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楚寧安眼眶還有些紅,卻認真的看著他,“真的嗎?”

江遲暮也認真的與他對視,碧綠的瞳裏倒映著眼眶微紅的楚寧安,真誠道:“我說真的。”

楚寧安幾乎立馬就被哄好了,他極力不讓自己的喜悅太明顯,移開視線,臉上泛起一層薄紅,“江遲暮,你莫要哄我。你說實話,剛剛擾了你的好事,你真不覺得我多餘,惹人厭煩嗎?更何況我病弱至此,廢人一個……”

“停停停!”江遲暮哭笑不得的打斷他,再這樣下去他不知道要把自己貶低成什麽樣。“我何時這麽說過你?”

楚寧安眼神有些黯然,“所有人都是這麽說的,其實我都知道的。王安、如意,我也聽過府中下人私下聊天,他們都……”

“你把其他人的話安我頭上,我可不認。”

楚寧安的眼睛一下子變得亮晶晶的,看向江遲暮,“真的嗎?”

江遲暮在他小狗般的清澈眼神裏撒謊,有些不自在,他低咳一聲,戳了戳他的腦門。

“長安王爺可是全天下仰慕的人,不僅家財萬貫,還書畫雙絕,你可知道外麵有多少大家閨秀等著嫁你?又有多少詩人才子想與你攀上關係?”

楚寧安被他誇得臉紅。

江遲暮加大力度,哄哄這小傻子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更何況你長的這麽好看,要是你沒病,全京城的公子也別爭什麽才貌第一了,都排隊跳河去吧!”

甭管江遲暮心裏如何想,他嘴上瘋狂吹彩虹屁,沒一會楚寧安就受不了,“你別說了,我知道了。”

江遲暮意猶未盡的停嘴,他看楚寧安終於被哄好,鬆了口氣,幹起他的正事。

於是,剛剛平靜下沒一刻的楚寧安,就被江遲暮騎在腰上,扒起了衣服。

“你,你幹什麽!”

平時臉色慘白的楚寧安,此時神色慌亂,臉頰緋紅,眼睛瞪得溜圓,稱一句色若春曉都不為過。

江遲暮惡趣味興起,摸著他蒼白瘦弱的胸膛,輕笑,“當然是服侍夫君就寢啊,夫君莫要反抗了,現在門外沒人守著,你叫的再大聲也沒人救你。”

楚寧安瞪大眼看他,濃烈的水霧浮在眼底。嘴唇囁嚅,卻說不出什麽來,隻是一副又慌亂又恐懼的樣子,細看,似乎還有幾分……期待?

江遲暮看他不反抗,登時沒了逗人的心思,臉上笑垮下來,“大白天的,王爺還真想白日**啊?”

“我……不是……”

楚寧安想反駁,就被江遲暮捂住了嘴,然後胸口一痛,他情不自禁的瑟縮,卻被江遲暮壓緊了,“別動。”

“唔唔……”

楚寧安唔唔的想說什麽,卻說不出話,他垂下眼,就見江遲暮拿著根閃著寒光的針,對準他心口刺下。

他嚇得臉色慘白,卻並沒掙紮。

楚寧安常年體弱,連血也流的少,江遲暮紮了好一會,才攢夠一個瓶底的血,放開了楚寧安。

他剛才著急,動作粗暴,楚寧安顯然痛的厲害,發著抖,牙齒緊咬。

可他卻沒說什麽,隻是默默整理著前襟,把他**的胸口遮的嚴嚴實實,才默默鬆了口氣。

江遲暮晃了晃瓶裏的血,“你不問我要做什麽?”

楚寧安抿著唇看他,“你想告訴我自然會說,若不告訴我,問也沒用。況且,你總不會害我。”

江遲暮汗顏,他後半句話,放在幾天前,還真不一定。

楚寧安輕易交付的信任讓他有些承受不起,他刻意扯開話題,“王爺,我有個問題。”

楚寧安歪頭看他。

“您有其他親生兄弟嗎?”

楚寧安抿唇,“父皇母後隻有我一子,皇兄是父皇沒遇到母後前生的,他生母很早便去了,母後便把他與我一同養大。”

“那您有兒子女兒嗎?”

