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江遲暮實在不明白, 自己就出去散個步的功夫,楚寧安是怎麽給自己弄出個翰林學士的三品官當的,就連楚寧安, 都即將去刑部打馬上任。

他大概明白楚寧安的打算, 要想反抗皇帝,那必然不能一直窩在長安王府,可楚寧安能行嗎?他這傻白甜, 到了官場怕不是要被人生吃了。

楚寧安想牽他坐下來, 然而江遲暮現在頗有些草木皆兵, 躲開他的手,坐到了離他最遠的床腳的。

楚寧安的笑不易察覺的僵了僵, 有些可憐的看他, “從今天一早我便發覺了,你為何躲我?”

江遲暮看不得他刻意放軟的眼神,偏頭, “我可沒有。”

“你不僅在躲我,好像還有些怕我……到底發生什麽了?”

“沒有!”

這麽急促,倒是坐實了真的有事。

楚寧安笑了下, “你這樣……會讓我以為昨天幹了什麽壞事, 或是惹你生氣了。”

江遲暮心虛的回望:“沒……沒有啊,昨天在文淵閣裏你痛暈了,我就把你扶回宮了, 什麽事都沒發生。”

楚寧安若有所思, 看來事情是昨日自己昏迷之前犯下的。

江遲暮真怕他回想著回想著, 嘎嘣一下想起來, 那時尷尬的就不止他一個人, 是兩個人了。

“既然你病好了, 還領了差事,那便別在宮裏耽誤了,趕緊回府。”

還沒動兩下,他就如被拿捏了要害的貓,全身一抖,楚寧安指尖一下下點在他頸後,低聲道:“這裏……全是紅痕。”

脖子是人的弱點,江遲暮過敏剛退,自然還是斑斑點點的,還格外敏感,有些沒遮住的地方還一直被宮人似有若無的瞧,那眼神讓江遲暮直發毛。

他捂住脖子瞪他,“還不是怪你?”

楚寧安垂眸笑了,“是怪我。”

江遲暮更感覺到不對了,這話說得,怎麽這麽惹人誤會呢?

楚寧安又道:“你的唇上有傷,好些了嗎?”

說還不夠,他又抬著江遲暮的下巴細細看了看,把江遲暮看的毛都要炸了。

他現在對“嘴”“唇”“親”這類詞匯大概是開了頂級警戒,眼神裏浮現的慌亂自然引起楚寧安的注意,若有所思。

江遲暮被他捏著後頸,鉗著下巴,想跑也跑不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沒事啊,我真沒事,你鬆手。”

向來聽話的楚寧安卻沒動,看著江遲暮受驚的貓兒一樣縮在他手裏,睫毛撲棱個不停,居然有種詭異的滿足感。

“別動,讓我瞧瞧。”

他倏然靠近,仔細盯著江遲暮的唇瓣,他生的顏色好,唇色也一樣殷紅,飽滿鼓脹,一個小小的唇珠圓潤泛紅,隨著呼吸的幅度慢慢抖動。

明明是看傷,此時關注點全偏了。

江遲暮是有點大大咧咧的性格,唇瓣幹裂,大不了舔兩口,根本引不起他的注意。

此時被楚寧安盯著,倒顯得痛了。

他抿緊唇,嚐到一點鐵鏽味,被楚寧安皺著眉頭阻止。

“又流血了。”

江遲暮有些不耐,舔了舔下唇,本就緋紅的唇染上一層水光,那個小小的唇珠就更顯得圓潤可愛,引人發燥。

“看夠了嗎?”

楚寧安垂下眼,喉結不易察覺的滾動著,“方才我問太醫要了能入口的傷藥,可要我替你塗?”

他嘴上詢問,手裏已沾著藥,輕柔又熨帖的在他下唇摩挲,兩人離得近,更顯得古怪。

\"行了行了,你管的真多,還有,你別離我那麽近!\"

江遲暮腦袋發熱,猛然推開他,額上浮了薄薄一層汗。

話一出口,他才覺得重了,可也收不回,一看楚寧安,果真已經有些落寞的垂著眸,“我隻是……不想看你受傷。”

他有些委屈,“我到底哪裏惹你生氣了?”

