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補更)

自這日後, 魔宮驟然繁忙起來。

魔君墨棋將迎娶君後的消息,一時間傳遍了整個魔界。

魔君墨棋本是近兩年來突然展露棱角的魔修,身份神秘不說, 更頗受魔尊大人器重。

眾魔本就對聞人蕪好奇得不得了, 奈何聞人蕪行蹤隱蔽,幾乎不和眾魔往來, 故魔界鮮少有這位魔君的消息。

眾魔隻道他們這個新魔君行事低調。

誰知一夕之間,這位以神秘低調著稱的魔君, 竟直接放出了要與他人合籍的消息。

眾魔頓時嘩然。

要知道魔修向來自由不羈, 合籍這種約束自由的蠢事, 也隻有那些正道偽君子們才會做。

他們魔修向來愛憎分明, 來去自由, 心甘情願隻忠於一位伴侶的魔修從古至今都是屈指可數。

所以在得知了這位魔君即將合籍的消息, 眾魔才會如此吃驚。

倒不知, 原來他們這位低調的魔君, 竟是個癡情種。

在對聞人蕪驚歎地同時, 眾魔更是對這位即將上任的新君後充滿了好奇。

畢竟這事怎麽看,都不像是他們那個神秘魔君會做出的舉動。

隻能是新君後在其後推波助瀾。

眾魔便越發好奇, 究竟是何方神聖,竟將他們魔君迷得五道三迷,甚至行事都產生如此大轉變。

位於輿論中心,手段被傳的神乎其神的岑景, 現下正一無所知地支著頭發呆。

直到墨嶺舉起了第三十五套合籍華服,麵無神情的讀:“這件桃華赤羽服乃是用罕見的緋色素銀絲編織而成……”

岑景打了個哈欠, 雙眼放空, 腦子卻轉得飛快, 盤算著他究竟如何做, 才能趕在結契前溜之大吉。

“…道君。”“…岑小道君?”

“啊,啊?”岑景恍然驚醒,迎麵對上了墨嶺疑問的視線。

“嗯,嗯這件也挺好看的,不錯。”

墨嶺:“……”“道君,每一件您都是這麽說的。”

他道:“如果您真的做不出抉擇,屬下現在便可以請魔君大人與道君商議。”

墨嶺說道便準備往外走,岑景慌忙喚住:“等等、等等!”

墨嶺頓住腳步。

岑景道:“合籍大典要定奪的事情太多,阿蕪他本就忙不過來,這樣的小事,無需麻煩他。”

笑話,自從二人敞開心扉後,聞人蕪簡直暴露了本性般,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著他。

他好不容易,才暫時以合籍大典的事情支開聞人蕪。

岑景說完,便見墨嶺沉吟片刻,似是聽信了他的托詞。

趕在墨嶺掏出第三十六套合籍華服前,岑景忙詢問:

“對了,魔尊索要的東西,你們送過去了嗎?”

岑景所指的,自然是聞人蕪的血。

墨嶺聞言,倏然抬眸,毫無波瀾的漆黑雙瞳,冷箭般射向岑景。

岑景頓時心下一緊。

好在墨嶺似乎是思極聞人蕪對他的態度,故而對他知曉聞人蕪秘密之事,並未懷疑。

“已按魔君大人吩咐,送去魔尊處了。”

“魔尊可還滿意?”

“屬下不知。”

“哦……”岑景若有所思。

“那你可知,這次的合籍大典,魔尊是否會到場?”岑景狀似無意間問起。

墨嶺警惕抬眸:“道君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岑景凝起眉頭:“我隻是有些擔心。”

“道君無需多憂,魔尊大人身體不適,恐怕並不會到場。”

“身體不適?”岑景心下頓時湧上不安,試探道,“嚴重嗎,不會是…”他壓低了聲音,“…不會是要死了吧?”

仔細想想,距離聞人蕪除掉前魔尊,成為魔界新一屆霸主的時間,確實也沒多遠了。

不是吧,他還想著借魔尊之力相助呢,但魔尊若是泥菩薩過江,自己都保不住了,那還能靠譜嗎……

墨嶺眉間一跳,厲聲:“道君休要胡言。”

岑景被驚地一抖,便聽墨嶺麵無神情道:

“魔尊大人相關事宜,他人不得非議,還望道君謹記,以免惹禍上身。”

岑景心知墨嶺是好心勸導,便點點頭,隻是怎麽都沒心思挑選合籍華服了。

墨嶺見狀,悄然退下。

直到天色漸晚時分,聞人蕪邁步寢殿,目光從幾乎擺了半間外殿的華服上掃過,道:

“都不喜歡?”

