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自從岑景單方麵宣布二人成為朋友後,岑景就開始頻頻出入聞人蕪身邊。

包括但不限於送各種糕點丹藥,噓寒問暖,以及……

岑景摔掉手裏鑲嵌著靈玉的小鋤頭:“我不幹了!”

他揉著肉呼呼的小腰,嚴厲控訴:“這麽大的靈藥圃,就我們兩個人打理,打理靈藥圃的獎賞卻是他一個人獨吞,哪有這樣的好事!”

聞人蕪垂眼:“你可以不用幫忙。”

實際上聞人蕪也從未要岑景幫忙過。

“可是要是連我都不來,整個靈藥圃的活可就隻有你一個人幹了!”岑景氣啾啾的像隻炸毛的小胖鳥。

聞人蕪抬眼,視線落在岑景腳邊,那裏放著岑景才丟的小鋤頭,上麵鑲嵌著各式靈石,看起來十分的花裏胡哨,鋤頭所指的方向,是一列被翻的亂七八糟的靈藥圃。

聞人蕪由衷的覺得,或許沒有岑景的“幫忙”,他能完成的更快一點。

“你放著吧。”他說。

岑景一把撿起的小鋤頭,強行把聞人蕪手中的交換過來,說:“那你用我的。這個是師兄專門為我準備的,就算是沒有靈氣也能用,師兄說能省力,用起來可輕鬆了,你試試。”

“怎麽樣?”岑景期待。

“嗯。”

岑景眨巴眨巴眼睛:“既然你這麽喜歡,那就送給你了!”

其實這把小鋤頭是他特意求師兄給聞人蕪做的,但要是說出來,聞人蕪肯定不會接受。

所以他要表現的越平淡越好,這樣才能把小禮物送出去。

岑景自認為自己表現的已經十分平淡。

事實上,他一雙眼睛亮的驚人,腦子裏想的什麽聞人蕪不用猜都知道。

聞人蕪甚至覺得岑景要是有尾巴,那隻短圓又粗的小尾巴肯定已經搖上天了。

聞人蕪剛想開口拒絕,岑景察覺:“你敢不要我可就不認你這個好朋友了!”

岑景說完,立刻在心裏給自己豎起大拇指,他真不愧是平平無奇小天才,才三天不到的功夫,他已經和主角攻處成了“知心好友”。

聞人蕪:……

他繞過還在自我陶醉的岑景,認真處理當前的事。

岑景卻緊緊跟在聞人蕪身邊。

聞人蕪將來可是統率魔界高高在上的大魔王,既然能統率魔界,那定然是有本領在身上的,一直窩在玄霄劍宗的角落疙瘩裏種靈草能學到什麽?

於是他自然而然的問:“聞人蕪,你想不想修煉?”

這話一出,聞人蕪渾身瞬間僵硬,好半晌,聞人蕪才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說:“什麽意思?”

岑景沒察覺:“修煉啊,這個世界不是所有人都想變強、成仙嗎,那就要修煉。”

他找了一塊幹淨大石塊坐下,晃著小胖腿:“別看你現在什麽都沒有,等你將來變厲害了,功法寶器地位統統不在話下,你就再也不用過現在這樣委屈的日子啦。”

不僅如此,死去活來的愛情你也會有,還是替身虐戀、強取豪奪了百萬字的那種。

不過這些話岑景可不敢當著聞人蕪麵說。

岑景等了好一會,都沒能等到回應,他大驚,一躍跳到聞人蕪身前:“不是吧你居然不想修煉——”

岑景後麵的話被嚇了回去——聞人蕪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湛紫的瞳孔紫到發黑,像是在醞釀一場風暴,他周身氣息令岑景十分心慌。

“想。”詭異的氣息隨著聞人蕪開口而消失,隻一瞬間,聞人蕪便重新恢複到平日裏冷淡的模樣。

要不是岑景看過原著,他甚至要以為剛才看到的聞人蕪是場幻覺。

聞人蕪抬眸望來,語氣一如平常:“怎麽了。”

