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由於昨晚錯亂的記憶, 岑景一整日都心不在焉。
他甚至總覺得身後跟著一雙無形的視線，於暗中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小景。”六遙結束了會議，遣退堂內眾弟子, 喊道。
岑景宛若未聞。
六遙微頓, 再喚：“小景？”
岑景這時候終於回過神來：“我在。”
他雖然應了聲，卻還是一副出神的模樣。
今早岑景匆忙將安神香退給他的時候, 岑景也是這幅模樣。六遙實在擔憂：“是安神香有什麽問題？”
岑景猶豫半晌：“六師兄，你說，有沒有一種術法，能令一個人，從夢境中走出來？”
岑景平白無故來這麽一句話, 確實將六遙問了個束手無策。
“自然沒有。”六遙篤定道, “夢便是夢, 夢境中的人物, 即便再真實, 也絕不能脫離夢境而存在，你所說的情況, 更是前所未聞。”
六遙說的，岑景哪裏不明白。
可昨晚的一切實在是太過真實, 真的隻是夢嗎？岑景不安想到。
六遙皺起眉頭：“你今日還是回去休息吧, 雲家的事情自有師兄們在。”
岑景點點頭, 以他現在的狀態, 恐怕去了也隻會給大家添麻煩。
岑景簡單收拾好，臨出門前，又被他六師兄叫住。
六遙認真囑咐：“倘若實在不適宜, 便先回淩雲峰。”
岑景：“謝師兄關心, 我會好好考慮的。”
六遙聞言昂首：“去休息吧。”
——
岑景隱去麵容, 走在街道上，正準備散散心，視線中突然出現一個黑衣墨發，腰挎彎刀的少年。
這人麵容淩冽，周身都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危險氣場，腳步匆匆，他從岑景身側經過時，岑景清晰聞到他身上傳來的血腥味。
岑景眼神頓時一凜。
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一個身份不明，身上還帶著血腥味的外來修士，怎麽看，都十分嫌疑。
岑景毫不猶豫，頓時收斂氣息，緊追在彎刀少年身後。
然而追著這人繞過數街後，岑景卻突然眉眼一凝——這條路他竟越走越熟悉，不正是通往他落腳客棧的路嗎？
岑景心中隱隱升起一種不安的預感，果然，半柱香後，岑景追著彎刀少年，停在了客棧樓下。
這人居然和他住在一起。
岑景心中越發警惕。
眼看彎刀少年身影即將消失，岑景提步上樓，直到彎刀少年停在了二樓，而這也正是岑景的房間所在的樓層。
天底下真的會有這麽巧的事情嗎？
岑景無心顧忌夢境之事，他渾身警備，緩步邁入客棧二樓。
彎刀少年消失的方向，這一層隻有兩間天字房，其中靠外那間，正是岑景的房間，而靠裏那間，據岑景所知，這些天根本無人居住。
岑景調整神情，緩步走至裏間，抬手，正欲敲響房門，一陣殺意忽然而至！
岑景第一時間閃身，躲開了從天而降的彎刀，而那名黑衣少年，此時正麵無神情的盯著岑景，他手中彎刀擺出一個淩冽的招式，一言不發，竟直直朝岑景麵上刺來。
他整個人氣息與彎刀合為一體，整個人化作一柄沒有感情的冷兵器。
好強！岑景瞳孔猛地擴大，他一個轉身，險險躲過。
一刀落空，彎刀少年毫不遲疑，手腕一轉，彎刀挾裹著無盡殺意，再次朝岑景撲來。
就在這時候，一道巨大靈力似乎憑空出現，驟然將彎刀少年瞬間壓垮！
彎刀少年來不說半個字，便瞬間撲通一聲，重重單膝跪倒在地。
在這股威壓下，彎刀少年周身的空間甚至有扭曲狠勁。
這道靈氣的強悍程度，遠超岑景想象！
岑景後退半步，驚疑不定地望著跪在他身前的彎刀少年。
就在這時，客房大門驟然大開，那股壓製在彎刀少年的威壓也隨之消除。
一道清冷的聲音夾雜著怒意：“墨嶺。”
跪倒在地上的彎刀少年迅速轉身，他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低頭，恭敬道：“主人。”
隨著墨嶺聲音的落在，一道修長身影緩緩自客房內邁出。
