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惡靈幽小夜

深夜的長街空**冷清,隻有枯黃落葉被雨水沾濕,沉重地平貼在路麵。

昏黃的路燈下,細密的雨絲連綿不絕。

幽小夜蜷縮著自己小小的身體,試圖稍稍抵禦雨絲帶來的冰冷。

今天是他沒有吸食到恐懼或是其他人類負麵情緒的不知道第多少天,他虛弱到無以複加,原本一米七五的身體縮水到隻有水杯大小,小小的一隻低低地飄在空中,偶爾吹一陣大點的風都能讓他打個趔趄。

而更加奇異的,是幽小夜現在的外形。

他變成了一隻果凍質感的小惡靈,外形有點接近沒有觸須但長了兩隻圓圓的小短手的水母,透白色的裙邊會因為風向與幽小夜本人的心情調整起伏的速度與方向,透白色的身體上長著三個黑乎乎的小洞,分別是小幽靈的眼睛與嘴巴。

出於好奇,幽小夜rua過自己,感受過手感。

不得不說,他rua起來還是很舒服的,就像是現在年輕人們很喜歡玩的史萊姆那樣,冰涼爽滑,還很有彈性,十分解壓。

又是一陣風拂過,飄在半空中本就沒有什麽力氣的幽小夜被風吹得搖搖欲墜,險些摔在潮濕堅硬的地麵上。

饑餓侵占了幽小夜的全部思維,他的胃像是一顆被人用小鐵勺刮著果肉的獼猴桃,一陣陣地抽痛著,幽小夜將自己團成一個透明的小圓球,試圖以此抵禦饑餓,但還是於事無補。

冰冷的雨絲像是針紮般打在他本來就疲憊的靈體上,幽小夜忍不住想,他大概是世界上混得最慘的惡靈了吧。

其他的惡靈一個個把自己養的膘肥體壯,隻有幽小夜變得越來越小,到如今連人形都沒了,變成一個小小的靈體。

他也試圖努力過,用靈力變化出蟑螂放進一個女孩吃完的餐盒裏,等待著女孩發現後驚慌失措,產生害怕的情緒讓他食用。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那位打扮很萌的雙馬尾女孩竟然連半個手掌大的蟑螂都不怕,舉起拖鞋就幹脆利落地給蟑螂來了一下。

第二次,幽小夜決定轉移驚嚇對象,並且精挑細選了一個宅男,在路燈下變出了美人的虛影,打算等宅男上鉤後就讓美人化成惡鬼的模樣,讓這位宅男恐懼。

然而眼看著自己麵前的美人半張臉化成骨肉猙獰獠牙橫飛的模樣,宅男卻隻是微微一愣,而後興奮地直呼小姐姐你這可真夠刺激的,居然還有人外嘿嘿嘿。

幽小夜:“……”

雖然他不知道人外是什麽,但總覺得聽起來好像是不太正經的樣子。

就這樣,幽小夜屢戰屢敗,整隻靈越來越虛弱。

幽小夜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今天要是再吃不到任何情緒,他一定會死的。

這一次再死,他就是真的死了,魂飛魄散,沒有輪回。

所以無論如何,他今天都必須嚇唬人成功一次。

幽小夜隻有在夜晚才能行動,好巧不巧,今天偏偏是個雨天,路上的行人格外少,且大多三兩成群,不適合作為目標。

幽小夜蹲在垃圾桶旁等了許久,終於看到一個單獨的人影從連綿的雨幕中緩緩走近。

他當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小的豆豆眼裏寫滿堅定,但隨著人影慢慢走近,幽小夜看清他的外貌,陷入了糾結之中。

來人沒有撐傘,沉默地淋著雨,頭發花白,麵容蒼老如樹皮,身後背著一隻大大的蛇皮袋,他是一個拾荒者。

幽小夜做靈後也保留著靈德,一般不嚇唬老人與小孩,怕把他們嚇出問題。

然而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選擇的權利,再不吃東西的話,他會死的。

但幽小夜還是決定要悠著點,不要把這位老爺爺嚇得太過分。

他的計劃製定得比較簡單,就是等到老爺爺走近後,自己直接在他麵前顯形,讓老爺爺猝不及防被嚇一跳。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老爺爺很快便走到了幽小夜飄著的垃圾桶旁,彎腰正要翻找垃圾桶,幽小夜抓住時機,使出了最後一絲靈氣讓自己顯形在老爺爺麵前。

