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點打擊(真正的娃娃親找來了...)
女兒能幹淨利落的離婚, 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梅霜心情大好,甚至計劃割掉闌尾後, 就重回部隊文工團工作,重拾自己的歌唱事業。
但冷梅的心情並不美麗, 而且今天, 她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在等結果。
披了件外套出門,戴上厚厚的口罩, 她到葉家,葉青青臥室的窗戶外麵敲了敲玻璃,葉青青就出來了。
“冷梅姐, 別人肺結核都要躺半年的, 你倒好,還不到一個月就可以出門了。”葉青青笑著說。
冷梅朝屋子裏瞟了一眼, 悄聲問:“關於我們家‘娃娃親’那事, 你爺和聶師長聊的怎麽樣了?”
凡事得早做準備, 雖然冷父下周才能回來, 但現在就得讓葉老先跟冷峻的直屬上司聶師長商量好, 屆時等冷父回來, 一起跟司令匯報情況時,統一口徑, 把事情壓下去。
自然,‘娃娃親’是假的,此刻葉老和聶師長已經知道了。
冷兵的莫辛納甘也已經送給葉老了, 今天葉老請了聶師長,就是在談這事。
本來冷梅以為這事很簡單, 結果葉青青撇嘴搖頭:“怕是不行。”
葉青青低聲說:“聶師長說光是‘娃娃親’還好,可你們家還有個蘇國來的梅姨,而現在上麵查蘇修查的特別嚴,咱梅姨又從小是在蘇國長大的,他怕萬一查出問題來,自己也要受牽連。”
這時客廳傳來葉老的聲音:“小聶,冷峻一家三代飛行員,目前戰略方麵又形勢嚴竣,你不幫一把,真讓冷家父子集體撤職,有昧於良心吧。再說了,我敢擔保梅霜沒有蘇修問題,她還是二十多年戰鬥在老區的老革命,列她和冷梅為重點打擊對象,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老領導,冷峻父子即使撤了職,還能在本崗位工作,這就已經很好了。至於重點打擊,隻是個形式,過程,隻要梅霜母女沒有蘇修問題,她們就不用怕小將們的。”聶師長說。
所謂重點打擊,就是各單位挑出一部分,他們認為思想和政治背景不夠純潔的工作人員和家屬,讓小將們對他們進行重點的打擊和再教育。
小將團體魚龍混雜,有些是好的,可也有些其惡無比。
而現在還流行武鬥,剪陰陽頭,下跪認錯,那都是老一輩的人所不敢想的。
葉青青看冷梅麵色煞白,在輕顫,說:“實在對不起,不是我爺不想幫,是幫不了。”又說:“你和梅姨本身沒問題,小將們應該也不會為難你們,對吧。”
一個家庭是一個整體,雖然冷兵和梅霜已經離婚了,但有倆孩子牽扯著,組織就還當他們是一家人,‘娃娃親’加梅霜的蘇國旅居史疊在一起,就沒人願意站出來為他們說話了。
當初撒‘娃娃親’的謊的時候,冷梅沒想過,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
老爹和弟弟被撤職,隻要能上班就還好。
她性格圓滑,不論小將們怎麽罵,能扛得過去,可她媽那脾氣,萬一再遇上一幫脾氣暴躁的小將,彼此針尖對麥芒,事情會怎麽發展,冷梅不敢想。
更何況到處都有傳,說全國各地都有武鬥致死的消息。
冷梅也曾親眼見識過批評會,想起來她就膽顫心驚。
葉青青咦的一聲,又說:“到時候會是咱院的聶少東批你們,我跟聶少東關係還不錯,要不我跟他打個招呼,意思一下就行了,讓他網開一麵,放過你們。”
冷梅忙說:“不不,你不用打招呼的,一切看天意吧,聶少東跟我家小峻關係不好,我怕你打了招呼,他反而帶著私人情緒,會加倍的打擊報複。”
葉青青握上她的手,堅定的說:“梅姐,不管你們家怎麽樣,我們葉家跟你們都是同一條戰線,不管冷哥有沒有肩章,在我眼裏他都是全空院最優秀的飛行員,也是最好的哥哥!”
