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車站遇貴人
機聲隆隆,劃破了洞庭湖深邃的夜空,直傳到很遠很遠!
或許是太累了,沒過多久,桃枝抱著膀子倚靠在我的肩膀睡著了;我這是第一次和桃枝挨得如此近!
也沒過多久,我和桃枝相互倚靠著睡了過去。
等船老板叫醒我們的時候,天已大亮。
我睜開朦朧的睡眼看看船外,才知道船已靠岸,抬手看了看手表,已是早上六點,小蓬船足足開了5個多小時。..
桃枝解開皮筋,用手梳理了一下烏黑的長發。這個時候,我發現她的臉頰微腫,左眼角發青;那是癩老七留下的“傑作”!背上肯定還有更多的青淤!
桃枝見我直盯著她看,強擠出了一絲笑顏。
茅草窩,行政區劃地屬於鄰縣的一個鄉鎮,但自古以來就是來下嶽陽的水上商埠,大小客、貨船隻都會在這裏停靠補給,也是漁民散貨的集散地;所以,一大早就熙熙嚷嚷,好不熱鬧。
我和桃枝都沒有來過這裏。
怕碰上熟人,我們隻好租了一輛帶蓬的人力三輪車匆匆往汽車站趕。
人力車夫也是很賣力,腳蹬的飛快,幾分鍾就到了。
下車後,就聽到有女人拉客去嶽陽的聲音;我和桃枝上前一問,頭班車離發車時間還有十分鍾。
上車找好位置,我便去買了幾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和豆漿回來。
顛簸了半宿,實在是餓了,桃枝隻吃了一個,又喝了杯豆漿,剩下的全被我風轉殘雲般拿下。
隨著中巴車駛離車站,我感覺桃枝的麵色才漸漸舒緩下來,有一種掙脫牢籠的淡淡喜悅。
而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逃難的行程還剛起步,即便是到了嶽陽,也還不知路往何方!若是我獨自一人去流浪還無所畏懼,但帶上一個叛逃的別家女人,又能走多遠?
盡管我都二十二歲了,但還沒有為女人心動過;桃枝是什麽時候對我產生的好感我卻全然不知。
坐在顛簸不停的汽車上,桃枝時而望著窗外的村舍田壟,時而側頭給我一個微笑;良久,桃枝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再次補睡了,而挽著我手臂的手始終沒有鬆開過。
桃枝的這一舉動,讓我很是感慨!
這個性格溫馴、外表俏麗卻命運多舛的女人已經把她的未來托付給我了,而我隻不過是她溺水湖中時的一捆稻草,能承載起她的求生欲望嗎?
我心裏真的沒有底!
按老家的話說,泥巴蘿卜吃一截擦一截!隻有懶死的鬼,沒有餓死的人!
讓那些正在家中飛速傳播的流言蜚語統統見鬼去吧!
也讓癩老七躺在病**咬牙切齒、捶胸頓足去吧!
隻是造孽了我和桃枝的父母,丟盡了他們的臉麵!
客車經過兩次擺渡,穿行三個大垸,接近中午時分,終於到達嶽陽火車站對麵的終點站。
火車站廣場很寬闊,拎著大包小袋的人步履匆匆。
嶽陽是個湘北門戶,也是大站;南來北往的火車都要在這裏停靠幾分鍾。
售票大廳的電子顯示屏上,寫滿了幾十條趟次信息。
我和桃枝像兩隻無頭蒼蠅,不知要飛往何處!
正在猶豫的時候,身後傳來家鄉的口音。我扭頭一看,隻見兩個和我差不多年紀的男人正在看著剛買的火車票談論著。肩上各自背著大的彩條布行李袋,一看就是外出謀生之人。
人生三大幸事,其中之一就有“他鄉遇故人”一說!
“老鄉好!”我厚著臉皮主動搭訕。
“你好!”其中一位聽到我同是鄉音的問候,連忙致意。
“兩位這是要去哪裏發財呀?”我有些迫不及待地問,生怕他們走人。
“哎呀,暫時還談不上去發財,我們是去廣東惠州打工!”另一位戴著眼鏡的老鄉咯咯直笑著說。
“打工”一詞我和桃枝都還是頭一次聽說,所以覺得很新鮮。但從詞麵上分析應該和在家裏跟著泥瓦匠師傅做事差不多的意思。
“看來你們對那邊很熟了吧?!”我沒有放過這次絕佳的機會,進一步打探道。
“我們也是第一次去,但有一個親戚去年就去了那邊,是他寫信來要我們過去的。”眼鏡男快言快語,毫無掩飾之意。
“你們呢?”眼鏡男問。
“我們也是去那邊,還沒買票呢!”我聽眼鏡男一說,頓時心裏有了決定。
“那好啊!趕緊去買票吧,現在去那邊的人很多,我們買的都是站票了!”眼鏡男催我。
我突然感覺眼鏡男就是我的貴人!
話別眼鏡男兩人,我和桃枝走到售票廳外麵,商量最後的去向。
“我覺得就去廣東吧,總是聽電視新聞說那邊正在搞改革開放,肯定需要人做事的!”
“改革開放”是咋回事我還真搞不懂,我也隻是憑直覺毫無勝算地賭一把。
天地之大,總有容身之處!
“你決定就是了!去哪都可以!”桃枝眼含希冀地呢喃著,音量很細,也很堅定。
我轉身鑽進買票的隊伍。
“要不要去廣州的座位票?現在賣的都是站票了!”
在排隊過程中,總有幾個男女在隊伍裏來回低聲詢問。
難怪眼鏡男他們沒有買到座位票,原來是被這些“黃牛黨”投機鑽營了!
半個小時後,我買到了兩張半程站票。
桃枝一看,很是驚詫。
“不是說去廣東惠州嗎?怎麽隻買到衡陽呢?”
“票是到衡陽,但我包你能到惠州!”我笑著說。
我有一個遠房親戚就在鐵路係統工作,他曾告訴過我一個逃票的秘訣:坐火車不管去哪,隻要買半程混進站就行了,因為每個站點都會有職工上下班的進出口,隻要在站台上沿著火車反方向走,不多遠便是,沒人會攔的。
如果碰到列車員驗票怎麽辦呢?
你就補票唄!反正補票不會罰款的!
就這樣省下一個人的全票,夠兩人在火車上填飽肚子。
桃枝聽我一說,笑得很開心!這是出來這麽久第一次看到她自然的笑容。
我四周打望了一下,沒看到眼鏡男他倆。
我們自然也不會去尋找他們。
既然是相同的口音,自然就相隔不會太遠,怕在一起聊多了露餡。若是有緣,自然還會再見麵的!
畢竟這件事並不光彩!
離進站候車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我和桃枝便找了一家火車站附近的小餐館吃中飯。
盡管飯菜有點貴,但買票省下的錢還是夠吃的了。
吃完飯,我又從行李袋中翻出軍用水壺,找飯店老板娘要了一壺開水。
人生有很多的第一次,但今天就占了三回:第一次深夜逃離;第一次坐火車上千公裏遠行;第一次帶別人的堂客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