老爺爺很明顯地愣了一下,幽小夜心中大喜,臉蛋上已經提前洋溢出笑容,這次終於要成了——然而下一刻,老爺爺一把揪過飄在半空中眼中寫滿期待的小惡靈,狠狠將它丟進垃圾桶,嘴上罵罵咧咧:“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沒素質,離垃圾桶這麽近還把塑料袋丟在垃圾桶外麵。”

直到老爺爺翻完垃圾桶轉戰下一隻,幽小夜才從懵圈的狀態中反應過來,逃也似的從垃圾桶裏飄出來,裙邊飛速起伏蓄勢。

這一次,原本還算白淨的小惡靈髒了個徹底,身上臭烘烘的不說,還沾了一些黃黃的酸臭粘液。

幽小夜委屈:“……”

好在連綿的雨絲就是天然的澡堂,幽小夜站在雨中讓冰涼的雨水流淌過自己全身。

雨水讓小惡靈冷得發顫瑟縮,像是一塊被人不停拍打著的果凍。他好心態地想還好自己已經死了,就算淋雨也不會感冒生病,不用多花一筆錢看病買藥。

在雨水的衝刷下,臭烘烘的氣味與肮髒的**都被衝走,幽小夜重新變成了白白軟軟的一小隻。

他站在原地蹲守了許久,但是再也沒有等到人來。

幽小夜決定不再等,迎接即將到來的死亡命運。

但這次,他想盡量死得舒服一些。他拖著疲憊不堪的靈體,慢吞吞地往自己的家中飄——一根位於廢棄工地上的圓形水泥管。

路過某條自己熟悉的街道時,幽小夜下意識抬眸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光鮮亮麗,永遠有彩燈圍繞的巨大三角廣告牌,廣告牌上是一位名為陸芊柔的女明星,她如今四十多歲,但依舊美豔無雙,臉上甚至看不出半點歲月的痕跡。

同時,陸芊柔還是電影史上最年輕的三料影後,由她主演的電影一向都是口碑與票房並重。

幽小夜生前對娛樂圈藝人愛豆之類的毫無興趣,唯一稱得上喜歡的就是陸芊柔。

他很愛看陸芊柔主演的電影,不僅僅是因為她動人的演技。

另一個原因幽小夜從未和人提起,一是因為他本就沒什麽可以說貼心話的朋友,二是害怕別人聽了會嘲笑他癡心妄想。

他總覺得陸芊柔是那樣的親切和熟悉,如果他的親生母親還活著,大概就是陸芊柔那樣的吧。

幽小夜是孤兒,小時候被養父母收養,那時候養父母沒有自己的孩子,對待他視如己出,但後來,養母的哥哥超生,負擔不起第二個孩子,便將超生的孩子抱給了養父母照顧。

血緣很快就戰勝了養父母同幽小夜之間本就不算牢固的親情紐帶。

幽小夜從那之後再也沒有得到過養父母的愛,而家中一切好的也都被默認是弟弟的。

初三時,幽小夜的成績優異,每次測試考的分數上本市的重點高中都是綽綽有餘。

但就在中考前夜,養父母找到了幽小夜,同他談心。

他們以家庭負擔太重,他們二人無力承擔兩個孩子一起上學為由,要求幽小夜輟學打工。

幽小夜知道,即便自己現在不同意,以後也得“同意”。

當他同意這個要求時,養父罕見地對他展露出獨屬於弟弟的笑容,養母更是從冰箱中拿出了一塊隻有弟弟才有資格享用的小蛋糕給幽小夜。

那是幽小夜吃過的,最好吃的食物。

養母笑盈盈地將蛋糕遞給幽小夜,一遍遍向幽小夜訴說著自己讓他輟學的無可奈何,同時感激他的乖巧懂事。

她說:“小夜真是比弟弟懂事多了,媽媽要謝謝你啊……想好找什麽工作了嗎?”

