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王爺在鹿鳴宴上喝了壺酒, 因著吹了風受涼,當夜便高燒不止的事當夜便傳遍宮廷。

陛下親自前去探望,還大手一揮, 撥了整個太醫院的太醫侍疾, 內外朝都紛紛議論著,陛下可真是寵愛極了這位長安王。

楚寧安的燒起起退退,連帶著江遲暮也睡不安寧, 一整夜都半夢半醒, 夢裏瘋狂重複著昨天的場景。

楚寧安半垂眼眸, 昏昏沉沉,朝他跌下來, 然後……一雙冰涼的唇貼到自己唇上。

他直接被嚇得猛然坐起。

……然後對上了大病初愈, 剛醒過來的楚寧安的目光,兩人麵麵相覷,沉默了三四秒。

“你, 你,你……看我幹嘛!”

江遲暮猛然抓起被子遮住半張臉。

楚寧安咳了兩聲,嗓音沙啞, 說不出話來, 指了指床邊的水壺,江遲暮才明白他想喝水,他將水壺遞過去, 然後看著楚寧安喝完了半壺溫茶。

楚寧安清了清嗓子, 開口:“你……”

“什麽?!”

楚寧安有些委屈的看著他, 聲音發啞, “我覺得……你今天有些凶。”

“……”

江遲暮狐疑的看了他兩眼, 放下被子, “哪有的事,我可啥也沒說。”

雖然這樣說著,可他的手還不自覺摸著下唇,覺得那裏怪怪的。楚寧安的目光也情不自禁聚集在那裏,然後漸漸靠近,抓住了他的手,有如實質的目光在他下唇逡巡。

“!!!”

江遲暮在打算踹開他的前一秒,聽到楚寧安聲音很輕,“這裏,流血了。”

他指尖沾了沾江遲暮的下唇,有些冰冷,像一個吻,迅速勾起了江遲暮的回憶,他瞪大眼睛,推開楚寧安,不安的捂著唇看他,然後看到楚寧安指尖確實帶著點血跡。

他懷疑的摸了摸唇,嘶了一聲,或許因為春日幹燥,嘴唇確實有些幹燥裂口,楚寧安沒騙他。

他甚至還端了那半壺溫茶給他,示意他潤潤唇。

江遲暮推開他的手,死死瞪了楚寧安半天,看著他迷茫不解的眼神,才確信他真的是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不知為何鬆了口氣,心頭大石落下。

也是,楚寧安昨天醉成那個樣子,還疼的失去了意識,那他應當是不小心摔倒,然後碰到自己嘴唇的……吧?

即使如此,他也覺得有些怪,偏開頭,“沒事,我不喝,你燒剛退,先躺著吧。”

楚寧安被他疏遠的動作弄得愣了一下,可江遲暮連頭也不抬,迅速跑出去的動作更讓他心頭一沉,眉毛緩緩皺起。

昨天……

發生什麽事了?

-

長安王醒了的消息一傳過去,方才還在勤政殿批折子的陛下,當即就推了當下的政事,親自看望。

“大哥。”

楚寧安大病初愈,看到天啟帝,便費力的掙紮著下床想要行禮,立馬就被天啟帝扶了回去。

“寧安,別搞這些虛禮,你身子還沒好全,仔細蓋好被子,別著涼了。”

天啟帝細心的幫楚寧安掖著被子,楚寧安有些感動的垂下眼眸,可眼中卻有些冷。

天啟帝又招來侍疾的太醫,細細問了楚寧安的病況,一張溫厚的臉滿是心疼。

“你這身體,大哥恨不得親自替你躺在**,唉。”

楚寧安強撐著精神寬慰道:“無事,說來有趣,我這次大病一場,醒來到覺得身體輕快了許多,沒有之前那般虛弱,倒不知是回光返照,還是因禍得福。”

這倒不像假的,眾人都能看出,明明昨夜還高燒不止,一覺醒來,長安王的麵色卻紅潤許多,人也有了些精氣神,不像之前那樣羸弱。

天啟帝眼神動了動,很快隱沒下去,溫柔的笑道:“寧安是極貴的命格,必然能因禍得福。我記得國師也曾說過,若熬過這幾年病痛,你便能青雲直上,百歲無憂,我看這日子就要到了。”

楚寧安笑了笑,眼神沉靜,“這話大哥你不知和我說了多少次,我的身體我自己當然有數,隻怕是沒多久可活了。”

天啟帝佯怒,“你說的什麽話,非要大哥生氣不是?”