其實之所以聶少東跟冷峻有矛盾,就是因為聶少東很喜歡葉青青,但葉青青呢,又一門心思喜歡冷峻,拒絕聶少東的追求。
男孩子們嘛,爭風吃醋就鬧出矛盾來了。
感情無法勉強,可這種矛盾,也是無法調節。
‘娃娃親’加上蘇修,冷梅意識了,她們一家人的處境非常危險。
她得趕緊給老爹打個電話,看能否想到應對方法,否則他們全家,危矣!
孫團疾步衝進排練室:“陳思雨,你的《學雷鋒》反響特別好,昨天晚上,部隊文工團的領導專門來觀摩,看上你的節目了,說有意向讓你跟部隊文工團,《紅色娘子軍》的主演李倩同台比拚一下,今年軍區的十一匯演,芭蕾隻有一個,就不給咱們預留名額了,你行就上,不行,咱就沒節目了。”
啪的一聲,徐莉的杯子掉地上了:“李倩,是不是部隊文工團的黑天鵝?”
“對對對,就是黑天鵝,她目前是總空的芭蕾首席。”孫團說。
程麗麗和趙曉芳還不了解芭蕾文化,一聽是一演反派的,頓時說:“黑天鵝也能當首席,總空文工團也不怎麽樣嘛。”
葉大方說:“陳老師,咱不跟一個反派比,咱在市歌舞團就挺好,對吧。”
丁野老爺子卻說:“不是怕比,是怕比不過,李倩可是跳過32圈揮鞭轉的,陳老師,苦練一把,爭一把吧,萬一你能進部隊歌舞團呢。那邊的津貼是40元一個月,新舞的獎勵也更高,而且你會有部隊文職編製。”
徐莉撿起杯子拖幹淨了地,說:“思雨,你可要考慮清楚再做決定,我的建議是,你是新人,最好不要冒險參加,把比賽讓到《娘子軍》那邊去。”
李倩,目前部隊文工團的首席,同時也是全國唯一一個,曾經公開跳過《天鵝湖》的芭蕾舞者了,當時她以一場完美的32圈揮鞭轉技驚過全場。
而懂芭蕾的都知道,黑天鵝的32圈揮鞭轉,其難度有多高。
“我先練一練,試一試呢。”陳思雨在猶豫。
徐莉就直說了:“雖然《白毛女》也有32圈轉,但它從技術層麵,跟黑天鵝完全沒有可比性。而且現在你上,是代表著全團的,萬一贏不了,團裏今年就沒有節目上十一匯報會了,責任也得你來擔。”
孫團不愛聽這話:“徐莉,你不要老想失敗,你要想想,萬一成功了呢?”
“成功了當然是全團的榮耀,但要失敗了,大家罵的就是思雨。”徐莉反觀程麗麗,故意說:“我說的對吧。”
程麗麗瞪眼:“陳老師整天牛逼轟轟的,也不好好教我技術,就該她上呀。上吧,我會好好宣傳,廣而告之,讓大家給你加油的。”要是她輸了,自然也要無情的恥笑嘍。
葉大方瞪眼:“程麗麗,陳老師對你已經夠好了,我勸你不要太過分。”
程麗麗由愛生恨,看得出來,葉大方暗戀陳思雨,不想她離開,又氣又妒,故意刺激說:“看來陳老師也就在咱這小破廟裏充一下老大嘛,聽到部隊文工團就嚇傻了呀,那就別去了,當縮頭烏龜唄,我又無所謂。”
“我倒是想縮頭,可咱這淺池子裏,有你這一隻大王八就夠擠的了,我就不湊熱鬧了。”陳思雨回懟程麗麗一句,挺胸抬頭:“我上。”
她曾經也跳過黑天鵝,她也有技術,不知道對方實力怎麽樣,也先不考慮能否贏。她認為,技術是在不斷的競技過程中精進的,終於在這個年代遇到對手了,陳思雨非常興奮,求之不得。
“我就喜歡思雨這種,凡事勇當先的精氣神兒!”孫團長一捶定音。
