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探花16
探花16
“讓我看到一個更好的天下?”
於洲看著跪坐在床榻上身披薄紗的酈築曇, 怎麽樣也瞧不出這是一個明君該有的模樣。
酈築曇看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的他不信,立刻泫然欲泣地說道:“怎麽,難道大人以為我還不如皇甫泓這個**棍?”
他眼珠一轉, 又吃吃笑道:“若是大人當皇帝親自治理天下的話,那我願意助大人一臂之力, 做大人的左臂右膀。”
於洲看了他一眼:“權柄下移, 你怎麽肯。”
酈築曇抖了抖身上的薄紗, “沒什麽肯不肯的,隻有值不值, 我小時候一直想著要成為帝王的股肱之臣,忠信行道,以奉主上。”
他幽幽歎息一聲,一雙狐眼微眯著,用複雜莫測的眼神盯著於洲的眼睛,“若大人是帝王就好了,我若是在梅園見了你, 你又瞧上了我, 那我正好半推半拒, 委委屈屈地被大人囚在皇宮裏, 做一個什麽都不懂,也什麽都不用懂的金籠臠寵。”
“每日就賞賞花,玩累了就去灑滿花瓣的湯池裏泡泡身子,然後把身體洗的香香軟軟, 像今天這樣披著薄紗來侍候大人。”
於洲耳尖微紅, 麵容冷肅地說道:“浪**, 輕浮。”
酈築曇正要再說什麽, 於洲耳尖微微一動, 足尖輕輕一點地,轉眼就隱匿在暗處之中。
酈築曇攏了攏身上的薄紗,蹙起了秀氣的長眉,裝作一副渾身無力的樣子倒在床榻之上。
肉桂色的紗幔被一隻戴著玉扳指的手掌掀開,一個穿著明黃色龍袍的人邁著大步走了進來。
他竟然連朝服都沒有換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於洲藏匿在暗處看著這個胤雪王朝的帝王。
身量很高,看上去應該習過武,但明顯天資不高,身體又被酒色掏空,因此下盤不穩,腳步虛浮。
他的長相也算端正英俊,隻是臉上的表情太過輕浮**猥,硬生生毀掉了一幅好相貌,看著令人作嘔。
於洲忍不住看著床榻上酈築曇,見他秀美微蹙表情隱忍,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去年的年夜飯都從胃裏吐出來。
皇甫泓站在金籠外,直勾勾地盯著床榻上的酈築曇。
酈築曇的身子仿佛用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烏檀木似的黑發從肩頭蜿蜒而下,發尾鋪在白色的綢緞上。
月明珠散發出的柔和光輝籠罩著他,柔和了他的冷豔和帶刺的性格,使得他現在看上去猶如一株柔柔的白色曇花。
皇甫泓的呼吸頓時急促了,此時此刻,竟然有一絲近鄉情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用力地嗅著那一縷若有如無的縹緲幽香。
皇甫泓摘下頭上的冠冕,走進了金籠之中,榻上的美人往後瑟縮著身體,身下的白綢被他弄出了一道道褶皺。
可他已經服下了軟骨丸,渾身上下的筋骨酥軟無力,怎麽可能逃離這方天地。
皇甫泓的手掌貼上了酈築曇的臉,酈築曇拚命壓抑著反胃的感覺,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顫聲問道:“皇甫泓,你到底怎樣才肯放過我?”
皇甫泓癡迷地看著他,說不出的深情款款:“朕的築曇終於還是回到朕的身邊了,六年前你在梅園裏朝著朕看過來的樣子,朕一輩子也忘不了,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朕也是要把你捉回來的。”
隱匿在暗處中的於洲隱隱有些不適。
酈築曇抬手捂住嘴,嗚咽說道:“你說你對我是真情,可是你的所作所為哪裏有半點真情的樣子。”
“如今我落到這步田地,千般不願也隻能認命,隻是我不願做別人的玩物,就算你今朝占有了我,他日我也會咬舌自盡。”
酈築曇的眼淚說來就來,狐眼淚汪汪地看著皇甫泓,“除非...”
美人垂淚,皇甫泓興奮不已,一臉鬼迷日眼的模樣:“除非怎樣,隻有你要,隻要朕有!”
酈築曇抹淚:“想要我心甘情願地跟著你,除非你以山河為聘,我方才認定你對我有一分真情實意。”
皇甫泓大聲笑道:“好一個山河為聘,待朕享用了你,你要什麽朕都給你。”
他扯下了酈築曇身上的薄紗,一隻手已經按住了酈築曇的雪白肩頭。
隱匿在金籠上的於洲實在是忍無可忍,身形一閃便進了金籠,五指如鉤狠狠抓住了皇甫泓的腦袋。
酈築曇眼前一花,再一眨眼就看見於洲正把皇甫泓的腦殼死死地按在床榻上。
他臉色陰沉,五指收緊,按在皇甫泓太陽穴處的手指突然狠狠往下一按。
一指千鈞重,皇甫泓這一瞬間隻覺得腦漿迸裂,魂飛魄散,疼得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
“湟川藏寶圖在哪!”
劇痛之下,皇甫泓的大腦根本來不及思索,於洲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天邊傳來,他隻能下意識地回答道:“在王座的機關裏。”
“機關在哪!”
