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惡靈受傷
幽小夜進食後,原本耗盡的體力也逐漸恢複,整隻靈都有勁了,之前飄幾分鍾就得停下來歇一歇,現在直接一口氣飄半小時都不帶喘氣的,續航能力拉滿。
他在漆黑的雨幕中飄了大約十幾分鍾,終於在一片茂密的矮樹叢中找到一個勉強可以遮光擋雨的新家——一隻大紅色底下破了個口的水桶,並不是那種容量很大的儲水桶,而是小朋友用來玩沙子的小桶。
幽小夜欣喜若狂,忙自己化身抹布,將紅色水桶上下裏外擦拭得幹幹淨淨,如果忽略水桶底的小洞,簡直就和新的也沒什麽兩樣。
做完這一步,他又將自己的小枕頭也揉搓幹淨,盡量擰幹後放進橫躺著的水桶中,而後又要清潔自己的小南瓜燈,但小南瓜顯然沒有枕頭那樣幸運,它被雨水泡得太久,現在已經被泡爛了,幽小夜的小圓手稍稍用力,南瓜燈就碎成了一灘南瓜泥。
眼看陪伴著自己度過許多夜晚的南瓜燈壞掉,幽小夜心中說不出的難過,黑乎乎的豆豆眼裏滲出一小顆晶瑩的淚珠。
他在這世界上擁有的東西本來就很少,現在又失去了一件。
為小南瓜燈哀悼完,幽小夜從它的屍骸裏撿出還沒有燃燒完的半截蠟燭,衝洗幹淨放進紅水桶中。
紅水桶雖然橫躺著,但偶爾還是會有幾滴混雜著泥漿的汙水飛濺進水桶裏,幽小夜想了想,將主意打到了一旁野生寬大的芋頭葉上,芋頭葉鬱鬱蔥蔥,一片就有水桶口那麽大,用來遮蔽雨點剛好。
說做就做,幽小夜漂浮著小小的身體,果凍質感的裙邊起伏著來到芋葉粗壯的杆子旁,隨即兩隻小短手合抱住杆子,使盡全身力氣用力拽芋葉,可說到底幽小夜隻有水杯大小,用盡全力也沒能將這根牢固的杆子撼動分毫,反而將自己累得不行,果凍般的小胸膛快速起伏顫動。
他垂著小腦袋,一手撐在芋葉粗壯的枝幹上,無奈地歎出一團白氣,正猶豫是不是要就此放棄,卻忽然靈光一閃。
雖然他拔不動芋葉,但他還有牙齒。
愛幹淨的小惡靈在下嘴啃杆子前,還特地用雨水將自己要啃的部分擦了擦。
卡嚓卡嚓,小惡靈的牙齒十分好用,三分鍾後,巨大的芋葉應聲倒地,被幽小夜搬到了紅色水桶前放置好,成為了他新家的大門。
處理完這些,幽小夜終於可以放鬆休息,他鑽進紅色的水桶中,整隻靈軟趴趴地落在桶壁上。
望著綠油油的芋葉,聽著雨點連續不斷打在水桶上發出劈裏啪啦的嘈雜聲響,鼻尖是泥土與植物混合的氣味,疲憊感侵襲了忙碌一整天的小惡靈,他緩緩地閉上了豆豆眼,陷入不算甜美的夢鄉。
天光漸亮,芋葉盡職盡責地擋在桶口,沒有讓雨點打擾小惡靈的夢。
翌日天大晴,陽光透過芋葉與水桶邊沿的縫隙,灑金般流入水桶中,有一束恰好落在正在熟睡的幽小夜的果凍裙邊上。
一股灼熱火辣的感覺從那一處蔓延開來,幽小夜猛地從睡夢中驚醒,整隻靈瑟縮成團,下意識朝陽光照不到的地方躲。
等小心翼翼挪到了陽光照射不到的更深角落,幽小夜慢慢攤開自己,察看裙邊上的傷勢。
裙邊因為陽光的短暫灼燒被燙得焦黑了一小塊,就像是被火烤過般,傷口火辣辣地疼,疼得小惡靈的豆豆眼滲出一兩滴生理性淚水。
從前住在水泥管裏時,因為水泥管很長,中間有一部分是無論哪個時間段的陽光都照耀不到的,幽小夜便忽略了這點,以至於今天在陽光上吃了大虧。
他小幅度地試探著擺動了一下裙邊,但即便隻是小幅度,他也感受到了一種剛愈合好的皮膚再次被撕裂般的疼痛。