因為接了單獨任務,孫團給陳思雨單獨分了一間練功房,這樣,她就可以不用看到煩人的程麗麗,和總是一副花癡眼的葉大安了,她還把丁野老爺子特意調了過來給自己打下手,好讓他能喘口氣。
當然,對上另一個首席,作為一場競賽,全團都要認真對待。
孫團跟總空歌舞團協商了一下,對方同意了比賽,時間定在周六晚上,節目自備,屆時還會請雙方的幾個角兒一起去觀看,共同打分,評出優勝者。
“我打聽過了,人家李倩上台就要炫技,據說32圈隻是保守,李倩最高記錄是轉過35圈。”孫團給了陳思雨兩張六國飯店的電影票,說:“你還沒看過《天鵝湖》吧,去看看。”
去六國飯店看電影陳思雨當然願意,那兒有咖啡,還有餅幹。
但當對上一個能轉38圈的小陀螺時,她也有點怯,還是趕緊練功吧。
從節目到技術都想勝過對方,難呐。
而事實上,就算陳思雨作為穿書者,對於目前行勢洶洶的‘蘇修’問題有比旁人更清醒的認知,還是低估了這件事對冷家的影響。
正所謂春江水暖鴨先知。
周四這天,陳思雨終於把節目問題敲定了,在排練室練了一天,剛下班,就見虞永健蹲在馬路牙子上,正在跟馮修正倆聊啥,看她出門,立刻一起站了起來:“陳老師好。”
這一對不能叫狼和狽,該叫臥龍鳳雛。
他們有宿仇,是死敵,突然結盟,讓陳思雨非常吃驚,她問:“你們有事?”
馮修正,喔不,馮大鋼說:“最近空院出了個典型中的典型,大蘇修,雖然空院沒吐口定罪,說隻是重點打擊,但空院小分隊已經狂的不得了,聽說對於給那個蘇修定罪,他們已經誌在必得了,等到定完罪,就要來找你,讓你幫忙寫節目。”
陳思雨心咯蹬一跳:“當事人是誰?”
虞永健嘿嘿一笑:“跟你挺有點關係的。”見她瞪眼,忙老老實實說:“就是你想嫁的那戶人家,冷峻家,不知道具體啥原因,但內部流傳的消息是,涉及了蘇修和欺騙組織,父子撤職老娘挨批,總之,問題大了。”
陳思雨說:“但據我所知,梅霜同誌沒有蘇修問題,空院的小將這是想屈打成招嗎?”
虞永健說:“這個咱就不知道了。”看馮修正一眼,又說:“這事兒目前知道的人不多,我們是來悄給你通報消息的,你趕緊跟冷家劃清界限吧。還有,趁著聶少東的功勞還沒下來,你給我們編個節目唄,最近蘇修太熱門了,我們找不到蘇修,沒得批,跟他沒法比呀。”
所以是因為有了聶少東那個共同的敵人,這對臥龍鳳雛才結盟的。
故作思索,陳思雨說:“編節目得有素材,你倆啥也沒幹,我沒得編,不編。”
“你想要什麽素材,咱幫你去辦不就行了?”倆人齊聲說。
陳思雨說:“疏下水道吧,到時候我給你倆編一段疏通下水道的雙人舞。”
現在的城市臭水溝排水是個非常大的問題,因為沒有專業的市政人員,一到下雨天就往外漫,臭氣熏天,小將們既熱情無處渲泄,就讓他們通臭水溝去。
虞永健傻點,當場答應。
馮大鋼滑頭,嘿嘿一笑:“永健,咱們分開幹,到時候功勞一起擔。”
陳思雨能看不出來嗎,馮大綱又想玩隻表現,不出功的花招。
她一字一頓:“馮大鋼,如果這次你不認認真真幹,早晚會後悔的。”
馮大鋼幹事耍滑頭,搶功第一名,還從來沒失過手,他賴笑:“那咱們走著瞧唄。”
陳思雨:“走著瞧吧!”