“小夜,媽媽最近手頭有點緊,你弟弟的學費……”

“弟弟說他想買雙新鞋,班裏的同學都有了。”

“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下來嗎,弟弟生活費不夠了。”

“小夜真是媽媽的好孩子,小小年紀就能賺這麽多錢,媽媽為你驕傲。”

幽小夜陷在了名為“親情”的漩渦中,他十六七歲的年紀,一人打著三份工,連軸轉似的在這座城市裏來回奔波,每晚都要十一二點才能回到廉價出租屋,而後什麽也不想地倒頭就睡,第二天七點起床繼續打工。

他掙來的所有錢幾乎都被養父母用各種各樣的原因要走,有時候自己吃泡麵想加個鹵蛋都要思慮再三。

幽小夜不是笨蛋,他很聰明的,很早就看穿了養父母的小心機,他知道他們就是想從他這裏拿錢讓弟弟過上更好的生活,也知道自己現在是供弟弟吸血的犧牲品。

但每當養母用帶著祈求的眼神看向他,笑眯眯地說小夜你是我的驕傲,稍微表現出有一點愛他在乎他的時候,他總會心軟,會控製不住地想要將自己的一切都捧給他們。

他想讓他們知道自己是有價值的,是一個值得被愛的孩子。

而這時,收到了轉賬的養父母也總是會適時地讓他得到想要的回應。

幽小夜是一個從小缺愛的孩子,他無法靠自己的努力掙脫出養父母為他編織出的親情蛛網,於是他沉淪其中,直至在去打工的途中意外被一位邊打電話邊開車的司機撞死,幽小夜最終死在了自己十八歲生日的當天。

或許是因為死前帶著恨意,他變成了一隻依靠惡向情緒為食的惡靈。

再到現在因為嚇唬人屢屢失敗,連惡靈都快要做不了了。

雨勢漸漸變大了,不再是連綿的雨絲,而是大顆大顆地往下砸,幽小夜也終於在雨勢更進一步之前飄回到了家門口。

剛到水泥管外,幽小夜就感覺好像不太對勁的樣子。

水泥管旁,他親手做的照明用的小南瓜燈以及符合他體型,從垃圾桶裏撿回來洗幹淨,或許從前是玩偶娃娃的小配件的藍白碎花的小枕頭都被丟在了泥濘的路麵上,被染得髒汙不堪,幽小夜抬眼望向水泥管的管口,徑直飄去。

片刻後,幽小夜看見自己家中盤踞著三隻人高馬大的惡靈,惡靈們瞧見幽小夜回來一點兒也不驚慌,毫無鳩占鵲巢的歉意。

其中一個鷹鉤鼻子的惡靈朝他揮舞沙包大的拳頭,語氣凶惡:“這地方已經被我們哥幾個占了,我勸你識相點趕緊走。”

“你和他廢什麽話,看他這大小應該是活不長了,他要是敢鬧咱們直接送他走唄。”

“也是,我還從沒見過長這麽小隻的惡靈呢,真是個廢物。”

三隻惡靈你一言我一語地交談著,半點沒有把幽小夜放在眼裏的意思。

幽小夜攥緊自己的小短手,很生氣想打靈,但他考慮到現實因素,懷疑自己這小短手可能伸出去都打不到人,隻得作罷。

弱小的小惡靈無聲地歎了口氣,在寒涼的雨幕中吐出一小團白氣,隨即飄回到自己的小枕頭和南瓜燈旁,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撿起來抱在懷裏負重飄,去找下一個可以避雨的住所。

在消散前,他想盡量活得舒適一些。

而在幽小夜身後,水泥管內的惡靈道:“你們聽說沒,那邊的鬼屋裏最近搬進去一隻很厲害的邪祟,那些臭天師很忌憚他的樣子,經常派人在鬼屋外圍守著。”

“剛才那小子,他是朝著鬼屋那邊走了吧。”

“那不是找死嗎?”