岑景卻突然脊背一涼,像被一條陰冷的蛇無聲息的盯上。

岑景瞬間結巴:“想、想就好。”

因為實在不安,處理完靈藥圃之後,岑景找理由告別了聞人蕪,回了淩雲峰。

一推門,便看到房間裏坐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岑景腳步一頓,他訕訕的站在門口,耷拉著腦袋,手指纏做一團。

“怎麽,現在連師尊都不叫了?”承淵劍尊捏著手中的茶盞道。

岑景於是頭更低,囁嚅道:“師尊。”

“過來。”

岑景鼻頭一酸,不肯上前。

承淵劍尊於是放下茶盞:“師尊還會吃了你不成?過來,嚐嚐師尊泡的茶。”

岑景這才一步三頓的挪了過去,端著茶盞小口小口的抿。

承淵劍尊眉間微鎖:“這一身又是怎麽回事?”

岑景才從靈藥圃裏回來,來不及換衣服,白底銀紋的衣角滿是泥巴。

岑景促狹往旁邊藏了藏,沒藏住。

“你不說師尊也知道是為了誰。”承淵劍尊無奈的重重歎了口氣,“你就那麽喜歡那個小孩?”

提及聞人蕪,岑景快速的點點頭。

畢竟聞人蕪可是他回現實世界的唯一指望。

“上次師尊罰你禁閉,你想通了沒有。”

岑景點點頭,又遲疑的搖頭。

承淵劍尊為岑景擦去臉上的土漬:“說來聽聽。”

岑景吸著鼻子,甕聲答:“弟子不該,不經通報,擅自跑去結界林。”

“還有呢?”

“沒、沒有了。”

短暫的沉默後,承淵劍尊認命般歎了口氣。

他把岑景拉至身前,施了個清潔術,溫柔道:“給師尊看看你的手臂。”

岑景被一群師兄師姐們追著喂藥,手臂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承淵劍尊一開口,摔傷時的疼痛好像又重新湧了上來,岑景頓時委屈的紅了眼睛。

“你師兄師姐們照顧的還不錯。”承淵劍尊把岑景抱在懷裏,拍著岑景的背:“你是不是覺得師尊亂發脾氣。”

岑景紅著眼睛搖頭。

承淵劍尊:“那你覺得師尊為什麽生氣。”

岑景:“小乖讓師尊擔心了。”

承淵劍尊嚴厲:“為什麽要親自涉險救人?要是照顧你的弟子通報不及時,師尊沒能及時找到你,或者當夜遇到妖獸,你有沒有想過會有什麽下場?”

岑景眼眶一熱,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知不知道師尊有多擔心?你要是出了事,師尊該怎麽交代?”

岑景帶著哭腔:“師尊我錯了。”

承淵劍尊語重心長:“在師尊心裏,小乖永遠都是最重要的,所以,今後不管遇到什麽危險,都不要以身涉險,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先找師尊,即便是救人也不能令自己陷入險境,你記住沒有。”

岑景連連點頭。

承淵劍尊板著臉:“師尊剛剛說了什麽,你再重複一遍。”

岑景:“不能以身涉險……”

岑景斷斷續續的重複了一遍後,承淵劍尊給岑景擦幹眼淚,他故作嚴肅:“剛剛怎麽不肯見師尊。”

岑景:“怕師尊還在生氣。”

承淵劍尊:“隻要小乖健康安全,師尊就永遠不會生小乖氣,知道了嗎。”

岑景心間酸澀難忍,承淵劍尊若是知道他的小乖早就不見了,現在的岑景,隻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冒牌貨,還會對他這麽好嗎?

