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有了這塊弟子令牌,聞人蕪便可以獨自上自在堂做宗門任務,兌換獎賞,此後再也不需要受製於人。
最重要的是,聞人蕪可以和其他的外門弟子一樣,去拙勤學堂聽課修煉。
去拙勤學堂上課都需要穿專門的服飾,聞人蕪的弟子服尚在製作。
於是一大清早,岑景從自己的小衣櫃裏挑了幾件嶄新的,打包成小包裹背上,蹭蹭蹭跑出去了。
眾人隻看到岑景背上個小鼓包,小山丘似的壓在岑景滾滾可愛的身上,幾息間跑出院子消失不見,不由歎氣:
“真是孩大不中留啊。”
“也不知道小師弟新交的朋友是哪家的小孩。”
……
岑景不知道自己的師兄姐們在討論什麽,他一氣跑到聞人蕪住處,支著石塊身體前傾,驚喜道:
“明天我們一起去聽課吧!”
岑景滿眼激動:“我還不知道修煉是什麽樣子的呢。”
修煉一事對常人而言自然是越早越好,可岑景這具身體似乎自幼便十分孱弱,此前一直在調養身體,所以尚未啟蒙。
“衣服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岑景把衣服抖開,“雖然是從我衣櫃裏拿的,但是應該沒有穿過,你不介意吧?”
聞人蕪垂眼:“不介意。”
岑景的衣服實在是太多了,據說原身的衣服從來不穿第二次,岑景過來之後改了這個毛病。結果被師兄師姐們瘋狂追問是有心事不開心,還是不喜歡這些衣服,差點再給岑景整出一房間的新衣服來。
岑景要聞人蕪換上,這裏沒有更衣室,岑景就捂住自己的眼睛,義正言辭:“我不看。”
“你好了沒有。”岑景奶聲奶氣的問,他按捺不住,手指分開,從指縫裏偷偷打量。
“啊。”岑景被嚇一跳,連忙重新捂住眼睛。
可腦海裏,方才見過的畫麵卻不住在眼前回放——隻見聞人蕪細瘦的脊背上,布滿了紫黑的傷痕,新舊傷口疊加,幾乎沒有一片完好的白肉。
“怎麽?”聞人蕪側身問。
等岑景再放下手的時候,聞人蕪已經換好了。
岑景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做的,穿在稍高的聞人蕪身上便有些短,但即便如此,也難掩聞人蕪獨有的矜貴氣質。
可岑景現在卻沒有半分欣賞的心思,他滿腦子裏想的都是方才他看到的場景。
“沒沒事。”聞人蕪從前過的,好像比他想象中還要慘。
岑景眼神哀傷,嘴角朝下。他全然不知他看起來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聞人蕪瞥了岑景一眼:“謝謝,我很需要這些東西。”
不僅僅是這些衣服。
岑景的眼睛噌的一下猛地亮起來,像是小燈泡被按起:“你剛剛說什麽?!”他雙手拽住聞人蕪的手臂。
聞人蕪緊緊盯住岑景牽住他的雙手。
“我沒有聽錯吧?!”岑景被巨大的幸福感擊昏了頭。
不近人情的聞人蕪主動跟他道謝,四舍五入,在不久的將來,他就能成功成為聞人蕪永生難忘的白月光,從此告別這個世界,擁抱他的遊戲機。
岑景熱淚:“嗚嗚嗚你人真好。”他假模假樣抹淚。
聞人蕪:“……”
不過,隻要他不難過就好。
翌日。
拙勤堂人來人往。
岑景站在拙勤堂大門前,打著哈秋揉眼睛。
眾弟子路過時,無不被岑景吸引目光。
“這是誰家的小弟子,像個小仙童一樣漂亮可愛。”
“從前好像沒見過,難道是哪個長老家的後輩嗎?”