……

天光昏暗,如同黑雲傾倒下來壓住單薄的小路般。

幽小夜飄在僻靜的小路上,越飄越覺得冷,同時,雨下得越來越大,劈頭蓋臉打在他身上,仿佛雨下得再大些,就能將他打散。

碎花小枕頭吸飽了水顯得沉重異常,幽小夜沒飄幾步就得停下來擰一擰小枕頭上的水,不然就會被它墜得飄不動,直直往下砸。

小南瓜燈也是如此,不一會兒空心的南瓜肚子裏就會蓄滿雨水,需要傾倒一次。

幽小夜早已經精疲力竭,如今可以說是全靠著一口想要“舒舒服服地死去”的氣吊著,才能提著自己的家當在雨夜裏漂浮這麽久。

但他到底隻是一隻弱小到快要消散的小惡靈,堅持了這麽久,早已是強弩之末。

就在幽小夜即將撐不下去之際,他看見了路拐角出現了一棟高大的三層小樓,樓身上爬滿了光禿禿的爬山虎藤蔓。

望著已經枯黃腐敗的的爬山虎的落葉,幽小夜一時失神。

他記得小學時,學校裏也有一株爬山虎,到了秋天時,那株爬山虎的葉片顏色會從翠綠變成金黃與橘紅,充滿勃勃生機。

但眼前的這棟樓房上的爬山虎卻像是被下了敵敵畏似的,明明隻是早秋時節,葉片卻紛紛下墜枯萎,隻剩下漆黑如同枯手般的老藤纏繞。

幽小夜沒有細想,隻當也許是這塊地養料不夠,爬山虎也枯萎得早。

麵前的房屋看著不像是有人或者靈居住的,但出於禮貌,幽小夜還是暫時放下了小南瓜燈,伸出白白短短的小圓手敲敲門,脆生生地發問:“您好,請問裏麵有人……靈嗎?”

四下寂靜,無人回答,隻有雨聲依舊。

確認了屋子裏沒有人,幽小夜總算是看到了曙光。

他估計了一下大門的厚度,感覺以自己的靈力應該是穿不過去,恐怕還會被卡住。

於是他選擇了老辦法,提著自己的南瓜燈和小枕頭在樓房周圍飄了一圈,找到了一個沒有關閉的窗戶,幽小夜伸直了兩隻小短手減小阻力,同時飛速朝房間裏去。

屋子裏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清。

幽小夜啪唧一下,砸在了什麽東西上,預料中的疼痛感並未如期降臨,他順著那件長長的東西往下滑,隨後被什麽幹燥而柔軟的東西撈住。

黑暗中,有人拈著蒼白修長的手指無聲施放出一個火訣。

一朵幽藍色的火花在黑暗的室內亮起,憑空懸浮著而不下墜。

幽小夜睜圓了豆豆眼,朝困住自己的東西望去。

那是幾根修長如玉的指節,美麗而蒼白,沒有半分血色。

隨即闖入幽小夜眼中的,是伸手撈住他的那位男人的容貌。

男人穿著一身黑色長袍,長發披散,容貌俊美如同神祗,但因為他那蒼白得像是經年不見天日的冰雪般的皮膚,比起神祗,幽小夜更願意將他稱為從煉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他身上散發出不容忽視的強大與威壓,黑沉沉的如有實質般,壓迫得幽小夜幾乎隻是看了他一眼就立刻縮回了目光,也不敢再在他手裏動彈掙紮了。

這種等級的靈,已經不能稱為靈,或許用邪祟形容更為貼切。

幽小夜自知自己逃跑無望,默默在男人如玉的掌心中躺平,放棄掙紮,自覺等死。

一秒,兩秒……男人卻並未合掌將這隻弱小,相貌滑稽的惡靈碾碎,他垂著纖長如同鴉羽的眼睫,那雙漠然如同浸泡在冰水裏的琉璃般的眼眸中罕見地掠過一絲別樣的情緒。

這隻靈……怎麽沒有因為靠近他而化為齏粉?

就像是這棟樓房外牆那些在他到來前還如火如荼的橘紅色爬山虎,在他到來後就立刻開始衰敗枯萎,短短幾日,鮮豔如火的葉片就凋零了幹淨,隻剩下醜陋盤踞著的枯藤。

幽小夜等了幾秒,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死,不可思議地眨眨眼,很快反應過來麵前的大邪祟應該是沒有殺掉自己的意思。

要不然憑著自己濕漉漉地砸在他身上這點,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既然對方沒有殺意,幽小夜也決定苟一手,試圖通過真誠道歉獲得對方的原諒並且放過他的靈命。

“先,先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闖進您的地盤弄髒您的衣服的,我隻是想進來躲躲雨,作為道歉我幫您洗幹淨衣服可以嗎?”小惡靈的聲音脆生生的,因為緊張格外稚嫩青澀,同時兩隻小圓手緊張地交疊在一起,黑漆漆的豆豆眼中滿是小心翼翼。

男人聽著他好似未成年的聲音失神一瞬,隨後無聲鬆開禁錮著他的手指,聲調冰冷:“不需要,你滾吧,以後不許再來這裏。”

幽小夜沒想到男人竟然真的願意放走自己,一時間也顧不上男人不算好聽的語氣,認認真真地飄在他掌心向他福身,再次鞠躬道歉:“對不起,我現在就走。”

他忙急速擺動自己的透白小裙邊,快速朝窗口飄去。

但沒等到他飄出窗外,男人冷淡的聲音再次響起:“等等。”

幽小夜心中咯噔一聲,整隻靈在半空中劇烈搖晃一下,險些直接摔下來,隨即一頓一頓仿佛是接觸不靈的老機關那樣轉過身,盡量擠出一個笑容:“您,您還有什麽事嗎?”

