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何殊也知道人口問題的重要性, 以及男女嚴重失衡所能帶來的諸多社會問題。
所以她從沒放鬆對這些的關注與重視,也一直有在努力。
別的不說,取消人丁稅的稅改方案, 就是一個實施後,能為這些帶去最明顯改善的國策。
在她前世所生活的那個時空,先人已用實施‘攤丁入畝’後, 人口巨增的曆史事實證明了它的切實可行。
何殊甚至已經開始未雨綢繆的開始思考, 將來要以什麽樣的方式, 可以讓百姓自覺控製人口增長。
要求手下船隊出海時, 途經任何地方,都要搜集一下當地的物種,想要尋找到高產物種,隻是目前還沒有好消息傳回來。
以免日後還要麵對在土地有限,產量也極其有限的情況下, 大安養不活大量激增的人口的問題。
結果這位羅禦史在反對稅改方案實施的事情上跳得很積極, 試圖用這種孬主意來替代她想通過實施稅改方案所能達成的目標。
可她將要實施的稅改方案, 還能在其它諸多方麵都對社會生產起到積極促進作用。
而羅禦史提出的這兩項奏議, 在促進人口增長方麵的效果不一定會怎樣, 可以肯定的是,它肯定會導致大量人倫慘劇發生。
對於這種起不到監督皇權與文武百官的作用,還想試圖通過歪門邪道取得政治聲望,從而步步高升的言官,何殊實在很想將其罷官。
罷官後, 連讓對方去學堂教孩子讀書的想法都沒有,因為這種人自私自利,漠視他人利益的思想很有問題,容易將學生給教歪了。
可是她又不能因對方的這種算不上違法犯事的奏議, 就給對方定罪,所以目前能做的隻是駁回對方的奏本,要求對方不可再提。
當然,以何殊的性格,即便不能因這件事給對方定罪,也不會就此真就放過這人。
從暗衛那裏得知,這位羅禦史出身官宦世家,家中擁有大片土地,雖交遊甚廣,但表麵上還算清白,短期內抓不到什麽把柄後,她選擇直接親自上奏。
言明從羅禦史在奏議中提到的某些現象得到靈感,為杜絕某類犯罪,要對違背女性意願,強迫女性的男子全都施以宮刑做為處罰,從而讓人對這種惡行引以為戒。
這件事頓時在朝堂上引起巨大爭議,雖有確實對強迫女性的惡行特別反感者,與早就擺明立場隻站皇上或太子的官員們據理力爭,仍有大半官員認為這種懲處用刑過當。
而且在反對的這大半官員中,有許多向來不對會的文武大臣都空前齊心。
在朝堂上連爭數日後,終於達成雙方各退一步的共識,視情節嚴重程度,如情節特別惡劣,或是犯兩次事以上者,一律處以宮刑。
何殊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畢竟她很清楚這種事情每發生一起,都會給一名女子留下嚴重的心理陰影,一生都未必有機會治愈。
可是能在當前這個男權時代的大環境下,爭取到這個結果,已經算是成功。
她早就想對這種惡行實施這種嚴懲,可她此前隻在拐賣婦女兒童一類案件上,成功爭取到頂格重罰,因為這類案件本就十分令人痛惜。
如今有了這麽個契機,何殊當然不會放過,那些對此不滿的人不敢針對她這個太子,隻能將怒火發泄到沒事找事的羅禦史頭上。
認為要不是對方說男女失衡導致強迫女性的案件發生,提出要逼女子嫁人,太子也不會想出要以這種酷刑,從根本上解決男子強迫女性的禍根。
許多人心裏其實都明白,那種強迫女性的案件之所以會發生,還屢見鮮、屢禁不止,更多的原因在於施惡者的人品道德惡劣,跟所謂的民間男女失衡關係不大。
普通貧苦百姓之中,發生這種惡劣事件的概率其實相對較低,反倒是某些家中妻妾成群,王公大臣、豪門大族出身的人,經常犯下這種惡行的現象,就是最直接的證明。
雖然結果不盡如人意,但是隻要能邁出這步,讓人知道犯下這種事的嚴重後果,總減少一些類似案件的發生。
何殊從不認為自己帶著宿慧出生,就能與人不同、得天之眷,也早就明白她所生活的這個世界,周圍的人,不可能都遵從自己的意誌,讓自己心想事成。
所以有了這個結果,在何殊這裏,這件事就算是暫告一段落,將來能否有機會讓她徹底如願,隻能交給時間。
畢竟還有更多的人與事,等著何殊去關注與處理。
聽說太子康複現身,皇上也因不用再擔心太子而恢複狀態,短短數日,就讓整個朝廷上下變得格外忙碌,上值期間,恨不得小跑著走路。