……
岑景小腦袋一點點的打著盹,渾然不知自己已經成為了整個學堂討論的中心,直到學堂路的盡頭出現了一道小身影,岑景頓時一個激靈。
“阿蕪阿蕪!”他熱情的晃手打招呼,小身板隨著他的動作左右扭動,像個不倒翁瓷娃娃。
這呼喊聲一出,身影顯然一僵,但岑景毫無察覺,他似個小炮彈一樣猛地衝了出去,一頭紮進了來人的懷裏。
聞人蕪一聲悶哼。
“我都等了你好久啦。”岑景圍著聞人蕪身邊轉來轉去,像隻小雛鳥。
“你可以不用等我。”聞人蕪抬眼,目光從打量著他們二人的弟子身上掃過。
岑景本就受關注,他一邊“嗷嗚嗷嗚”邊跑掉的動作更是頓時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眾人還在猜測這是誰家的小後輩,轉眼,便看到岑景投入了另一個小孩懷裏,而那個小孩,有一雙湛紫色的眼睛。
半人半魔。
眾人幾乎是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這四個字,隨即皺起眉頭,隱隱嫌棄。
連帶著對岑景的好感也瞬間一落千丈。大有一種眼見明月向溝渠的憤恨。
岑景嘰嘰喳喳的拉著聞人蕪入座,學堂內弟子非常多,但二人的周圍,卻明顯留出了一層空座。
岑景樂的清閑:“聽說今天授課的長老可厲害了,我一定要認真聽課!”
聞人蕪目光隱晦地從周遭空座上一掃而過,隨即垂眸,輕聲道:“嗯。”
岑景翻開功法課本,小身板挺的筆直,翹首以盼,鬥誌昂昂。
一刻鍾後,岑景腦袋似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比方才在學堂門口還要過分。
聞人蕪撇了眼小臉睡得紅撲撲的岑景,靜默片刻,而後屈指,敲了敲岑景的桌麵。
岑景立刻迷糊的擦著嘴抬頭。
真的不能怪他,這長老講的功法心經比高數還要催眠,還都是文言文,一開始岑景還拚命理解,但真的撐不住……
他前世要上學,沒想到魂穿到修真/世界還要被迫聽文言文,人生也太難了吧,岑景淚眼婆娑的想到。
忽然想起正事,岑景掏啊掏,拿出個手掌大的扁圓玉罐子,小心推到聞人蕪麵前。
“給你。”
這是什麽?聞人蕪無聲詢問。
岑景小屁股一挪,靠在聞人蕪身邊,小聲:“祛疤膏。”
岑景小氣音一本正經:“我九師兄同我說,男人身上有傷疤,以後不討道侶喜歡。”
聞人蕪:“……”
岑景小肉手戳著聞人蕪的胸膛,咬字:“你擦一擦,以後好找道侶。”
他不容分說把東西塞聞人蕪懷裏。
聞人蕪:“……”
岑景無聊便拿起毛筆開始作畫,筆落後推到聞人蕪麵前,筆杆指著畫,小聲:“是你。”
聞人蕪垂眸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認不出紙上物種。
岑景貼心解答:“這是大老虎,你是小老虎。”
聞人蕪第二次發出無聲疑問。
岑景滿臉嚴肅,突然兩隻手做出爪子形態:“因為你叫‘阿蕪’,嗷嗚嗷嗚~,是不是很像哈哈哈”
“咳咳。”堂上的長老突然咳嗽。
岑景小臉一白,瞬間挺的筆直。
一絲笑意自聞人蕪眼中一閃而過。
接受了半日摧殘,岑景終於解放,他軟趴趴伏在桌上,周圍弟子逐漸散去,聞人蕪在整理物件。
沒來由的,岑景突然問了句:“你知道‘岑景’這個人嗎?”
岑景說完就後悔了,聞人蕪動作肉眼可見的一頓,眼神也冷了下來。
“知道。”
岑景心間一陣發緊,可問都問了,他隻好硬著頭皮:“那…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麽樣?”
聞人蕪突然停下動作,冰冷的湛紫色雙瞳驟然對上了岑景的眼睛,岑景心頭猛地一跳。
聞人蕪:“你認識他?”
岑景差點咬到自己舌頭:“不不認識吧。”
聞人蕪便斂眉,氣勢稍緩:“嗯,離他遠些。”
不知道是不是岑景的錯覺,岑景竟有一瞬間覺得聞人蕪在哄他,像是語重心長的勸阻他不要和壞小孩玩,不然會有危險。
放在從前,岑景必然會為這親密的關係振臂高呼,但現在岑景卻根本高興不起來。
甚至心裏淚流滿麵。
因為這個“禁止靠近”的“壞小孩”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