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母親是想我以死明誌嗎

褚令走了之後,華亭縣主的目光才再次落到了時春分身上,時春分有多怕她,她是看得出來的,但她身為華亭縣主,怕她的人太多太多了,即便今日不是時春分,換了哪家的大家閨秀,見到她一樣會怕的發抖,故而她對她的柔弱,其實也沒有太多的同情。

“你是什麽時候勾搭上褚令的?”

這話便說得十分重了,時春分雙腿一軟,再次跪了下去,這回是真的怕了。

“母親,我沒有。”她的眼眶紅了起來,語氣也有些哽咽。

她是真的沒有,直到今時今日,她都不知道褚令為什麽娶她,更別談勾搭一說了。

她若真存了這樣的心思,老太太找人打死她都行,又豈會輕易讓她進門?

華亭縣主卻並不相信,“沒有?沒有那阿令為什麽娶你?”

自己的兒子,她自己清楚。

褚令從小就不近女色,甚至連通房丫頭都不要,多少花枝招展的女人撲到他麵前,他愣是沒看一眼,若他真的不願,誰也逼不了他。

如今他們順利成親,褚令還帶著她來華亭,擺明了對這個妻子十分滿意,除了他們成親之前就有淵源以外,華亭縣主想不出還有其他的可能。

時春分的眼淚掉了下來,這樣的指控對她而言無疑是莫大的侮辱,她在來之前想過很多的可能,或許華亭縣主會嫌棄她的家世,罵她配不上褚令,又或者會嫌她性子軟弱,沒有當主母的風範,可想來想去,唯獨沒想到她會質疑自己的人品。

自她入褚家以來,別的事情她不敢誇口,可循規蹈矩這一點,她做的比誰都好。.

褚家個個嫌她,嫌她出身低微,嫌她性子軟弱,可他們又何曾記得,當初是他們非要抱她回來養的,之後關於她的親事,她更是沒有做主的權利,她就這樣隨波逐流地嫁給了褚令,沒有人問過她願不願意,也沒有人關心過她是否快樂。

或者說,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她一定是快樂的。

她怎麽敢不快樂呢?

褚令是那麽優秀的兒郎,家世好,相貌佳,才學品德皆是上乘,就連武功也是柳州第一。

誰嫁給了他都是快樂的,她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可她就是不快樂。

褚家嫌她出身低微的時候她不快樂,外人鄙夷她家境貧寒的時候她不快樂,褚瑩在茶會算計她的時候她不快樂,桑皮在她麵前耀武揚威的時候,她也不快樂。

嫁給褚令的時間尚短,可她快樂的時間寥寥無幾,可即便都這樣了,華亭縣主還要質疑她的品格。

她的心裏可笑極了,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肆意地叫囂著嘲笑著她,忍吧忍吧,這就是你忍了的下場,那些無中生有的罪名,全都因為你的忍耐而變得可笑至極。

華亭縣主看著她默默流淚的模樣,心裏未覺憐憫,反而厭惡至極,“你這套對男人還算管用,對我一點用都沒有,你可別告訴我,褚令當初就是吃了你這一套,才會鬼迷心竅地娶你進門?”

“嗬嗬……”時春分突然笑了起來,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珠,如此又哭又笑,反倒給她寡淡的五官平添了幾分明豔之色,看得華亭縣主恍了恍神。

“你笑什麽?”華亭縣主蹙起眉頭,覺得這女人未免太大膽了一些。

而在這之前,她分明覺得這女人是個軟弱的膽小鬼,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她的心裏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時春分收斂了笑容,抬起眸子與華亭縣主對視起來,她的眼眶含著淚水,目光卻無比地堅定,那種破釜沉舟的氣勢,就連華亭縣主也怔了一怔。

“我笑母親太過荒唐,為了懷疑我,竟連阿令的人品也一起懷疑上了。”

這話出口,華亭縣主的臉色驟然一變,怒目道:“你胡說什麽?”

“兒媳沒有胡說。”時春分的語氣出奇地平靜,若非她眼裏的淚水出賣了她,華亭縣主還真以為她有多麽坦然自若,“婚前苟且是要浸豬籠的,母親這樣懷疑兒媳,不也是輕看了阿令的人格嗎?”

“你?!”華亭縣主倒是沒想到她會這麽伶牙俐齒,她看著時春分委屈的模樣,一時間也覺得有些好笑,“你胡說八道什麽,我隻是隨口說說而已,阿令的人品我當然信得過,你無需放在心上。”

“隨口說說?”出乎人意料的是,時春分並未下她給的台階,“母親身為女子,理應知道這樣的猜忌對一個女人意味著什麽,今日若非隻有我與母親在場,若是讓其他人聽到這樣的傳言,母親是想要春分以死明誌嗎?”

與她之前的語氣不同,她的最後一句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來的,當中帶著某種被壓迫的淒厲,以至於華亭縣主一時竟不敢看她的眼神,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華亭縣主心虛起來,她當時的確沒想到這麽深遠,隻是理所當然地覺得時春分能嫁給褚令,這當中沒那麽簡單,卻沒想到這話對一個女子而言有多重,幾乎是押上了時春分的名節與清白,也難怪她會這麽激動。

時春分閉了閉眼,身體因為太過激動而微微顫抖,可她還是選擇了冷靜下來,隻因她的確沒有資格與華亭縣主叫板,她強行抑製住自己的情緒,再開口時,已經恢複了之前溫良恭順的模樣,隻是語氣還難免帶著怨氣,“兒媳長途跋涉有些累了,若母親沒有其他問題,那兒媳就先退下了。”

這話便是用了她之前支走褚令的借口,華亭縣主就算不情不願,也還是得放人,“那你退下吧。”

時春分沒看她一眼,徑直離開了現場。

等到她走了之後,華亭縣主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豈有此理,她剛剛對我是什麽態度,明明是我盤問她,什麽時候輪到她盤問我了?”

她的貼身侍女麵麵相覷,其中一人道:“縣主還是太仁慈了,聽到她一口一個母親,就被她給唬住了,剛才她說了半天,不還是沒說大公子為什麽娶她嗎?”

“對啊!”華亭縣主一拍腦門,站起了身子,“她可真夠狡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