“王座左側金龍把手。”
問完了話,於洲雙掌狠狠往下一拍,紅的白的登時濺了一床榻。
酈築曇看得狠狠一哆嗦。
一塊血沫飛濺到他臉上,怔愣之時,於洲已經俯身上前,用他炙熱粗糙的指腹輕輕抹去了那抹血痕。
酈築曇身上一暖,是於洲脫下了身上的外衫披在了他身上。
看著酈築曇羊脂玉一般的身子濺上點點血沫,他眼中閃過一絲懊惱:“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弄髒你的。”
酈築曇已經被於洲這殺伐果斷的雷霆手段給震住了,三魂七魄被嚇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正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想到於洲當初也是這樣抓著他的腦殼把他按在被褥裏,若那時他五指稍稍一用力,縱然他酈築曇再是豔色無雙,隻怕也像皇甫泓一樣紅紅白白混成一灘,再沒有半點人樣了。
看著床榻上的酈築曇眼神發直的模樣,於洲伸手在他眼前揮動了一下。
酈築曇這才回過神來,“大人,胤雪王朝的皇帝就這樣被你殺死了。”
於洲沉聲說道:“他該死。”
酈築曇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於洲看向他,冰寒徹骨的聲音突然溫和下來:“怎麽了,是覺得冷了麽?”
酈築曇軟著手胡亂地穿上了於洲外衫,赤著一截雪白的小腿下了床榻。
雙腳剛一沾地,他就雙膝一軟,軟綿綿地栽倒下去,於洲趕緊伸出手臂把他攬在懷裏。
酈築曇乖乖地躺在於洲懷裏,聽於洲問他冷不冷,又乖乖地搖搖腦袋:“在想皇甫泓一死,胤雪王朝就徹底亂了。”
於洲抬起一隻手掌握住了金籠的欄杆,那欄杆竟然被他捏出一個深深的指引來。
“這片土地上有過多少個王朝,恐怕是數也數不清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是該改個名字了。”
他抱著酈築曇飛向乾清殿,輕而易舉地穿過守衛從龍椅上的機關裏拿出了那四卷湟川藏寶圖。
他像抱小孩一樣單手抱住了酈築曇,酈築曇摟著他的脖頸,精巧的下巴抵在於洲的腦袋上。
於洲微微側過頭,把手裏的湟川藏寶圖交給酈築曇:“拿好。”
說罷足尖點地,風一般飛掠出去。
此時已是夜幕,大雪紛飛,夜色深重。
酈築曇被於洲抱在懷裏卻並不覺得冷,他們一路飛出了皇宮,又神不知鬼不覺地飛進了一家衣鋪,扔了一錠銀子,拿走了一些衣物和一件白色鬥篷,最後在一處酒肆前停下。
“大人,我想喝酒。”
於洲抱著他進了酒肆,他一身劍客打扮,身著布衣,頭戴鬥笠,背負雙劍,懷裏卻抱著一個穿著白綢鬥篷的美麗公子。
鑲著一圈兔毛的鬥篷兜帽蓋住了公子的半張臉,隻有水紅色的嘴唇和一截雪白的下巴露在外麵。
於洲要了一壇最烈的酒,抱著酈築曇走在風雪飄揚的長街上。
酈築曇伸出一隻手接著天上的雪花,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掌心慢慢融化,他說道:“我第一次見大人時,也是在這樣一個大雪天。”
於洲抬頭看著天上的雪浪,“是麽,我居然不記得了。”
“因為大人喝醉了,不記得我是誰,也忘了我們的初遇。”他輕輕一笑,“但是我相信大人早晚回想起來的。”
他看了一眼皇宮的方向:“大人,皇宮這會怕是已經亂了。”
於洲踩著地上厚厚的積雪,聲音在夜色中顯得分外低沉:“越亂越好,趁著群龍無首,正好從南嶺一路北上。”
酈築曇裹著身上的袍子,低聲說道:“牟子洲與我家交好,皇甫泓一死,他肯定要帶著援軍歸順於我,朝廷中的武將又多半與皇甫泓交好,牟子洲去遊說,勢必是向著我的,隻要利益給得夠,他們就能為我所用。”
他掰著手指細細數著,白色鬥篷上的一圈雪白兔毛蹭著他的臉,分明沒有算盤,於洲卻仿佛聽到了劈裏啪啦的算盤聲。
以前覺得酈築曇著滿腹算計的樣子看了生厭,現下卻覺得有幾分可愛。
汴京繁華,夜裏燈火通明,戲樓門口的大紅燈籠掛在門前,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咿咿呀呀的婉轉唱腔從閣樓裏傳來,與這夜裏的風與雪纏綿在一起。
酈築曇說道:“大人,我想去聽戲。”
戲樓人已滿,有座的坐著,沒座的站著,烏泱泱地一大片,酈築曇歎氣:“大人,我們就在這聽一段吧。”
那戲子正唱到,“他驚人豔,絕世佳。閃一笑風流銀蠟。月明如乍,問金溪何年星漢槎?”
“金釵客寒夜來家,玉天仙人間下榻。”
酈築曇眼波流轉地瞄了於洲一眼,便掩住嘴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