江遲暮結結巴巴,不知該如何回答,幹脆當起縮頭烏龜,好在此時有宮女在門外低聲道:“陛下送來了午膳,言道今日政事太忙,便不陪王爺王妃用了。”

兩個人默默無言吃了東西,都不想在宮內多待,加上楚寧安的差事忙完了,便向天啟帝請了辭,回長安王府去。

從午膳到轎子上,再到回了府,楚寧安都開口討好著江遲暮,但江遲暮卻閉口不言,久而久之,他也有些落寞的低下頭,不再說話。

兩人之間何曾這麽僵硬過,氣氛僵冷,一回府,江遲暮便借口有事出去了,不願與楚寧安待在一起。

長安王府很大,可逛的地方自然很多,江遲暮卻看到許多生人匆匆來往,他皺起眉頭,問團圓:“這是做什麽?”

團圓回道:“陛下不久前寫了刑部的任命詔書遞入府,又說既然王爺要邁入官場,今後少不了應酬往來,王府現下還是太空**,怕是落了麵子。特地命人重新修整,現在除了您與王爺的臥房,其他地方都要重修呢。”

江遲暮皺起眉,越發弄不懂天啟帝了。

他與楚寧安進宮這幾天,就算他抱著懷疑挑剔的目光看,天啟帝也實在當得上是個好大哥,溫厚寬和,一心關照楚寧安。

人既然有了歹心,舉止多少會透漏一二,可天啟帝卻天衣無縫。

若不是那天夜裏偶然見到他懲罰皇後的冷漠一麵,他都要覺得自己是錯怪他了。

他目前唯一確定的便是曆史上真有碧玉奴的存在,而楚寧安父母與師父的死與此有關,而那顆眼珠子,大概便是楚寧安他娘的,唯一的解釋是……他娘是碧玉奴?

可若真有碧玉奴剜眼而食能升仙的說法,也不會是楚寧安他娘這個中原女子,與曆史上描述的碧玉奴一點關係不沾,就連最關鍵的碧眼都沒有,說自己是碧玉奴都比她有信服力。

想了想,他打算回屋問問楚寧安他娘的事,冷戰歸冷戰,還是正事要緊,可進了院,楚寧安卻消失無蹤了。

“王爺一人進了書房,說……說……”

“囉嗦什麽,王妃問你說什麽呢!”

“王爺說有要事,不可打擾,便是王妃來了也不能進去。”

“……”

這話一出,團圓都有些費解,她本以為兩人隻是鬧小脾氣,可這下連夫人都不肯見,難不成王爺是真生氣了?

江遲暮不得不承認,心裏也有一閃而過的不可置信與氣悶。

回顧他與楚寧安相識以來,楚寧安哪曾將他拒之門外?更別說不見他,楚寧安有什麽秘密瞞過自己?

難不成自己剛才真讓他生氣了?

他抿著唇,看了看亮著燈,卻大門緊閉的書房,用力敲了敲,“楚寧安,你出來!”

裏麵除了燭火閃了閃,沒其他動靜。

江遲暮加大聲:“給你三個數,三……二……”

還沒數完三個數,他就憋不住轉身了,心裏亂糟糟一片,要真是數完三個數楚寧安還不出來,他麵子往哪擱?

憑什麽,明明是他先冒犯自己。

他扭頭進房,喝了三杯冷茶,才冷靜下來。

此時突然有個侍衛進來傳話,“夫人,門外來了個破落書生,非說著與你有約,下人將他打出去,他還死活賴著不走,非要我們進來傳話。”

他顯然沒覺得一個衣衫洗得發白的人能與自家王妃有什麽關係,沒想到江遲暮聽完居然迅速換了身衣服,就要出門,尤其是……這衣服還花枝招展的,有些過於華麗了。

“我約了人出外,若等等王爺問起來,你就說我在府中逛著還沒回來,不必命人尋我。”

團圓欲言又止,總覺得這話和剛剛王爺的話術十分相似。

照理說,王府女眷不該隨意出府,可方才隨著王爺的刑部任命下來的,還有王妃的翰林院任書,現下出府便名正言順多了。

隻是……現在天色都昏黑了。

“王妃,你何時回府呢?”

江遲暮隨意揮手,“不知道。”

團圓愕然。

-

王府外等著的果然是王傲天,隻是此時衣服有些髒亂,背後還印著個黑腳印。

“讓王兄久等了,王府侍衛都是看人下菜,冒犯你了。”

江遲暮嘴上道歉的,臉上卻沒什麽歉意。

看著他的臉色,王傲天的怒氣瞬間消散,甚至心裏有點發怵,明明看起來依舊笑眯眯的,不知為何就讓他這麽害怕。

他搓了搓衣角,“ 我沒什麽大礙,今日冒昧打擾,是因為正巧青女在漏影春,我才特意來王府請您。”

江遲暮沒心情說話,點了點下巴,示意他動作快些。

王傲天登時閉緊了嘴,一個字不敢言,與江遲暮上了王府的轎子。

隻是一路上,他都忍不住瞟著江遲暮的臉色,還在心裏暗搓搓問係統。

“明明上次和我見麵,他還沒有這幅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樣子,今天是我哪裏惹他了?”