“噗——”楚寧安剛喝下去的茶,登時全噴在了衣服上,結結巴巴道:“你說什麽?孩,孩子?我怎麽會有!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江遲暮暫時不想把蠱蟲告訴他,他故作憂愁,“唉,我雖是王爺的正妃,可終究是個男人,不能有子嗣,我擔心……”

“為何要擔心?”他像是怕江遲暮不信,別別扭扭的拉起江遲暮的手,臉色泛紅,“縱然你是個男子,沒有子嗣,我也絕不會娶其他女子,隻有你一個……”

“父皇說了,對發妻就該一心一意。”

他越說越小聲,不知想到哪兒去了,眼神四處亂飄,臉頰泛紅。

江遲暮沒聽清後幾句,他眉頭皺緊,心中有了最壞的猜想,“那您的父皇母後……”

一說起這兩人,楚寧安眼神暗淡,極其神傷。

“父皇三年前駕崩,母妃傷心過度,沒多久就跟著去了。”

他顯然不願多說,可江遲暮卻不得不追問,因為唯一的可能便是先皇與皇後有人沒死,還成了子母蠱的母蠱。

他摸了摸楚寧安的頭,說起父母,他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從頭到尾都彌漫著悲傷,連頭頂支棱的發絲都蔫了下去,像隻沒有家的小雞崽。

江遲暮聲音溫柔,“跟我說說你的父母吧。”

“父母……”楚寧安茫然的看了一眼江遲暮,眼裏浮現痛苦,可他已把江遲暮劃進最信任人的範疇,根本不設防,自然也會盡力滿足他的要求。

他抿了抿幹澀的唇,慢慢開口:“父皇,對母後很好。”

“父皇娶了身為宮女的母後,還將她封為皇後,頂著全天下人的反對與她舉案齊眉。因著母後體弱,成婚八年才有了我,聽師父說我出生時便身體不好,是父皇竭盡全力才把我救活,所以才賜名於我寧安,封為長安太子。”

“父皇與母後都醉心詩書,母後年輕時更是琴藝一絕,因此我出生後他們都盡心竭力教我,後來還將我送到宮外,跟著文蚺公潛心讀書。不過他們會常常來看我,還給我帶親手做的點心給我。”

他幾句話就描繪了一個無憂無慮、受盡寵愛的童年,江遲暮莫名就懂了為何他會天真至此,不懂半點人情世故。

這種美好的童年讓江遲暮有些豔羨,可他眼裏卻有淡淡憐憫,若真如他所說那般美好,楚寧安也不至於淪落到這種又病又傻的境地了。

楚寧安說之前那些時臉上滿是笑,可接下來,臉色便一下灰暗下去。

“十三歲時,我學成歸宮,可沒想到父皇卻突然重病不起,當時母後與大哥衣不解帶的照顧父皇,可他還是很快去了。他去後,母後哭壞了眼睛,起夜時撞在床沿上,也跟著去了。”

楚寧安聲音微哽,身體顫抖,眼裏滿是痛苦神色,“那時我身體也不好,時常生病,不僅沒見到父皇最後一麵,連母後也隻見到棺槨,是寧安不孝……”

江遲暮連忙將人摟進懷裏,輕拍著他,楚寧安才平靜下來,江遲暮臉上有些掙紮,但還是開口。

“如此說來,你父皇母後臨終你都不在場,隻有當今天啟帝在場?”

楚寧安點頭,神色黯然。

江遲暮敏銳的發現疑點。

“我記得先皇與皇後去世時正值壯年,怎會如此蹊蹺的相隔幾日逝去。”

楚寧安自責的咬緊下唇,立刻便有血跡滲出來,“……是我。我出生時身體太弱,父皇為我的病奔波了許多年,還曾冒著寒雨去南疆求醫,是那時落下的病根。”

江遲暮還是覺得哪裏不對。

他又問起另一件事。

“先皇去世,你是太子,為何繼位的是當今聖上天啟帝?”

楚寧安茫然道:“當時我為母後送葬,回來便生了好大一場病,差點活不成了。我在病**躺了一年,是大哥四處奔走為我治病,可一國社稷耽誤不起,大哥本想空懸帝位等我病愈,後來我病的太久,他才不得已登基。”

江遲暮還是覺得蹊蹺。

怎麽一家三口都病的如此蹊蹺,還是同時重病。

他正色道:“楚寧安,當時的情況真如你所說嗎?你與先皇重病,唯一的受益者便是你皇兄,他若是有點私心……”

楚寧安反駁,“不可能,皇兄最是溫善,從小便將母後當做生母敬重,對我的疼愛更是朝野皆知,他怎麽會做這種事?”