他道:“若是沒有喜歡的,我再準備。”

岑景從話本子中抬起頭,“這些都很好看,我隻是怕你會不喜歡。”

聞人蕪頓住腳步:“你選的,我都喜歡。”

岑景放下話本,不甚認同地起身,走至聞人蕪身側:“大典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光我一個人滿意怎麽成?”

他舉起一套華服,正是下午墨嶺恰巧介紹過的那件——畢竟岑景出神了一下午,唯獨隻記住了這一件的介紹:

“你看這套怎麽樣?”

“這套叫桃華赤羽服,乃是用罕見的緋色素銀絲編織而成……”

岑景舉在身前,轉了一個圈,歪著頭,麵上帶著欣喜的神態:

“好看嗎?”

緋紅的寬袖長袍,輔繡以桃色暗雲紋,長袍往下,緋色蔓延,似有紅羽若隱若現,且越往下紅羽越是豐盈,旋轉間,竟宛如一隻雀鳥盈盈飛舞。

華美卻又不適輕盈巧妙,好看至極。

“好看。”

岑景眨眨眼:“那就這套啦!”

華服不華服的,岑景其實並不在意,這衣服能不能穿上都另說。

但這話,岑景也就隻敢在心裏想想。

岑景把選好的衣服丟給聞人蕪,鼻尖卻突然一聳,麵頰貼近,整個人都快貼在聞人蕪懷中:“你身上…好香啊……”

岑景抬起頭:“你用了熏香?”

又扁扁嘴,雙手環在胸前,一副戳破了聞人蕪謊言得意又忿忿的模樣:

“還說不用熏香,你身上的香味,分明時濃時淡,不是熏香又是什麽?”

岑景說著,高高的昂起小臉,氣勢洶洶,似隻張牙舞爪的小奶貓般逼近:

“是什麽好東西,你這般藏著掖著都不肯告訴我,嗯?”

岑景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不待聞人蕪開口,竟直接伸手摸上了聞人蕪胸膛:“難道是踹了香囊?”

然而他才摸上聞人蕪胸膛,便聽聞人蕪低低悶哼一聲,接著雙手便被聞人蕪扣住。

“不是熏香,也非香囊。”聞人蕪略帶喑啞的聲音響起。

岑景哼哼兩聲:“臭兔子,還想騙我。”

岑景正欲掙脫,卻聽聞人蕪淡淡道:“是血。”

岑景作亂的動作一頓,麵上閃過片刻失控。

“我體質特殊,血液離體,便會散發出一種味道。”

聞人蕪眼睫微垂:“或許便是你說的香味。”

岑景一怔。

怪不得,聞人蕪身上那股好聞的冷香裏,總會帶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怪不得,那股香味時有時無。

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每過月圓之後,聞人蕪身上的冷香,便會各位顯著。

原來這根本就不是熏香。

岑景鼻尖一酸:“對不起,我不知道……”

“無妨。”聞人蕪鬆開岑景的手。

岑景卻手足無措起來,隻一個勁的仰麵圍在聞人蕪身側,神色擔憂:

“那你前兩日取血的傷口,可恢複了,還疼嗎?”他跟在聞人蕪身後,像條小尾巴,道,“你取血傷口在何處,我幫你看看吧。”

聞人蕪腳步卻突然一頓。

岑景心中微喜,不待開口,便聽聞人蕪道:

“不必了。”

他說話的聲音又輕又淺,像是風一吹便會消散。

“你不會想知道的。”

岑景頓住。

正欲再度開口,周遭魔氣驟然洶湧而起,於轉瞬間化作比岑景還要高大的一團。

岑景:“……?”

他悶悶道:“你不願說便不說了,至於用這個來嚇我嗎。”

聞人蕪目光微沉,他上前一步,行至岑景身前半步,在魔氣消散前,道:“不是我。”

音落瞬間,碩大的魔氣驟然凝成一具飄浮在空中的模糊人形。

“嗬嗬嗬嗬”人形發出怪笑,聲音嘶啞難聽至極,簡直就像是粗糲的風從破敗山洞中掛過的聲音。

“本尊聽說,你即將舉行合籍大典?”

