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當年二人同在淩雲峰上時, 他生生給聞人蕪安利了十二年，也不見聞人蕪喜歡上話本。
沒想到隻分開三年, 岑景竟不知，聞人蕪倒平白多了個看話本的習慣了。
否則為何聞人蕪一回來，這小桌上就擺了這麽多話本？
總不會是給自己準備的吧，岑景在心中好笑道。
不過總歸是方便了岑景打發時間。
岑景坐起身，靠在床榻上翻閱，這一看便是一整日, 直到夜深了，他都沒能等來聞人蕪，倒是等來了催他休息的下屬。
岑景不解：“這不是你們魔君的寢殿嗎？”
下屬低著頭，恭敬答：“確是魔君的住處。”
“那你們魔君不休息嗎？”
“魔君的事情, 屬下並不知曉, 小道君若是有疑問，可以親自詢問魔君。”這屬下說著, 抬頭, 望向岑景的眼神好像在詢問：需不需要屬下幫您傳話給魔君？
岑景忙擺手：“不不, 這就不必了。”
熄了燈，岑景閉眼躺下。
分明還是和前幾日一樣的處境，但躺在**, 仔細回想起這些天的事件, 岑景卻久久不能入睡。
翌日。
岑景坐在桌前，正百無聊賴的翻話本, 殿前突然傳來開門聲, 緊接著輕緩的腳步聲響起, 直走到岑景桌前才消失。
岑景不用想都能猜到, 定又是墨嶺奉了命令來給他送吃的。
裝著精致食物的托盤被在岑景麵前。
岑景看得正看得入神, 聞聲簡單掃了一眼，都是些清淡易消化的東西，便頭也未抬的微微昂首道：“放這邊吧。”
說罷，岑景便專心於話本，想等看完這本再吃。
誰知餘光裏，端送餐盤的魔修退下了，一道黑影卻還留在原地，遲遲不曾離去。
岑景一愣，但很快便反應過來，解釋道：“你下去吧，我自會吃。”
說著他抬起頭，然而他話音未落，便僵在原地——
麵無神情站在他桌前的並非墨嶺，而是聞人蕪。
岑景扣在話本上的手驟然收緊。
氣氛一時陷入片刻的僵持。
岑景心下狂跳，他按住話本的手用力到發白，但他麵上卻絲毫未顯，隻尷尬道：“原來是你…今日怎麽不見墨嶺，這事從前不都是他負責嗎？”
他自以為自己的情緒掩飾的非常好，實則他所有的小動作，全都被聞人蕪收入眼中。
聞人蕪眼睫微垂，不動聲色：“你希望是他？”
聞人蕪這話一出，岑景指尖沒來由一顫。
眼前的聞人蕪神情分明如常，但岑景偏就是嗅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不是。”岑景緊張答，“隻是隨便問問。”
默了半晌，聞人蕪這才淡淡開口：“他近來會比較忙。”
“哦哦。”岑景點頭，心裏卻忍不住奇怪：聞人蕪一個下屬都忙的不見人影，怎麽聞人蕪身為魔君，卻看起來這麽閑呢。
但這話岑景自然不敢直說。
有聞人蕪在一旁監視，岑景再不敢拖拉，隻好將話本放置一側，拉過裝著食盤，低頭似專心致誌般認真吃起來。
但隻要一想到聞人蕪就站在他身前，說不定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岑景心間便陣陣發緊，甚至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就在這時，一道破空聲驟然響起，岑景小心抬眼，便看到好起來劍從聞人蕪身後竄出，緊接著毫不猶豫飛向自己身側，興奮的圍著自己轉了起來。
岑景眼尾一挑，驚喜之意從眼中迅速閃過。
岑景其實很喜歡這柄衝進來“救過”自己的神劍，但這柄神劍的主人畢竟是聞人蕪……
岑景又小心往聞人蕪臉上瞥，見聞人蕪麵上並無異色，這才微弱地一抬肘，用手肘輕輕碰了下神劍。
神劍頓時越發歡脫，圍著岑景轉來轉去，連帶著氣氛都舒緩下來。
岑景心下方定，聞人蕪突然伸手，撈過了岑景此前放在桌上的話本。
他動作實在是太過突然，岑景毫無防備，身形明顯後仰。
他防備的動作實在太過明顯，這動作一出，寢殿內的二人動作同時一僵。
直到反應過聞人蕪的動作，岑景忍不住臉上一熱，他咬著筷著，眼神猶豫間朝聞人蕪麵上打探。
好在聞人蕪麵色如常，但岑景卻始終提著口氣，不敢鬆懈。
聞人蕪不急不慢將全本翻過：“山水遊記類的書？”
聞人蕪準備的書籍種類很多，除了岑景最愛看的話本外，還另有許多有趣的書，這本便就是其一。
岑景忙答：“嗯是，我翻了翻，感覺還挺有意思的，就看了。”
“怎麽不看話本了？”聞人蕪不動聲色問。
“啊？”
聞人蕪垂眸：“我記得你從前最愛看。”
何止是愛看，簡直是入迷，恨不得一整天都泡在話本子裏，光自己看還不行，好多次他為了拉聞人蕪入坑，時常抽出好看的章節念給聞人蕪聽。
隻是這些章節那時候看覺得精彩，現下憶起來，岑景恨不得當即找個洞鑽進去。
他強忍著羞赫解釋：“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道：“都是從前不懂事。”
都是從前不懂事。
聞人蕪翻頁的指尖狠狠一顫，他眼神倏然沉了下來。
回想起他曾經做過的二缺事，岑景就隻覺得羞憤欲死，因而根本沒有察覺到聞人蕪的異常。
他不由感歎道：“如今想來，當年我確實該多放些心思在修煉上。”
否則，他也不至於落到今日這番田地——想死死不了，想逃卻又逃不掉。
岑景說完好長一堆，才發現自始至終聞人蕪都並未說上一句話。
岑景眼神驟然閃爍，心道糟糕，聞人蕪床頭準備了好些話本，證明聞人蕪近來定然愛讀，他眼下卻說讀話本無聊。
聞人蕪是不是生氣了？
岑景心下微微緊張，挽救道：
“不過確實好多年沒看過了，現在偶爾看看，倒也覺得十分有趣呢。”
他期待的等待著聞人蕪的應和，但聞人蕪卻隻是淡淡答：“嗯。”
岑景再等，聞人蕪還是麵無神情，並沒有想要說話的意思。
岑景：“......”