“東西帶走。”

幽小夜順著男人的目光,看見散落在地上的,將地板染上一片水漬的小枕頭和南瓜燈,當即腦瓜子嗡嗡,忙抓起自己的全部家當,火速逃離。

望著那隻小小的惡靈消失在連綿的雨幕中,男人看著地上髒汙的水漬以及自己身上被打濕的長袍,略微蹙眉,而後指尖捏訣,將地麵上的水漬凝幹,又給自己換了身衣袍。

剛飛出鬼屋,幽小夜心有餘悸地用小短手拍拍自己充滿彈性的透明胸膛,長舒出一口氣。

等到緩過勁,恐懼的感覺消退後,幽小夜後知後覺,聞到從大邪祟的地盤裏飄散出來的食物的芬芳。

其實剛才幽小夜被大邪祟抓在掌心時就該聞到對方身上那股強烈又香甜的負麵情緒,他從未見過什麽生物身上能纏繞著那麽多的負麵情緒,鋪天蓋地又密密匝匝。

負麵情緒不是由小小地生氣或者憤怒就能產生,而是要讓這個情感強烈到某種程度,才能形成惡靈能夠看見的,有形有色的情緒。

被這種程度的負麵情緒圍繞久了,是會影響人的心情的。

有些天性樂觀的人或許可以依靠自己慢慢將這些負麵化解,但在此過程中也會鬱悶不悅一段時間。

如果圍繞著一個生物的負麵情緒很多,這個生物便會逐漸抑鬱萎靡。

這種負麵情緒是隻有惡靈才能看見的,其他種族無論修行到何種程度,即便是到了大邪祟那個地步,也隻能察覺到負麵情緒的存在,卻無法驅散。

難怪大邪祟的臉色看上去那樣蒼白,語氣也不好,被這麽多的負麵情緒圍繞,誰還能高高興興的。

不待幽小夜繼續想,原本被恐懼壓抑下的饑餓感因為聞到了食物的芬芳再次叫囂起來,肚子嘰裏咕嚕地亂叫,與此同時,幽小夜感覺到自己的下半身正在變得更加淺淡,如同融化的蠟燭般開始往地麵滴落……

幽小夜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做出行動,就要死了。

求生欲支配著小惡靈做一些冒險的舉動。

幽小夜偷偷摸摸地扒起門來,整隻靈貼在門縫上,偷偷蹭了裏麵一點兒滿到快要溢出來的負麵情緒吃,光是一口,幽小夜就嚐到了各種各樣的負麵情緒,悔恨,恐懼,擔憂……有的是別人殘留在大邪祟身上的,有的則屬於大邪祟本祟。

幽小夜趴在門邊偷偷吸溜了好幾口絲滑無比猶如巧克力般香甜的負麵情緒,原本已經消失的下半身重新凝結好。

他並不貪心,等自己不再融化後便停止了吸食從樓房中飄出的情緒。

雖然幽小夜吃掉的都是對大邪祟而言百害而無一利的負麵情緒,但他還是有點兒心虛。

畢竟那可是大邪祟,抬抬手就能把他打得魂飛魄散,要是讓大邪祟知道了他的偷吃行為……

還是早日還債,爭取大邪祟的寬大處理吧,小惡靈慫唧唧地想。

至於為什麽是明天,因為大邪祟實在是太凶,小惡靈今天被嚇唬得夠嗆,已經沒了再次進入對方宅邸的勇氣。

小惡靈掬起兩隻小爪爪搭在前胸,小聲地朝著大邪祟所在的方向道歉:“先生對不起,我明天一定努力嚇唬人把今天吃掉的情緒還給您,再向您當麵道歉。”

幽·嚇人從未成功過·小夜默默許下了雄心壯誌。

與此同時,漆黑的室內,盤腿於**打坐的男人半掀起眼皮,隱隱察覺到圍繞在他周身揮之不去的壓抑與禁錮,好似稍有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