事實證明,後來馮大鋼確實會因為耍花招而後悔莫及,腸子都悔青的。
先說回正題,陳思雨也是到此時才意識到,蘇修問題因為她的催化,比書裏更加嚴重了。
因為幾拔人馬都在搶功。
作為千年老二,聶少東好容易抓到個機會,半大孩子的事非觀還沒完全建立起來,為了搶功,他現在在悄悄的醞釀,準備要對梅霜進行屈打成招,從而一舉擠掉馮大鋼,成為北城第一名將。
這當然得趕緊跟冷峻通氣,不然冷家可就麻煩了。
趕在郵局下班之前,陳思雨衝了進去。
提起電話就撥,可那邊一直是盲音,遲遲沒有應答。
……
郊區訓練場,冷峻下了訓練場,正準備回辦公室,被何新鬆攔住了。
“拿來。”他伸手。
冷峻答的很幹脆:“你買的確良隻花了三毛錢布票,而你欠我五塊錢,錢我不要了,拿的確良抵,你占了大便宜。不給。”
昨天周末,何新鬆幫冷峻打了個金頂針,真正的大頂針,同時正好碰上搶的確良,就搶一塊軍綠色的,打算做件襯衣,結果回來就被冷峻看到,拘為已有了。
“不是錢的事,也就我手氣好才搶得到,你這種人根本搶不到的。”何新鬆說。
聽到辦公室裏電話在響,冷峻要去聽電話,說:“既然你手氣好,下個月再去搶一回吧。”
何新鬆目瞪口呆:他這算什麽歪理?
冷峻走到辦公室門口,又碰上政委,麵色鐵青。
關於‘娃娃親’,得事先內部反映,現在大家基本上都知道了。
這時電話鈴聲停了,政委堵著冷峻,歎氣:“看你辦的糊塗事,沒有就說沒有,當初幹嘛非要撒謊,現在戰備了,以你的飛行記錄,就該我們飛行隊上前線,但剛剛師長來電話,說你下周就會被免職,換個隊長,咱們飛行隊可就選不上了,這可都是你害的!”
正好這時何新鬆追來,冷峻回指:“問題的起因在他,也在您。”
政委一驚:“我?”
何新鬆也是反問:“我?”他目前還什麽都不知道。
冷峻說:“對,就是你,何新鬆。信口開合,造謠,說我和陳思雨是娃娃親,而政委您,把它當作正確答案,我要答錯,當時停職,答對,現在停職,我是為了不停職而隻能被迫回答是的,難道最終無法去前線,不是你們的錯?”
事實就是,錯誤是由一連串的巧合造成的,但責任最重的是他倆。
總是吃瓜不及時的何新鬆後知後覺:“什麽錯誤,我做什麽了?”
政委怒瞪:“關於娃娃親,當時是你跟我提的,你自己說說嘛,是還是不是?”
何新鬆想了半天:“是吧。”看政委瞪眼睛:“難道不是?”
政委氣的大叫:“你,給我滾去禁閉室,72小時,時間不到不準出來!”
這時電話又響,冷峻以為是他爸打的,疾步進門,接了起來:“爸!”
比他們父子停職更嚴重的是,梅霜會被列為‘重點打擊’對象,這個才是最麻煩的。
據葉青青透露的消息,聶少東已經把梅霜曆年演出的錄像帶和磁帶,以及她做主持人用的講話稿,演講稿全部搜集到了一起,從中一點點的扣,找,甚至從歌詞裏斷章取義,在找問題。
隻等軍區簽字放人,他們就要召開一場批評大會,在會上給梅霜定罪了。
冷峻父子幫不了任何忙,因為當他們撤職,就屬於戴罪工作了。
現在,冷兵正在四處找人,托關係,看能否把蘇修一事的問題給壓下去。
冷峻以為打電話來的是老爹,替他媽想到辦法,找到人說情了。
但打來電話的並非冷父,而是陳思雨。
驀然被喊爸爸,她也很吃驚。
但還有更重要的事,她就不糾正,應了那聲爸爸了,並說:“實在對不起,我沒想到問題會那麽嚴重,冷竣同誌,您那邊還好吧?”
她語氣裏滿滿的歉意,冷峻雖然心情不好,可也不由的一陣心疼,忙問:“怎麽,你那邊出什麽事了?”
“你什麽時候能回來,今晚或者明天,能回來嗎?”陳思雨先問。
冷峻估計她有很重要的事情,但還是咬牙說:“不能。”
平常請假可以,現在請假,等於給人豎活靶子。
陳思雨歎氣:“這樣吧,槍,我直接拿到空院去,交給你姐,事情,我去跟你姐講,讓她去跟組織提前說明情況?”