黑影開口的瞬間,岑景頓時明了了來人的身份,竟是魔界魔尊!

岑景眼神一凜。

聞人蕪不動聲色半擋住岑景,眼簾微垂,不卑不亢,道:“是。”

黑影於是怪聲道:“不管如何,本尊好歹是你血脈上的生父。如今你覓得良人,竟連半個消息,都不願告訴本尊?”

岑景瞳孔收縮,他隻道聞人蕪同魔尊有血脈關係,竟不知,前魔尊竟是聞人蕪的生父。

虎毒尚不食子,可這前魔尊,竟生生將聞人蕪當做移動的血袋,供他吸食。

聞人蕪:“尊上一心修煉,此等小事,自然無需勞煩尊上。”

黑影方向一轉,岑景隻覺得身上一涼,一種由內之外全然被人看穿的悚然直衝心頭。

怪聲笑聲恐怖:“怎麽依本尊看,倒不像是小事……”

他話音未落,身形驟然飄進,幾乎貼到岑景麵上。

岑景隻覺一股肉身腐爛的腥臭味撲麵而來,他麵色驟然一白,胃裏一陣翻湧,差點吐出來。

長劍破空聲倏然響起,將岑景近在眼前的黑影重重揮散。

聞人蕪聲音冰冷地響起:“內子膽小,恐驚擾了尊上。”

消散的黑影又從四方匯聚而起,於原地又重新凝聚成人形,它並沒有反駁聞人蕪的說辭,隻是周身的黑霧翻騰的越發洶湧,顯然怒極。

“嗬嗬,看來這些年來,你本領當真見長。”

聞人蕪沉默,並不做回應。

“你既身為我兒,你的合籍大典,本尊自當送上大禮。”

他怪笑道:“屆時,還望我兒,好好享用。”

聞人蕪眼都不眨:“自然恭候。”

話落,黑影瞬間化作黑霧消散,唯獨腐臭味經久不絕。

“墨嶺。”

彎刀少年應聲出現。

“將此處打掃一番。”

“是。”

岑景聞言,這時候才終於敢從聞人蕪身後探出腦袋,問:“他走了?”

聞人蕪收起神劍,答:“走了。”

岑景心中焦灼,好不容易他才得以見到魔尊,眼下魔尊若是走了,他何時才能再尋得機會?

可偏偏聞人蕪在場,岑景隻好旁敲側擊的打聽:“方才那人,當真是魔尊?”

岑景麵色疑惑:“可方才它近我身時,身上分明一股濃厚的腐臭之意,非常人所有。”

岑景想說,魔尊若當真是這幅鬼樣子,那他混的未必也太慘了吧。

聞言,聞人蕪腳步微頓:“他已是將死之人,軀體半腐,自然散發出腐臭。”

岑景大驚:“啊?那、那方才它差點都要貼到我臉上了。”

回想起方才的場景,岑景胃裏又是一陣翻湧。

“那隻是他的分/身,他的軀體隻能待在萬年玄冰屋內,輕易不得踏出。”

岑景震驚了,隻是一具分/身,腐臭味便如此明顯。

想來魔尊若是親臨,視覺加上嗅覺上的雙重衝擊,那可能就是一個恐怖故事了。

岑景跟著聞人蕪進了內殿,喃喃道:“難怪魔尊想要你的血,他都這幅半死人的模樣了,若是沒了你的血,恐怕根本撐不了多久吧?”

岑景突然想起來:“可是你剛剛為了我,刺了魔尊一劍。”

“他麵上雖然沒說,但方才,我看他分明很不高興的樣子。”

回想起方才魔尊撂下的話,岑景驟然驚醒:

“他不會是想在我們合籍大典上搗亂吧?”

聞人蕪冷聲道:“必然。”

太好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岑景麵上差點沒兜住喜色。

他方才還在擔心聯係不上魔尊,沒想到這魔尊的打算,竟與他不謀而合!

但岑景很快反應過來,趕在聞人蕪察覺前,又迅速換上幅擔憂的神色,試探道:

“那合籍大典還辦嗎?”

“自然要辦。”聞人蕪神色如常,柔聲似安慰岑景般道:

“你放心便是。”

“好,我聽你的。”

岑景在心裏,心滿意足的點點頭。

——他真的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