看來今天隻能慢慢地飄,不可以采用裙邊加速了。
流年不利的小惡靈重重歎息,而後慢慢悠悠地飄到了水桶最深處,舉高小短手支撐起水桶,將它完全懸空,而後讓它倒扣著蓋在地麵上,又將桶底的小洞用還未完全幹燥的泥土補上。
如此一來,陽光就照射不進來,桶中就成了一個黑暗而安全,十分適合幽小夜熬過白天等到日落的場所。
片刻後,幽小夜將水桶掀開一條小縫,將蠟燭和小枕頭從縫隙中塞了出去,打算讓它們曬曬陽光。
金烏西沉,天色像是被籠罩上了一層又一層灰黑的紗,逐漸黯淡下來,漫長的白日終於結束。
幽小夜試探著從水桶裏探出個圓溜溜的小腦袋,見四下無光,火速將水桶重新橫躺,又把放在外頭曬太陽的小枕頭和蠟燭重新收了回來。
枕頭被太陽炙烤得熱乎乎鬆鬆軟軟,散發出一股陽光的味道,幽小夜害怕陽光,但他並不憎恨陽光。
他喜歡被陽光曬過的東西,柔軟又溫暖。
將全部的家當收納整齊,幽小夜這次留了個心眼,特地找來樹葉把紅水桶蓋了蓋,以免再有什麽惡靈看中他的新家前來搶奪。
雖然……會混成他這個體型的惡靈應該也不多就是了。
頂著昏暗的天色,幽小夜慢吞吞地朝市區飄,因為裙邊上的灼傷,他不敢有太大的動作怕牽動傷口,故而飄得格外緩慢。
今天街上的人倒是不少,幽小夜很努力地想抓幾個軟柿子捏,但最終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失敗。
眼看著不遠處造型古樸的鍾樓上,指針距離十二越來越近,路上的行人也在明顯變少,幽小夜越發焦急,小圓手攥成拳,旋轉著在四周尋找下一個目標。
忽地,他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花壇邊一杯喝了一半的奶茶上,奶茶的邊緣還圍繞著一層淺紫色的憤怒情緒。
幽小夜:!
他已經很久沒有遇上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了。
擺動著透白的裙邊飄到奶茶邊,幽小夜定睛一看。
隻見奶茶上漂浮著一隻死透了的小飛蟲,顯然就是奶茶原主人憤怒情緒的來源。
幽小夜忙將絲絲縷縷漂浮在奶茶杯附近的憤怒收集在一塊,搓成一個手掌大小的紫球,準備將它還給大邪祟。
小惡靈因為能夠還債十分開心,漂浮的速度都比一開始要快上不少。
路過一間偶爾光顧的麵店時,幽小夜忍不住朝那燈火通明的店鋪裏多瞧了幾眼。
恰逢此時,麵店的燈光熄滅。黑漆漆一片,緊接著,一對男女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從麵店裏走了出來。
正是店老板一家三口。
老板同老板娘一手拿著寶貝女兒的書包玩具和小零食,另一隻手則緊緊牽著女兒的小手,一家三口走在凜冽蕭瑟的夜風中麵上卻掛著滿足的笑容。
盯著前方一家三口緊緊握著彼此的雙手,小惡靈的豆豆眼中流露出一閃而過的羨慕,而後在空中無聲地轉體,錯開了視線。
原本因為收集到情緒而昂揚起來的小腦袋也垂了下來。
漆黑的天穹下,小惡靈頂著刺骨的夜風在空中艱難地向前飄,終於在子夜時分來到了大邪祟家附近。
他鬆了口氣,鼓足勇氣正欲飄過去敲門,卻聽不遠處的荒草叢中傳來幾聲聽不太真切的交談聲。
這個點,這種荒郊野嶺怎麽會有人?