大概會殺了他吧。

岑景眼神飄忽,一低頭,卻看到腰上掛了個香囊。

“師尊這是什麽?”他問。

承淵劍尊掛香囊的手一頓,他繼而平靜道:“你大病初愈,神魂不穩,這香囊於你有穩固神魂的作用。”

神魂不穩。

這四個字一出,岑景滾燙的心瞬間冰冷,整個人如墜冰窖,他開口不穩道:“師師尊這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提到“神魂”,承淵劍尊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承淵劍尊隻是摸摸岑景的頭:“這隻是師尊為你準備的歉禮,師尊不該對我們小乖發火。”

岑景的心稍有放下。

“香囊裏麵,還另有一道師尊為你製作的瞬移符咒。”

岑景乖巧點頭:“謝謝師尊。”

岑景思及正事,突然開始撒嬌:“師尊,弟子還有一事相求。”

承淵劍尊不假思索道:“是不是又和那個孩子相關?”

岑景糾正道:“他叫聞人蕪啦。”

……

岑景忙著幹“正事”,一連好些天都沒去找聞人蕪,直到數日後,事情終於辦好。

岑景特意踩著點,去靈藥圃逮人,他鬼鬼祟祟從靈藥圃裏竄出來,“哇”的一聲大喊!

聞人蕪完全不為所動。

岑景扁扁嘴:“你這個人怎麽這麽無趣。”

聞人蕪裁剪的手一頓,他破天荒來了句:“所以你找到更有趣的人了?”

這還是!聞人蕪!第一次和他說這麽多話!

岑景喜上眉梢,他蹦蹦跳跳到聞人蕪身邊:“才不是。”

他神神秘秘:“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對岑景的咋咋呼呼,聞人蕪習以為常,他不甚在意道:“讓一下,擋住了。”

岑景氣鼓鼓,手指頭戳著聞人蕪的背:“這次你要是不聽,絕對會後悔,到時候你可別說我沒有提醒你……”

岑景哼哼唧唧追著聞人蕪叨叨。

這個時間點,正是負責靈草圃的外門弟子驗收的時候,可是今日他卻遲遲未來,聞人蕪瞳色愈深。

岑景卻抱著小短手,一副知道內情十分囂張的語氣:“他不會來了。”

聞人蕪無機質的紫瞳朝岑景望來。

常人被這樣的眼睛頂上,都會感到害怕,可岑景麵上卻無半分異色。

“你看了就知道了。”

乘著聞人蕪不備,岑景飛快的拉著聞人蕪往外跑。

玄霄劍宗的自在堂,是領取宗門任務及兌換任務獎賞的地方,例如處理靈藥圃,也是任務中的一個,這裏常有弟子來往,十分熱鬧,今日更是熱鬧異常。

二人才讓大堂,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不甘大喊:“你們憑什麽把我列為黑名單。”

岑景同聞人蕪對視一眼,顯然聞人蕪也聽出了這個聲音,正是“雇傭”聞人蕪處理靈藥圃的外門弟子。

“噓。”岑景對聞人蕪做了一個小聲手勢,然後他拉過聞人蕪微涼的手,穿過人群,擠到了一個角落,從這裏,正好能將大堂場景收入眼中。

果不其然,在大堂內哭訴不平的,正是雇傭聞人蕪的那個外門弟子,隻是他臉上再沒有半分從前的傲慢,取而代之的,是努力壓製也藏不住的驚恐:“要是被列為自在堂的黑名單,以後就再也不能領取宗門的任務了,這麽嚴重的事情,你們要是給不出一個說法,別怪我鬧到上麵去,治你們管製不力的罪!”

岑景不屑哼哼,小臉十分鄙視:“這個人原來還會說人話啊,從前成天整日裏罵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他無聲對這人吐舌頭做鬼臉,一張可愛的小肉臉被他擠得變了形。

周圍人議論紛紛:

“他做了什麽,罰了這麽重?”

“這要是不能做任務拿靈石,修煉的速度肯定大大下降,一輩子隻能待在外門了。”

“誰說不是啊……”

“這麽嚴啊。”岑景聽的也有些誇張了,他朝聞人蕪乖巧的吐出粉色舌頭,這處罰確實在岑景的意料之外 ,但不妨礙岑景聽的津津有味。

沒多會,自在堂掌事的長老都出來了。

“你私自將任務轉交給普通人,騙取自在堂的任務獎賞,這是其一。

宗門外欺淩弱小,這是其二。

私自偷盜宗門法器,轉手倒賣,嚴重違背宗規,如今事發,這是我堂同嘉懲堂一起做出來的決策!”