不得不說，聞人蕪性子倒是一如既往的陰晴不定，根本叫人琢磨不透。
岑景不敢多言，三兩口匆匆解決。
他落筷的瞬間，下屬魚貫而入，迅速收拾完畢。
岑景還在苦惱要如何麵對聞人蕪，擦個嘴的功夫，便見聞人蕪同下屬們一齊離開了。
岑景提著的心終於放下。
卻也沒心思看話本，滿心都在回想，方才聞人蕪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這種想法在傍晚時分達至巔峰，因為當夜寢殿內便又送來了一堆雜書，種類數量都極為可觀，這中間除了話本外，數量最多的便是遊記。
躺在**，岑景甚至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想法——
聞人蕪送這些書來，好像是為了讓他開心。
但這想法出現的瞬間，立刻被岑景搖著腦袋晃了出去。
翌日同等時分，聞人蕪再一次出現在了寢殿。
岑景不安，聞人蕪也並不言語，隻靜靜目睹岑景吃完，倒是神劍時常同岑景悄悄玩樂。
一連好幾日，聞人蕪日日都來，突然到第六日的時候，聞人蕪卻沒來了，岑景竟一時間有些不習慣。
倒是好起來劍，不知是看他一人孤單還是怎麽的，沒過多久，竟獨自飛了過來。
沒了聞人蕪的限製，好起來劍撒歡似的蹭著岑景摸摸，不論岑景怎麽喊都停不下來。
“好起來！你停下！停下！”在岑景氣喘籲籲的指控下，好起來終於懸在了空中。
岑景懷疑這把劍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又氣又好笑：“好起來。”
神劍無動作。
岑景又試探：“好起來？”
神劍無動於衷。
岑景這下終於肯定，這笨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名字！
也是，聞人蕪自然不會這樣喊它，魔界中的其他人見了神劍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岑景甚至懷疑好起來劍也實在是找不到朋友，才會一個勁的找他玩。
“不行，”岑景琢磨，“當年給你取這個名字我就不同意。”
“你長得多威風凜凜啊，我好不容易練出。”
神劍抖擻的在空中旋轉版權。
“這樣吧，趁著你還不知道自己名字，咱們換個好聽點的名字怎麽樣？”
神劍聽不懂，隻一個勁的往岑景麵上蹭。
岑景臉上止不住的笑意：“好好好，知道你很乖了。”
他佯裝麵露遺憾：“小乖是個好名字，確實適合你，但是呢，這個名字已經被我用啦。”
“這樣，嗯，我們也要尊重一下你主人的意見。”岑景想了想，道，“小來、小起、小好，你喜歡哪一個？”
他說著，靈氣化作三個名字，懸浮在好起來劍周圍。
好起來劍一開始十足的興奮，圍著這三個名字轉來轉去，可惜一個都看不上。
岑景：“……”
他在心中忍不住吐槽道，誰叫你主人給你名字取得這麽爛！他想挽救都挽救不了！
但岑景麵上卻隻是甜甜笑道：“可是，你看，你叫小好，我是小乖。”
他眨眨眼：“我們兩個的名字連起來讀，就是‘好乖’欸。”
好起來劍劍身突然開始劇烈顫抖，突然他劍身驟然飛出，一劍穿透了亮著“小好”這兩個字的靈氣，示意“他就要叫小好！”。
岑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而遠在魔殿內，一道黑影孤坐在玄玉寶座頂端，他緊閉的雙眸驟然睜開，一雙紫色寶石般的瞳孔內，光芒一閃而過。
他好看的薄唇微啟，無聲臨摹出兩個字：
“好乖。”
隨即他微微垂眸，翻騰的黑霧下，唇角微微揚起。
確實，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