“什麽槍?”冷峻反問。
“一把上麵刻著五星的,大概率,跟你父親打過地空配合的槍。”最終得由組織決斷,陳思雨也盡可能斟酌用詞:“就是你爸曾經許諾過娃娃親的那把槍。”
一把刻著五星的槍,那是關鍵。
不僅僅因為娃娃親,還因為它創造了一次性轟掉三架飛機的神話。
它最終得作為證據被呈上去的。
“槍在哪兒,持有者是誰?”冷峻的語氣裏帶著反感。
此時冷峻的腦子亂極了,以為亂上加亂,真正的娃娃親找上門來了。
他不知道那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子,但他從潛意識裏就不喜歡她,他不會喜歡那個女孩的。
以為對方去找陳思雨,去找她麻煩了,他怒氣衝衝:“真有那麽一家人帶著槍來了,他們居然去找你了,他們居然認為,一句戰時的玩笑話也可以當真?”
為什麽陳思雨也不認可娃娃親,就在這兒。
她笑:“冷峻同誌,所以不但我,您也認為娃娃親不可以當真,對嗎?”
冷峻當然不要娃娃親,他現在知道了,送表叫一表衷情,那塊表,他隻送給陳思雨。
“是的,我不認為父輩在戰時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小輩的人生。”他說完,又問:“對方去找你了嗎,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陳思雨再笑,隔著電話冷峻都能想象到她笑時那張生動的臉,和佻皮的神態。
笑到電話裏的冷峻都懵圈兒了,陳思雨才又說:“那把槍,跟你爸打過地空配合的槍,它屬於我的生父陳家祥,雖然我們都不認可娃娃親,但我聽說你家出了點麻煩,需要那把槍,如果它對你們家有幫助的話,一會兒我和軒昂把它送到空院去。”
政委也進來了:“什麽槍?”
冷峻的大腦裏閃現著萬花筒,人徹底懵掉了,下意識說:“那把曾經跟我我爸打過地空配合的槍。”
政委大驚:“槍,真正的娃娃親找來了,人呢,在哪兒?”
亂上加亂!
顯然,事情一時半會兒是解釋不清楚了。
而陳思雨,原來從來沒有提過槍,也沒有承認過娃娃親一事。
她的槍是哪兒來的,是不是他爸跟組織交待過的那一把,這些都要跟組織明確交待。
現在,冷峻父子的身上,已經經不起半點謊言了。
而且在冷峻想來,既然槍在陳思雨手裏,就證明她是一直都知道娃娃親,卻不願意承認的。
是看到他家處在最危難的困境中,才挺身而出的。
甚至,他覺得她之所以一直否認,是因為他曾經那麽明確的,在各種場合表達過對娃娃親的厭惡的原因,他在此刻,覺得自己無比可惡。
當然,槍也不能帶回空院。
因為從蘇修到‘娃娃親’,如今空院裏處心積慮,想對著他們家做文章的人太多了。
思索片刻,冷峻說:“思雨,槍你留著,我騎了摩托車的,周六下班就回去,第一時間去見你。”
“好。”陳思雨說:“騎車慢點,小心點。”
掛了電話,冷峻還在回味,他那麽荒唐,魯莽,可她好像並沒有生氣,還叫他慢點,小心點。
政委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到底怎麽回事,你這娃娃親的事,還有完沒完了?”
其實答案是顯而易見的,陳家祥是一名一直戰鬥到解放前夕的營級幹部,也曾參加過蜀中會戰,據軍區現有的關於他的資料,他也是一名神槍手,他跟冷兵打地空配合,理所當然。
陳思雨是他的娃娃親,也顯而易見。
所以它不是假的,而是真的。
至於其中出了什麽曲折,為什麽在冷兵托人轉問時陳家祥會否認,這些冷峻還想不到。
他隻知道,他的娃娃親是陳思雨。
而在想到這一點時,他的心在瘋狂的跳,鬢角突突。
“報告。”突然有人喊。
冷峻抬頭,才發現外麵天都黑了。
進來的是倆新兵,吳太行和高大光。
高大光說:“政委讓我們來提醒一聲,還有五分鍾食堂關門,您沒打飯。”
他一個人在辦公室站了一個多小時。
吳太行傻悶悶的,看隊長嘴角上翹,也樂嗬嗬的笑了起來:“嘿嘿,嘿。”
冷峻反問:“你笑什麽,我很可笑嗎?”