係統沉默片刻。

【已查詢江遲暮好感度,目前為-10,與之前並無變化,請宿主稍安莫燥,努力取得目標好感度。】

王傲天鬆了口氣,隨即臉色更難看了,路上隨便一個路人的好感度都有個位數,這人是有多討厭他?

怪不得是惡毒炮灰,真是難伺候。

他心裏這麽想著,嘴上卻套近乎:“江兄,我瞧著你心裏像裝著事,我虛長你幾歲,不如與我講講?”

江遲暮眯起眼睛,卻是被惡毒炮灰幾個字吸引到了。

這已經是他第二天聽到王傲天對自己的評價了,上次是惡心,這次是惡毒炮灰,而且聽起來不是個人評價,倒是像本就認定他是這麽一個人。

再結合王傲天曾說的原著中有自己,他倒是好奇,自己在原著裏到底是個什麽角色,聽著實在不是好人。

他憂愁道:“不瞞王兄,你應當也知我被嫁入王府了。”

王傲天十分自然的點頭,沒有意識到這不是自己一個小人物應該知道的消息。

“王府雖富貴,可實在冷清,長安王待我也並不算好,更何況他那身子……唉,不說也罷,我常常覺得日子過得實在沒意思。”

王傲天立馬懂了。

“江兄的意思是……想命我為你介紹些新人。”

江遲暮的嘴角一抽,沒明白他怎麽從自己這話聯想出這意思的,但還是順著道:“王兄果然聰明,隻是這人選……”

王傲天心裏納悶,王府裏不是那麽多人供他選擇嗎?怎麽突然有讓其他人拉皮條的打算了?

但首要目的還是刷好感度,他大方道:“王兄我行走街頭,三教九流都有接觸,各色美人自然也見得多,自然能讓你滿意。就說我們今天能見的青女,便是冠絕天下的美貌,江兄不必擔心。”

這麽說著,耳邊果然傳來係統的提示。

【好感度+5】

他更確信自己的思路沒問題,開始大肆吹噓著自己在京城逛過的花樓之多,見的美人風姿各異。

這些話江遲暮隻當耳旁風,他注意的是王傲天信誓旦旦給他介紹姘頭,這種光明正大朝王爺頭上戴帽子的行為,他沒半點不自在,還十分熱絡。

這不就說明,在他眼裏,自己便是這麽個人嗎?

難不成原書裏自己出軌了?

他隻看過原著前三章,講的都是長安王的奢靡富貴和英年早逝的淒慘,至於王妃一個字都沒提,隻得靠王傲天這個看過全書的人的話來猜。

他還想問點什麽,可轎子一停,前麵便是漏影春了。

這些日子王傲天不知有了什麽奇遇,穿著身洗得發白的袍子,居然沒人攔他,甚至還一路暢通無阻進了漏影春。

雖然座位在一樓最偏僻的角落,也足夠讓江遲暮驚訝了。

“王兄,你不是說要帶我見青女嗎?”

江遲暮似笑非笑,現在幹坐著,可算不上能見漏影春閉門謝客舞姬的樣子。

王傲天眼睛四處掃射,色眯眯的看著漏影春的美人,“江兄莫急,等等自然能見到人。”

原著中,沒過多久青女便會因衝撞了酒客,被人欺辱,自己到時去英雄救美,自然能斬獲芳心,將後宮收入囊中。

江遲暮聽他這麽一講,也不再急,敲桌點了壺酒,舉著酒杯淺酌起來。

忽而,那酒杯倒在桌上,漏了王傲天一身。

江遲暮僵硬的看著二樓一張臉,沉默片刻,忽而冷笑起來。

王傲天沒來得及抱怨,就被笑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驚恐道:“江兄,你為何……”

“無事。”

江遲暮站起身,將桌上的酒連壺飲盡,許多未吞咽的酒液順著動作,從下頜躺倒喉結,沾濕前襟,剔透的酒液趁著白玉的脖子,倒是把王傲天看愣了,心裏想著怪不得原書裏他能一直作死,還真有幾分資本。

啪——

酒壺空了,砸在桌子上,江遲暮回頭對他笑了笑,“樓上瞧到位熟麵孔,我去會會,很快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