一片春意盎然,滿園春色之中,兩個少年手持長劍交戰在一起,銀光乍閃,衣玦紛飛,一人劍招淩厲,剛柔並濟,一人劍若遊龍,遊刃有餘,刹那間山水為之失色,天地間仿佛就隻剩下了這二人二劍。
也不知他們打了多久,隻聽當地一聲,一柄長劍脫手,園子裏響起了一聲女子的輕笑,“阿休,你輸了。”
褚休退後幾步,目光沉沉地看著眼前風姿綽約的男人,每次都是這樣,不管他再怎麽努力,手中的劍都無法超越這個男人,劍是如此,詩是如此,琴棋書畫皆是如此,他沒有一樣比得過他,就連年齡也永遠在他之下。
褚令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毫不在意地朝他笑笑,“不錯,你又進步了。”
褚休收回目光,艱難地向他扯了扯唇角,“還是不如你。”
華亭縣主走了過來,恰好聽到這一句,頓時笑道:“傻瓜,輸給你哥哥有什麽關係,你們兄弟倆又不分彼此。”
褚令上前幾步,用腳將褚休的劍勾起,踢去他的方向,“兄弟不分彼此,武功卻難免會有高下,二弟,承讓了。”
褚休伸手接住,臉色緩和了幾分,“無妨。”
華亭縣主見他們兄弟間的感情有些生疏,眸子不自覺地黯了黯,但唇角的笑容卻不變,“好了,你們也累了,一起去吃杯茶休息休息吧!”
二人放下武器,跟著華亭縣主去了附近的涼亭,亭子裏已經有侍女把茶煮好,就等著他們過去享用。
“這茶是第五丁,咱們華亭自己種的,你們嚐嚐好不好喝?”
華亭被山水環繞,除了適合練兵以外,也是發展農業的好地方,其中茶莊便是當地的一大特色,而九苦丁更是當地茶葉的佼佼者,從一至九,苦味逐漸變濃,一茶九味,各有千秋,第五丁便是其中的第五苦,苦味適中,茶香醇厚,是產量最少,價格最高的一種,華亭百姓苦苦鑽研了多年,才有了如今的滋味。
褚令來華亭來得少,最主要還是聽他的評價,所以他也沒有猶豫,接過便嚐了一口,“入口甘醇,回味卻苦,倒是與其他茶葉不一樣。”
“嗯。”華亭縣主很滿意他的答案,“這便是九苦丁的特色,喜歡的人不會嫌它苦,不喜歡的人卻是怎麽都不會愛喝。”
褚休也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顯然是喝慣了的。
華亭縣主又道:“這九苦丁種了多年,如今味道產量已經提升的差不多了,我打算今年先送一批去柳州試著售賣,阿令你看好不好?”
送到柳州,但卻不是直接送去褚家的茶莊。
褚令看著她,表情有些複雜,“母親是要自立門戶?”
他問得倒是直白,華亭縣主也不否認,“這是華亭的百姓自己種出來的東西,也是他們的驕傲,我不想假手於人。”
“但褚家不是外人。”褚令直言道:“放在褚家的茶莊,不僅能節約成本,還能以最快的速度風靡整個柳州,除非母親是想跟褚家劃清界限?”
華亭縣主垂下眸子,向來強勢的麵容罕見地露出了幾分心虛,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就在褚令以為她不會說時,她緩緩抬起了頭,“這些年來,我自問沒欠褚家什麽,唯一讓他們拿住話柄的,就是軍餉上的補貼。倘若華亭的百姓能自己掙得這份軍餉,那是再好不過的,這樣我就不必再受製於褚家,看你祖母的臉色。”
她的話語真誠,說得褚令幾乎都要信了,但他輕笑出聲,有些無奈地搖頭,“母親大可不必將對父親的不滿推到祖母身上。”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華亭縣主這次負氣出走,當中固然有老太太的原因、有褚令和時春分的原因,但其中最大的原因,無非是和自己的丈夫離了心。
在很多時候,婚姻不止是兩個人的事,但在更多時候,婚姻又隻是兩個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