有許多希望太子能留下殘疾,就此一蹶不振的人,當然是非常失望,但也無可奈何。
不是沒人想在太子‘養傷’期間,伺機動些手腳。
可是他們麵對的是東宮內部連隻老鼠都不讓進的死守,外部由正寧帝派出的大批禦林軍嚴防,根本找不到半點下手機會。
如今得知太子已經恢
複如初,除了變得有些黑瘦,沒有留下半點跛腳類的後遺症,心中著實遺憾。
但這並不影響京中那些有頭臉的王公貴族爭相給東宮送禮,祝賀太子康複,以及邀請太子出席他們的宴會。
且不說何殊從不耐煩參加這些應酬,正寧帝也不會允許自己的太子,去那些容易讓人動手腳的人多場合。
回到宮中後的何殊,再次恢複以往的作息規律。
這趟出宮記下的那些備忘錄,即便在短時間內無法得到徹底解決與改善,也需要提前開始進行謀劃與籌備。
等到在青山州王同知與韓氏家主等主犯接受最終判決的那日,崔景懷以龍威大將軍的身份親自到場作證。
至此,京中上下才真正確定,原來傳說中的京中貴人,竟然真是這位很少在人前露麵的懷安商行東家崔景懷。
更加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這崔景懷竟被當聖任命為一品龍威大將軍。
能被任命這個職位,絕對能夠表明他是當今聖上的心腹重臣。
正當這個消息持續發酵時,宮中就有旨意傳出,任命崔景懷擔任京都九門提督,雖是從一品,卻是非當今聖上心腹,絕對沒有機會沾邊的要職。
這件事瞬間在朝堂上下引起一片熱議,尤其是那些早就等著上任九門提督按例調職,好推舉自己人去接任的勢力。
他們多方勢力在私下裏明爭暗鬥,結果卻被突然冒出來的這位給截胡,讓人如何能甘心。
“啟奏陛下,崔將軍無功受爵,以龍威大將軍的身份兼任九門提督一事,實難服眾,還望陛下三思!”
此話一出,頓時引來大半朝臣的附議,且是繼上次之後,文武大臣再次空前的團結一致。
“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
這整齊劃一的聲音,都在傳遞出同一個態度。
“看來諸位卿家都以為龍威大將軍對江山社稷無功,認為他是靠著皇親身份上位。”
對此有早有準備正寧帝拿出一份案卷遞給汪林。
“汪林,你給大家念念,讓大家知道崔卿到底是憑什麽被封為一品龍威大將軍,又因怎樣的功績,才會被任命為九門提督。”
“奴婢遵旨!”
汪林恭敬的接過那份案卷後,朗聲讀了起來。
這份案卷是從崔景懷的生平記起,前麵記的是父母生平信息,重點寫明崔父當年有何功績,後麵如可因公犧牲。
此後才是正式屬於崔景懷的部分,因幼年失去雙親,七歲被接入宮中撫養,十三歲進入邊境軍中曆練,戍邊六年,憑積累的軍功升為五品校尉。
十九歲被召回京中,數次救駕有功,還曾數次偵破大案。
若是一般的皇親國戚,甚至能借這些功勞封侯,隻是先帝在爵位的封賞上麵特別小氣,再加上先帝確實很信重對方,才會將其封為一品龍威大將軍。
雖然嘴上不敢明著議論,但是朝中這些大臣心裏都清楚,知道曆代皇上手中掌握的有一隻暗衛。
崔景懷立下這麽多的大功,卻不被人知,此前也隻偶爾在人前現身,他的真實身份可謂是昭然若揭。
而其作為先帝的心腹,不僅沒受當今忌憚,繼續得到重用不說,還能有幸得到當今親自為其正名。
這讓滿朝文武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位突然強勢出現在大家眼前的崔將軍,瞬間從此前的群情激憤變得啞口無言。
崔景懷在接任九門提督一職後,已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朝堂上,此刻感受到身後那些官員的複雜眼神,表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無比舒爽。
除了皇上讓汪大監當眾宣讀的這些功績,他做過的事情更多,隻是那些都不便公開對人言而已。
不是隱瞞,而是為了保護。
活到年近四十,終於能有機會光明正大的正式出現在人前,執掌他過去不曾奢望過的大權,哪怕要麵對無數人的嫉妒恨,他也很享受。