岑景聽的目瞪口呆。

聞人蕪突然沉聲問:“這都是你做的?”

岑景先是點頭,又飛速搖頭。

他是匿名寫了一封舉報信交了上去,但上麵隻寫了這個弟子壓榨聞人蕪的惡行。

隻是他怕他匿名檢舉的信這些人不重視,就問師尊的印章用了下……

自在堂收到信後,查得這麽徹底,也是岑景沒有想到的。

但他的動作落在不知情的聞人蕪眼中,便又是另外一種意思:“你不必遮掩。”

岑景解釋:“我沒有遮掩,但我真的……”

聞人蕪垂眼:“我知道了。”

岑景:?

為什麽他總覺得聞人蕪的“知道”是另外一種意思?

場上形勢變化的更快,自在堂長老說完後,嘉懲堂弟子也尋了過來,直接將那人帶走了。

據說這人偷竊倒賣的東西十分珍貴,眼下嘉懲堂正在嚴查,待事情查明,這人恐怕要受到非常嚴厲的處罰。

岑景唏噓的看著這人被帶走,他頭都沒回,下意識對聞人蕪說:“你看,這些欺負你的壞人遲早會受到正義的懲罰。”

沒受懲罰的最後也都被你弄死了。

岑景看熱鬧看的認真,卻沒看到,在他的身側,聞人蕪正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的側臉。

直到岑景轉身的瞬間,聞人蕪立刻垂眼,不動聲色的收回自己的視線。

“怎麽樣,有沒有很舒心?”岑景期待。

“嗯。”周圍已經有人注意到聞人蕪的紫瞳,逐漸響起竊竊私語,聞人蕪繞過人群,徑直朝外走。

岑景忙追上:“等等我呀,我說了,有一件好事,有一件壞事,還有一件事你沒聽呢。”

聞人蕪頓住腳步,岑景氣喘籲籲追上,彎腰撐著膝蓋直喘氣。

聞人蕪:“壞事是什麽?”

岑景一愣,差點沒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一定就是壞事?”

聞人蕪微頓。

岑景蹭的一下摸出一個小木盒,獻寶一樣舉到聞人蕪麵前:“你打開看看。”

沿著岑景舉的小木盒,聞人蕪視線一路向上,最後停留在岑景的眼睛上,那雙琉璃般透亮的黑瞳,似有星光在閃爍——令聞人蕪再次想到了琥珀,再美的寶石都比不過眼前人的星瞳。

在岑景無比期待的目光下,聞人蕪冷靜的接過木盒,平和的打開盒蓋。

饒是他早就做好了準備,打開盒子的那一瞬間,他從來平靜的眼瞳突然劇烈的翻湧——

——盒子裏裝的,是一塊純白的,象征著玄霄劍宗弟子身份的靈玉令牌。

岑景腳緊張地在地上旋了旋:“我也是問了才知道,原來沒有宗門令牌的人,不能算是宗門的弟子,所以就算你是承淵劍尊親自帶回來的人,也不能去自在堂接任務,隻能幫別人做事。”

“所以這些天呢,我就特意跑去掌事堂,給你暫時要了一個記名弟子的身份,又催了好些天,才終於拿到了這塊弟子令牌。”

見聞人蕪不反應,岑景連忙擺手解釋:“雖然宗冊上給你登記的是記名弟子,但這塊弟子令牌和大家的令牌都是一樣的,你不用擔心被發現不一樣。”

“當然,最最最重要的是,你不是想修煉嗎,有了這塊令牌,你就可以和所有的弟子一樣,每天去學堂修煉啦!”

聞人蕪看著眼前的小孩仰著頭,用滿載著星光的純澈雙瞳,小心翼翼問他:“怎麽樣,你喜歡嗎?”

天色分明未晚,恍然間,聞人蕪卻忽然覺得漫天的星光都落進了他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