隊長雖然在笑,但目光跟刀子似的。吳太行先說:“是您笑我才笑的呀。”
看高大光一臉悔喪,忙又說:“隊長您一個人笑就好了,我不笑,我憋著!”
現在是周四,後天晚上冷峻就可以回去了,他盤算著回去的時間,剛進食堂,迎麵碰上儀容鏡,看到裏麵一個眉飛色舞的男人,駭了一跳。
駐足仔細一看,發現是自己,愈發駭到魂飛!
……
轉眼就是周六了,晚八點,是陳思雨去部隊歌舞團比賽的時間。
徐莉和《娘子軍》的主跳劉茉莉都會作為評審參加。
陳思雨已經把她所知道的,所有關於陳家祥和胡茵的資料全整理了出來,那把槍就壓在最上麵。
邊整理書包邊叮囑軒昂:“不論你冷哥問啥,你既不能隱瞞,但也不能誇張渲染,實事求事的說,如果他要你跟他去軍區,你跟著去就好,臨走之前跟宋小玉說一聲,到時候我好找你。”
看她又是衣服又是化妝品的背了一大堆,軒昂說:“冷哥要回來,怎麽也得到八點,我送你過去吧,你背的東西太多了。”
“不用,一會兒有人會幫我背包的。”陳思雨把大包提到了門口。
軒昂一臉了然:“又是你們團那個葉大方吧,切,娘娘腔一個,比虞永健和馮大鋼還不如,人家倆最近率人掏城裏的臭水溝呢,比他可男人多了。”
姐姐的屁股後麵一大群追求者,如今的軒昂已經司空見慣了。
但他最看不慣的就是葉大方,唇紅齒白一副娘們樣兒。
陳思雨說:“你再歧視藝術工作者我可要收拾你了,說出來怕你不信,哼,幫我背包的是程麗麗。”
軒昂目瞪口呆:“不會吧?”那不是她的死對頭嗎?
程麗麗敲開門,一臉不情願:“陳老師,東西準備好了吧,我陪你一起去。”
她雖然由愛生恨,可依然不想葉大方跟陳思雨有所接觸,就隻好來幫陳思雨背包,做小跟班,委屈呐。
倆市歌舞團的小土鱉,經常繞總空走,還是頭一回進來。
遠遠看到大禮堂,程麗麗哇的一聲:“好雄偉!”
陳思雨:“小聲點。”不能顯得太土鱉嘛。
可程麗麗嘴巴合不攏了,她看到幾個角兒站在一處聊天,腳上是統一的黑色平底係帶兒皮鞋,一個賽一個擦的亮堂,而市團的角兒們,永遠是臭烘烘的膠鞋。
陳思雨瞪眼:“再敢大驚小怪我就塞你臭襪子。”
是來比賽的,去不人家團內部,隻能去大禮堂,陳思雨帶著程麗麗一路小跑,生怕她太丟臉。
但才進走廊,程麗麗又憋不住了:“陳老師你快看呀。”
市團的化妝間,妝鏡前的燈泡是現拉的,瓦數全看采購大媽的心情,有的能亮瞎人眼,有的黑到讓人看不清自個兒,妝效如何,全憑自己摸索。
人家空院用的是電棒,白色的燈光是那麽的自然,好看。
再一看妝台上的油彩,陳思雨也秒變土鱉,慕了。
市團用的一直是狗牌,而空院用的是馬利,雖然樣板戲不必塗太厚的油彩,但往臉上塗的東西,誰不想更好一點。
走廊裏蹲著一個人,昏黯中,看到陳思雨,站起來了:“思雨,你來幹嘛?”
陳思雨一看:“媽?”
居然是馮慧。
她也問:“您怎麽在這兒呢。”又問:“幹嘛蹲那兒啊,找張椅子坐呀。”
馮慧把陳思雨拉到了一邊,說:“我是來幫你姐跑腿兒的,你呢,是不是聽說總空缺人,也動了心思,想往這邊調了?”