楚寧安像幼時那般露出有些稚氣的笑來,“大哥總這麽照顧我,寧安怎麽受得起。”

“你啊……”

天啟帝歎了口氣,便如尋常人家長兄般絮絮叨叨起來,侍候的太監宮女都有些咋舌,陛下雖然溫厚,但他們何曾見過陛下這麽接地氣的一麵,那般關心作態,就像尋常百姓一樣。

兩兄弟聊了許久,恍惚間出宮後並未見麵的空白三年也被填滿,氣氛不知不覺溫馨許多。

楚寧安就在此時,忽而低聲說了句,“大哥,我覺得身體好了些,我想……入朝。”

“……”

天啟帝忽而頓了頓,擺在膝上的檀木佛珠被手指輕輕撥動幾下,溫聲開口,“你的身體,大哥怎麽放心的下,為何突然要入朝?”

楚寧安睫毛微顫,有些羞赧道:“您應當也知道,我與王妃雖然是媒妁之言,之前並未互相了解,但寧安是真心喜歡他。”

“遲暮是有些小脾氣,之前也惹的許多人不喜。可他嫁入王府,與我相處這些時日,我看得出,他是性格好的,也……真心待我。”

天啟帝碾了碾珠串,不置可否。

“大哥應當也知道了,我與他去趟上巳詩會,都要看著他被人嘲諷欺侮。更何況,他一個男子卻得充作女子,隱沒身份,不明不白嫁入王府,出去沒有絲毫依靠立身,寧安怎麽配做他的夫君。”

天啟帝微微笑了,“你們去上巳詩會的事,我也有聽聞,若你覺得那群書生對你不敬,大哥找個法子將人全奪了功名,發落到大牢便是。”

他幾個字就將許多剛剛考上功名,甚至躋身三甲的舉子從雲端摔到低穀,可臉上卻溫文爾雅,讓人心裏發冷。

楚寧安搖搖頭,“一次出氣便罷,次次如此,難不成每次都要靠大哥幫忙嗎?我看這群人就是覺得遲暮無人可依,才如此囂張。”

天啟帝撥了撥佛珠,“你是想為他撐腰?”

楚寧安微微抿唇,“嗯,寧安的身子不知還能堅持多久,至少這些日子,我想讓他……活的恣意些,若我有了些權勢,他也不必被不長眼的欺辱了。”

“這也倒是。”

天啟帝想了想,便笑了,“你倒與爹一樣,是個情種。那朕便把刑部給你,先練練手,至於江遲暮,若你覺得他被欺負了,讓他領個功名也不是不可,我皇家的媳婦,去翰林院領個正三品的職,也是當得起的。”

楚寧安微微攥緊掌心,“那便謝過大哥了。”

天啟帝站起身,微微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知道你們新婚燕爾,正是濃情蜜意,可也得以身體為重,他到底是個男人,不能傳宗接代……唉。”

楚寧安似乎有些羞赧,“寧安知道的,但縱然他是男子,寧安也不會另娶了。”

天啟帝似乎有些失望,歎了口氣,倒也沒說什麽,隻說勤政殿還有官員等著,便起身離開了。

楚寧安等屋子裏的宮女收拾完殘茶,走出去,才輕垂眼眸,呼了口氣。

天啟帝從頭到尾都在不著痕跡的打量著他,看起來極其關心,甚至聽到他身體好些時,更有一瞬間抑製不住的狂喜。

他想到了昨日喝的那壺酒。

一入口並不覺得濃烈,寡淡如水,他是喝了兩三杯,才察覺到那是無有鄉,隻是淡了些。

喝完那壺酒,便高燒不起,全身抽痛,夢魘不止,可醒來後便覺得身體似乎好了些。

似乎那日在漏影春,喝完一壇無有鄉後,也是與這一般的境況。

隻是……

為何他這皇兄,如此在意他與江遲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