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孤男寡女

另一頭晏清跟著染秋穿過九曲回廊,行至一圓拱門前,幽幽花香撲鼻。

晏清不由得駐足,叫住染秋問道:“染秋姑姑,我聽聞坤吾宮的小花園有牡丹四季常開,可是真的?”

染秋和善地笑道:“自然是真的,晏將軍可是想去瞧瞧?”

晏清不好意思地笑笑:“就勞煩姑姑帶路了。”

染秋瞧了晏清袖子上一抹暗色,想著隻是袖子上一些茶水也不礙事,且從小花園穿過去,也能到偏殿,就是繞遠一點。

當下也不好拂了晏清的興致,便帶著晏清從小花園繞道。

坤吾宮的小花園設計得巧妙,同偏殿之間隻用一道兩人高的花籬攔了,花籬外麵有一汪人工湖,湖上一條長廊聯通九曲回廊與偏殿。

從長廊那一頭過來,透過特殊編排過的花籬,能模糊地瞧見園中爭奇鬥豔的花,而若是晴日,錯落的光影透過花籬打在湖中,又是一番美景。

在園中透過稀疏的花籬,卻能清楚地瞧見偏殿回廊裏的景象。

這樣的設計,是先太後為了給靜姝大長公主相看駙馬特意讓能工巧匠構造的。

借著設百花宴,招貴女們在花園坐了,長廊那頭則設詩宴招待才子郎君,由貴女們相看。

如此地利,若不好好利用起來,實在是愧對先人智慧。

晏清沿途賞花,踩著步子,心裏計算著時間,在剛好出小花園時,正好撞見李貴妃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出現在偏殿門前。

甚至不需要晏清多加暗示,染秋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後退了一步,避開了李貴妃警惕張望的視線。

“貴妃娘娘不是身體不適才沒有出席宴會?怎麽這會兒到偏殿來?”

晏清狀似疑惑地發聲,“莫不是宴上有什麽沒布置妥,現下再來安排?”

染秋陡然發現李貴妃鬼祟的身影,注意力都在那邊,晏清突然在她身後說話,將她嚇了一跳,順著晏清的話就道:“大,大概吧。”

晏清垂眼掃見染秋的心不在焉,如墨的眸中飛快閃過一抹笑意,抬步往小花園走了幾步,道:“既然眼下貴妃娘娘在偏殿有事,我也不好去打擾。便再等娘娘走了再去更衣不遲。”

染秋此時心思都在琢磨李貴妃怎麽會到偏殿來這件事上,加上剛剛受了晏清的驚嚇,此時麵對晏清有種說不明的心虛,一時竟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亦沒提讓晏清換個地方更衣的話,就由著晏清在小花園賞起花來,視線卻不時地往偏殿瞟。

過了大概半炷香的時間,晏清就透過花籬看見了遠遠順著長廊走來的溫哲茂。

晏清不動聲色地一勾唇,勾著一枝花,回頭朝著染秋輕聲問了句:“姑姑可認得這是什麽花?”

染秋本還在關注偏殿,被晏清一喚驚了一下,猛地轉頭,卻正好掃見長廊那頭的溫哲茂,頓時又是一驚。

“染秋姑姑?”

晏清故作疑惑地又叫了一聲,染秋倏地一抖,飛快地別過眼往晏清身邊走過去,卻時不時地透過花籬去看長廊裏的人。

溫哲茂過來,正好看見染秋從長廊另一頭往小花園走,往小花園瞧了一眼,隱約瞧見一個人影,還以為是晏靈兒使人支走了染秋。

心道,這女人也不是全無腦子!

接著也沒多想,借著染秋離開的這個間隙,飛快地進了偏殿。

卻不想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花籬後的兩雙眼睛裏。

“剛剛進去的是肅王殿下?”

晏清一副自己好像看花了眼的樣子問道,實則不斷地向染秋暗示,肯定她心中對於剛剛進去的人就是溫哲茂的想法,“貴妃娘娘好像還在裏麵,肅王殿下現在進去會不會不太妥當?”

“還是貴妃娘娘本就是有什麽事要交代肅王殿下,肅王殿下又不方便離席太久,所以兩人才約在偏殿?”

晏清狀似疑惑地猜測著,不斷引著染秋的思維,又欲蓋彌彰地來了句,“是宴會上的事嗎?”

染秋聽著晏清一句句疑問,心裏如擂鼓般跳得飛快,對於晏清的話,也隻當她生在邊疆不懂這些規矩,絲毫沒有多想。

試問,若不是真的不懂禮儀,又怎麽會說出後妃找皇子商量宮宴儀程的話?

但若不是這個理由,孤男寡女約在偏殿,染秋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其中的陰私。

染秋自認抓住了李貴妃的把柄,心裏想著怎麽抽身回去稟告皇後,就又聽晏清道:“染秋姑姑,你可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

染秋聞言一凝神,偏殿裏一些細碎的聲音,頓時就飄進來耳朵裏。

再也待不住,染秋連忙對晏清道:“小將軍,眼下偏殿有人不便更衣,小將軍穿著髒衣也不雅,不若隨婢子換一處偏殿更衣。”

晏清視線輕飄飄地掃過坤吾宮偏殿,自知目的達成,便對染秋道:“那就勞煩姑姑了。”

染秋客氣了一句,腳下飛快地帶著晏清到隔壁宮的偏殿換了衣裳,快速地回到宴會上。

宴席上,在晏清跟著染秋離開半個時辰後,先前同晏清相談甚歡的王淑語不由得微微蹙眉。

隻是更衣,未免去了太久了。

加上空坐在席間實在無聊的緊,王淑語便借口宴席太悶想出去透透氣離席,打算去尋一尋晏清。

大宴人數眾多,觥籌交錯間光影迷離,幾個人的離場並不足以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除了本來就關注著這些人的人。

見著晏清久久不歸,同皇帝說著話的孟舒瀾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皇帝見孟舒瀾時不時飄向下方的視線,輕咳了一聲:“你此去西疆,路途遙遠,責任重大,務必要小心謹慎。朕知道你對於晏家那丫頭有很高期許,但邊疆清苦,戰場上更是刀劍無眼,她作為女子在軍營戰場之上,更是要背負許多男子不必背負的東西。”

孟舒瀾默然,手裏摩挲著帥印,心情複雜。

“你跟長姐一樣最重情義,朕知道你心裏不是滋味,但這位置下有多少明爭暗鬥,朕想你不會不明白。”

皇帝視線落回堂中歌舞上,話卻是對著孟舒瀾說的,“你若真為她著想,就將這個位置坐實。或者,你更想她某一天死在權謀鬥爭,死在戰場上。”

孟舒瀾心頭一緊,摩挲著帥印的手一頓,沉聲道:“侄兒知道了……”

“啊!”

孟舒瀾話音還未落,便陡然聽見偏殿傳出一聲淒厲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