與此同時,他對皇上與太子也更為感激,他在先帝朝時多次救駕,可是到了正寧朝,皇上與太子都是謹慎之人。
這兩人將宮中清理幹淨後,除了太子這次出宮,基本連皇宮都不出,給他與手下減輕許多防衛壓力同時,也沒什麽機會護駕。
隨著崔景懷的這些功績被公開,再也沒人敢質疑他是無功上位。
哪怕有人認為他的功勞大多都是在先帝朝立下的,可是當今都認可其功績。
更何況朝中大臣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靠著先帝朝立下的功績,以及積下的資曆,才能站到朝堂上。
因此,眾人縱有再多的不甘,也隻能接受這個事實。
晚上去鳳元宮用晚膳時,剛從宮外赴宴回來的八公主興匆匆的說道。
“母後,我今天在鄴王叔府上遇到外祖母了,外祖母說,五表哥的年齡不小了,該考慮議親的事情了,想讓您幫五表哥參謀一下親事,還是自家人更可靠。”
八公主是真的年齡小,不知道這話中的深意,可是在場其他三人心中都很明白。
皇後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叫來身邊的掌事姑姑。
“去蔣家傳本宮口諭,就算是自家人,彼此之間也要注意分寸,不可幹涉太多,何況結親是關係到兩家的大事,本宮深居內宮,不問外事,在這些事情上幫不上忙,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掌事姑姑領命退下,八公主卻有些不滿。
“母後,您和父皇不是經常給人賜婚嗎?為什麽這次又說幫不上忙,何況這事還是外祖母親自開口,您也太不給她老人家麵子了。”
被女兒指責不孝順,皇後頓時氣得有心肝肺都有些痛,娘家人與女兒都不懂事,娘家人還試圖利用她這不懂事的女兒給她添亂。
“你懂什麽,我與父皇賜婚的那些,基本都是人家雙方已經提前確定過結親意願,請我們出麵給賜婚,是為了以示隆重。”
當然,這隻是明麵上的意義,其實也是在向皇上表忠心,以及試探皇上對這門親事的態度。
畢竟姻親往往意味著兩家結勢,若皇帝不支持,他們肯定要考慮一下後果。
八公主有些不滿的抱怨道,“可是外祖母家又不是旁人,你給五表哥指個出身好、品貌好的貴女不就行了,就這麽一點小忙你都不願意幫忙。”
皇後覺得自己這小女兒腦子裏裝的都是漿糊,連她三女兒百分之一的聰明勁兒都沒有,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真是被寵壞了。
她的老母親要的是孫媳婦嗎?成家立業,人家分明是在給孫子要前程、要官位,還是趕在這風口浪尖上為‘更可靠的自家人’要。
很顯然,她娘家人是覺得那崔家不如他們蔣家關係親近,卻得了九門提督的位置,就想趁此機會提醒她,蔣家也想要個實權位置。
可是小女兒半點都領會不到這其中的深意,還因此而自以為是的指責她,氣得皇後懶得再跟她說,直接招來八公主身邊的管事姑姑。
“看來上次讓八公主閉宮思過,一點效果都沒有,這次罰她閉宮三個月,除了必要的上課,不許出宮,若還認識不到自己到底錯在哪裏,本宮還要接著罰。”
八公主一臉的懵逼,下意識將求救的目光投向皇上和太子。
何殊倒是挺憐惜對方小小年齡,就要承受本不該讓她受的罰,可是她更清楚,以他們一家所處的位置,將孩子養得太天真,不是愛而是害。
所以她狠心將頭轉向一邊,裝作沒接到對方的求救信號。
在八公雙眼含淚的被帶下去後,正寧帝終究不是後爹,忍不住心軟的同時,也為給皇後麵子。
“小八年齡還小呢,不懂這些很正常,你也不要太過苛責,說兩句就算了,再讓人提點一下這其中事情,不是她一個小孩子能摻合的,不過你那五侄子既然到了成親的年齡,也確實可以領些事做了,就是不知道他擅長些什麽?”
皇後態度堅定的回道,“他最擅長風花雪月、不幹正事,陛下不用看在妾身的麵子上,就想照顧那些人,要是蔣家子弟中有爭氣的,不用他們拐彎抹角的要,妾身也會舉賢不避親。”
這是皇後的心裏話,她知道自己若仗著身份給娘家人開了口子,皇帝身後還有生母娘家趙氏一族等著照顧。
弄一堆靠著裙帶關係上台的廢物去占據官位,不是給她的太子添麻煩、增加負擔嗎?