程麗麗也跟著呢,懵頭懵腦的說:“這兒條件多好,不說陳老師,我也想來呢。”
要往總空調一個人可不容易,首先得瞅空兒,看是不是有名額,有名額才能投檔案,把檔案投上去以後,才能找關係走後門,商量提檔的事。
馮慧已經通過內部消息,得知歌舞團有空缺了,在這兒守著,是在等領導。
見了領導,還得把檔案投上去,才能托馮竹找葉老爺子說情。
總之就是,萬裏長征,她才剛剛邁第一步。
慕然看到陳思雨,以為她也是來投檔的。
親生的,養的,孰輕孰重?
怕陳思雨要搶了念琴的名額,馮慧也顧不得裝賢良了,怒衝衝甩手:“在市歌舞團還嫌不夠,你就非得跟念琴爭個你死我活嗎?”
陳思雨脾氣也上來了,反問:“怎麽,不能爭嗎?”
“你要跟念琴爭,我以後可就不認你這個女兒了。”馮慧說。
陳思雨說:“那就不認了吧,再見!”
這時總空的許主任出來了,一見陳思雨:“你就是市團選送的苗子吧,瞧這條子,嘖嘖 !”
馮慧都等許主任半天了,剛想上前陪笑,許主任已經攬過陳思雨走了。
“還沒見過大場麵吧,不要怕,一會兒專心發揮,咱們部隊文工團的領導都很公平,對於藝術工作者隻有一個要求,就是優秀,隻要你夠優秀,今年的十一匯演就有你一個名額。”她再說。
馮慧有多尷尬,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但更令她吃驚的是,她那從小隻知道嘴饞,四處覓嘴,惹的小夥子爭風吃醋為她打架的養女,居然憑能力,要進總空了?
看著在她麵前總是一副公事公辦模樣的許主任對著陳思雨又是拍肩摸背,又是給她找化妝鏡,拉椅子,馮慧心頭浮起一股不可自抑的嫉妒來。
原來她也總會嫉妒陳思雨,嫉妒她比念琴生得漂亮,嘴巴甜,討人喜歡,可嫉妒總是伴隨著愧疚的,馮慧也會暗暗自責,覺得陳家祥救了他們全家的命,她不該對陳思雨起嫉妒心。
但在此刻,她的愧疚心**然無存。
她於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切,一點都不後悔了。
且不說馮慧,就在大禮堂後的辦公區,此時梅霜正在影音室裏,也聽到了陳思雨的名字。
關於她會被‘重點打擊’的事,因為她闌尾不好,在休養,冷梅還沒跟她透過信兒。
所以全家人,雖然冷峻父子如臨大敵,可她日子過得很開心,而且她的耳朵也好了,就萌生了重返文工團的想法,此刻正在團影音室翻找自己曾經的磁帶,膠片和黑膠碟。
而她的東西,早在幾天前就全被小將們給悄悄偷走了,所以找了整整一天,她愣是沒有從影音室找到任何一份自己的唱片,膠片,正生氣著呢,突然,聽到門外有個女孩子說:“市歌舞團也太不重視這次比賽了吧,居然派了個末流選手來參賽。”
“別,人家可是讓冷峻冷隊長在大禮堂做過檢討的女人,陳思雨,如雷貫耳呢,你們不去就算了,反正我要去看。”說著,一陣腳步聲跑遠了。
梅霜打開門,看原地還站著倆小姑娘,問:“誰是陳思雨,人在哪兒?”
一整天了,沒翻到任何屬於自己的東西,梅霜當然臉色不好。
小姑娘們一看是團裏的老角兒,也有點被嚇到。
一高個頭,大眼睛的小姑娘鼓起勇氣說:“梅老師,陳思雨在大禮堂,今晚有芭蕾比賽。”
這麽說,陳思雨來跳芭蕾了?
梅霜拍著肩頭的落灰,問:“你們不去看?”
倆姑娘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我們陪梅老師您一起去吧。”
陳思雨據說是冷峻的娃娃親,而梅霜女士,從很多年前就說過,自己對反對的是包辦婚姻。
她可是冷峻的媽呢,她見了陳思雨會怎麽樣。
還有,陳思雨和首席的比賽,又會誰贏誰輸。
有熱鬧豈能不看,倆姑娘跟著梅霜,也往大禮堂去了。
同一時間,冷峻騎著摩托車,風塵樸樸,也進市歌舞團的家屬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