“知人知麵不知心,你怎知他不是披著人皮的狼?更何況天家親情,最為淡泊,你真覺得他將你母親與你當親人看待嗎?”

楚寧安迅速反駁,眼裏有些焦躁和疑惑,“我了解他!他曾為祈求母親平安,手抄經書九千卷。也曾為了保護我身受重傷,受刺客兩刀,傷了腿,他怎麽會是做戲!你為何要這麽詆毀他?”

江遲暮被這目□□的上了頭,冷聲道:“我詆毀他?你可知你過的什麽日子?若他真的關心你,會讓你在王府吃不飽穿不暖?你很久沒見過他了吧?我猜你遞上去的請安折子,都毫無音訊,自他登基後更沒來看過你!就連你大婚,他都沒有來!”

一說起這事,楚寧安臉上的傷心顯而易見,“大哥是忙於朝政,更何況國師叮囑我要少見生人,他才沒來看我。”

”怎會這麽巧?你父母一同去世,你便跟著生了場病,讓他‘不得已’登上帝位?一登帝位往日對你寵愛的兄長便把你拋擲腦後,再也不肯見你。”

江遲暮冷笑:“楚寧安,你別騙自己了!“

“夠了!你別說了!”

楚寧安大聲打斷他,猛然抬頭,麵色難看,眼裏幽深的可怕,“你若是覺得皇兄會為了帝位害父皇母後、還害了我,我可以告訴你,絕無可能。”

他說的斬釘截鐵,不僅是理智與情感決定,更是從小血脈親情決定,皇兄絕不是那樣的人。

江遲暮在這目光下渾身僵硬,一瞬間暴發的威視仿佛要將他凍住,根本沒法呼吸。

麵前的楚寧安像是他完全不認識的人。

他此時才忽然意識到,楚寧安出生在天威莫測的皇家,縱然他平時表現的再溫軟,他也是萬人之上的王爺,一句話便能壓死人。

自己在他麵前憑空說這些毫無依據的話,不下於謀逆,是能立馬拉出去殺頭的罪。

楚寧安幾乎在開口的一瞬間就後悔了,咬著唇,眼神無措,“……大哥人真的很好,他從小便溫柔,最是純善仁厚,他真的不會做出這些事的。”

他說到最後眼眶通紅,聲音哽咽,幾乎要哭出來似的,卻殷切的看著江遲暮,想從他這裏得到確認。

“我大哥不會做這種事的,江遲暮……哥哥,你不要這麽說他好嗎?”

江遲暮卻沒有開口說話。

他有些心灰意冷,想到對長安王恩寵有加的皇帝,又想到自己根本沒查出問題的兩碗藥。

是啊,說不定真如他所說,皇帝是個好人,根本沒害人的意思,是自己心理陰暗,想得太多了。

他暗暗歎了口氣,臉上扯出一個浮於表麵的笑意,“王爺說的對,是我信口胡言,你就當我沒說過這話吧。”

楚寧安幾乎立時慌了,瞳孔緊縮,雖然江遲暮臉上依舊是他熟悉的笑,可他卻敏銳的感知到有什麽不同。

他雙眼泛紅,將起身想走的江遲暮抱住,抽了抽鼻子,像是要哭似的,卻隻是悶悶道:“對不起。”

“……什……”江遲暮還沒開口,就見楚寧安煞白著臉抬頭看他,眼裏浮現出痛苦。

他的頭好疼,從說起父皇母後開始就在疼了,像是有無數根針刺入頭頂,隨時要炸開一樣。

但江遲暮想聽,他便忍著痛說。

他的眼神一向很空,如同一麵平滑的鏡,所有情緒都浮在上麵,隻有歡喜或悲傷,可此時卻像是第一次有了波瀾,雖然很淺,卻風起潮湧。

他抿著唇,聲音顫抖,很微弱,“……江遲暮,除了你和皇兄,我沒有親人了,你們兩人我一個都不想失去。”

他圓潤的浮現些水光,“別生寧安的氣,不要不理寧安,好不好。”

江遲暮手指一僵,逃避般從**竄起來,快步走出屋子。

直到將楚寧安水潤潤的眸子從腦袋裏抹去,他才鬆了口氣,心裏亂的發慌。

他咬了咬牙,“誰教他的……”

這麽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