別的不說,光是要給那些人支付的俸祿、報銷生老病死的費用,都是不小的開銷。
曾與正寧帝切身感受過貧窮滋味的皇後,很擅長算這種錢上的帳。
看著這位曾與他患難與共,在他發達後,也不曾想著要為自己與娘家人謀私利的老妻,正寧帝心中十分感慨,再次認為自己這輩子還是無比幸運的。
雖然沒有兒子,卻有一個比他爹的幾十個兒子都強的太子,朝中大臣雖然難纏,可他的皇後卻是少有的賢後,大公無私令人欽佩。
何殊對皇後的這個反應十分滿意,也願意給她個麵子。
“據我所知,蔣家那位五表兄別的不行,但在繪畫,尤其是畫仕女圖方麵,水平頗高,在色彩搭配上頗有天分,讓他去宮中的萬繡莊設計服飾與繡紋圖樣吧。”
萬繡莊是皇帝的私產,由皇後負責打理,從管事到核心員工,大多都是由宮中派出去的有品階內官,與東宮產業是一個性質,都算是半國營產業。
所以蔣五郞若是去萬繡莊任職,雖然不方便如萬繡坊的其他人般,大多都是宮內司名下的編製,卻能在工部掛個職。
隻要對方有能力,將來的前途肯定差不了,錢也不少賺。
畢竟為了不與民爭利,萬繡坊做的是最高端的奢侈服飾生意,目標客戶都是那些不差錢的人,他們往往隻在乎檔次能否提升自己的身份地位。
萬繡坊作為宮中產業,製作頂尖產品的繡娘都是出自宮中的禦用繡娘一事,早就名揚大安內外。
無人不視能買得起萬繡坊的產品為榮,不以穿戴上萬繡坊出品的
衣服飾品感到驕傲。
其中的暴利讓皇上與皇後都舍不得勞動那些繡娘,所以他們現在的衣服,都是由宮中那些會些女紅,但水平有限,達不到入選萬繡坊的技術要求的宮女做。
聽到何殊的建議,正寧帝對其投去充滿感謝的目光,謝她如此配合的給搭台階。
話都說出口了,他才想到自己隻想著要給皇後麵子,壓根就沒想過一旦開了這個口子,接下來要如何兜底的問題。
就算他已為崔景懷正名,告訴天下能他崔景懷的功績,足以擔得起重任,可是崔景懷外戚出身的事實,還是讓京中許多人浮想翩翩。
畢竟除了他的母家與皇後的娘家,他的後宮還有一一十個妃嬪,那些妃嬪的娘家,也自詡是皇親國戚,少不了會躍躍欲試。
太子的這個提議不僅顧全了他在皇後麵前的麵子,也確實解決了蔣五郞的安置問題。
可謂是個很周全的提議,外人也不能因此而質疑他什麽,畢竟能者上是他登基後一直奉行的原則。
皇後對此也很心動,能在不影響大局的情況下,適當照顧一下娘家人,皇後還是挺願意的。
而且她身為萬繡坊的實際管理者,很清楚一位能得到顧客認可的圖樣畫師,收入有多豐厚。
皇後此前隻知道她那個沒見幾麵的五侄子很喜歡畫畫,不喜讀書,與科舉無緣,並不知道他擅長畫仕女圖的事。
沒想到太子竟然對此了如指掌,還給推薦這麽一個正適合他的職位,這份心意,讓皇後十分感動。
在她看來,太子完全是因為她這個母後,才會對蔣家人特別重視,可惜她的娘家人實在太不爭氣。
要不然,像五郞這樣稍有一點微不足道的長處,太子就會放在心上,給提供機會。
哪裏用得著蔣家一再推出她的老母親,費盡心機的找她要官,讓她在皇上麵前丟臉,有損她這個皇後在皇上心中自強自立大公無私的形象。
太子說過,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要自強自立,隻有做到自強自立,才能得到別人尊重。
太子自己以身作則,從小就自強自立,所以成功得到她爹的尊重。
皇後也已深有感觸,她給皇上管理產業,不僅能從中獲得十分豐厚的薪酬,還能得到一些分紅,讓她的小金庫變得格外富有。
有了這些來路正大光明的大筆收入,讓她這個皇後底氣十足,在掌管後宮時公平大方,從來不會想著要克扣公中費用中飽私囊,麵子與裏子都賺得足足的。
何殊在處理完積累的那些政務後,終於將廣開言路一事提上議程,不過這次並不是由何殊親自出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