幽小夜仗著自己身量矮小,偷偷朝著人聲傳來的方向摸過去,很快看到了一點微弱的火光。
他本身小小的一隻,身體又是半透明的,再加上有黑夜掩護,等到他摸到正圍著篝火交談著什麽的幾人附近,那些人都沒有發現他的到來,仍舊自顧自地說著話。
橙黃色跳躍的篝火旁,是正在打坐的三個男性,其中兩個穿著藏藍色道袍,長發用木簪束起,是天師一脈的裝束。
而更遠一些的地方,還坐著一位穿著道袍,身姿挺拔如青竹的年輕女性。
唯一一個沒穿道袍的是個短發的年輕男人,他相貌算得上清秀,衣著考究但並不誇張,手腕上還掛著一串碩大的羊脂白玉珠,可見其家境不凡。
惡靈向來是嫉惡如仇的天師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幽小夜曾經就被幾個天師追著喊打喊殺過,好在他那時還沒有現在這麽虛弱,尚且有反擊之力,僥幸逃了。
在看清了草叢裏的幾人裝扮後,幽小夜登時就想扭頭離開,但想到這幾個天師肯定不是無緣無故出現在此處,說不定是衝著大邪祟來的,幽小夜想要離開的腳步便頓住了。
雖然大邪祟對他的態度也算不上友好,但他確實是靠著吸食纏繞在大邪祟身上的負麵情緒才勉強苟住了小命。
這麽說起來,大邪祟也算是他的半個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有難,幽小夜實在是做不到扭頭就走。
先聽一聽,看看這些天師在謀劃什麽,說不定會透露出關鍵信息。幽小夜如此想著,小心翼翼往一株樹後靠,完全隱匿住自己的身形。
唯一沒穿道袍的短發男人從口袋裏摸出幾包小零食,分別丟給自己麵前的兩個男性:“二位師兄打坐這麽久應該也累了吧,吃點東西緩緩?”
被他稱作師兄的二人下意識看向儀態挺拔,閉著眼正在不遠處打坐的那位女性天師,見她沒有什麽反應,這才點點頭,撕開了零食包裝袋慢慢地咀嚼起食物。
吃了短發男人的食物,兩位師兄的話自然就多了起來,同他聊得有來有回。
“師兄,你們知道這棟房子裏那東西的情況嗎?那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啊?”短發男人隨口問。
“不太清楚,不過應該挺厲害的,畢竟這次連大師姐都被安排出來執行任務了。”師兄說著頓了頓,十分困惑看向短發男人,“宋為安,你說你個富二代上哪吃喝玩樂不好,怎麽偏偏就想到我們天師門來受苦,每天早課晚課地上,動不動還要出外勤。”
宋為安笑了笑,視線下意識往不遠的大師姐那邊瞥:“我覺得咱們天師門挺好的,多有意思啊。”
師兄無奈:“你們有錢人怎麽看什麽都覺得有意思,出外勤可是要死人的……你別看那裏邊的東西現在沒什麽動靜,它要是真鬧騰起來,說不定最先死的就是咱們幾個。”
宋為安聽了這話,臉上依舊沒什麽恐懼的模樣,隻低著頭輕聲嘀咕了句“那也不錯”。
兩位師兄沒有聽清他說什麽,還“啊”了聲,但宋為安沒有再回答,而是壓低聲音轉移了話題:“我看師姐這兩天好像不太高興,是有什麽事嗎?”
“哪有,師姐不是每天都板著臉嗎?”
另一人則捅了捅說話人的胳膊,極小聲道:“你忘了?最近是師姐弟弟走丟的日子,也有十幾年了吧,師姐每年到這幾天心情都不會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