他一襲墨色黑衣，烏發如綢，皮膚卻蒼白如雪。
他眼上覆著一張紫黑色麵具，這麵具上覆蓋著一層靈力，令人無法窺透他的麵容。
然而麵具外，他鼻梁高挺，唇線鋒利，僅僅隻是小半張臉，便輕易令人聯想到矜貴二字。
在看到這人的瞬間，岑景突然猛地後退，胸膛急劇起伏，下意識低呼：“聞人蕪！”
不怪岑景反應如此之大，實在是麵前的人，同他夢中的“聞人蕪”身形太像了。
仿佛聞人蕪帶上了麵具，活生生從他夢境中走了出來。
黑衣青年聞言，漆黑雙瞳掃了過來，蒼白雙唇微啟：“吾名，墨棋。”
岑景恍然，聞人蕪這時候怎麽會出現在錦洮城？
岑景尚未從震撼中回過神，而墨嶺已然消失，整個二樓，隻剩下岑景和這個自稱為墨棋的人。
岑景呼吸錯亂：“抱歉，我錯把你認成了我一個故人。”
墨棋的視線掃過來，岑景竟平白生出種被盯上的詭異感。
“尋我何事？”
岑景緊張：“是我走錯了。”他指著隔壁客房道，“我住在這裏有段時間了，你若是有什麽不懂的，可以找我。”
岑景道：“我叫岑景。”
墨棋凝望著岑景，緩緩吐字：“岑景。”
不知為何，“岑景”這兩個字從墨棋嘴中說出來的時候，岑景隻覺得一股酥麻之意沿脊椎直竄而上，巨大的危險感更是瞬間將岑景完全籠罩。
這種詭異的壓迫感，岑景隻在夢中見聞人蕪的時候才有過！
岑景不敢再留，匆匆告別便回了房間。
岑景關上門的瞬間，墨棋的瞳色瞬間化為湛紫色，變得冰冷至極，而彎刀少年也再次出現。
墨嶺麵無神情：“魔君，月圓之夜將至。”
聞人蕪眼神似刀，淩冽一掃，墨嶺頓時止住話語，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屬下知錯，不該動手。”
聞人蕪聞言，頭也不回從墨嶺身前走過：“三十魔鞭，回去自己領罰。”
“再有下次，本座絕不姑息。”
房間內。
岑景反手將門關好，整個人脫力般靠在門上。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倘若聞人蕪帶上麵具，恐怕和墨棋一模一樣。
岑景腦海中，忽然迅速閃過一幕他從未見過的畫麵。
畫麵裏，他閉著眼睛安然睡於**，而聞人蕪則俯身貼在他耳邊，用隻有二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輕柔的幾近溫柔道;
“等我。”
岑景兀的驚醒，心跳如雷，腦子裏亂成了一團漿糊，心道：聞人蕪不會真的來了吧？
可是聞人蕪跑到錦洮城做什麽，難道聞人蕪千裏迢迢跑來，隻是為了殺他報仇嗎？
岑景小心伸出神識，向隔壁方向蔓延而去，怕隔壁發現，岑景操控著神識，不敢靠的太近，他寄希望於能發現些更多的證據，證明墨棋其實就是聞人蕪。
可惜岑景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岑景猶豫起來。
現今他的任務已然完成，根據他的推辭，隻要他死因於聞人蕪相關，他便能順利功成身退。
然而三年裏，聞人蕪了無音訊，岑景假死脫身的計劃，才隻能一拖再拖。
據他對原著中聞人蕪性格的了解，三年前他刺聞人蕪一劍，聞人蕪定不會善罷甘休。
他若是落在聞人蕪手中，死法定十分慘烈，甚至死前會遭受非人般的折磨，這也是岑景害怕聞人蕪的原因。
可若是聞人蕪遲遲不肯出現，那他就無法成功死遁。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在聞人蕪出現的時候，瞬間激怒聞人蕪，最好讓聞人蕪對他痛下殺手，這樣，他就能得個痛快死法。
那麽現在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墨棋究竟是不是聞人蕪。
他必須迅速求證。
可墨棋的實力顯然遠大於他。
根據他這些天做夢的經驗，岑景很快便想出了一個辦法——入夢。
他很快開始準備，及至夜深時分，入夢術終於傳來了感應，墨棋睡著了！
岑景心中一喜，神識化作一縷青煙，悄然沒入墨棋的夢中。
再一睜眼，岑景發現自己站在墨棋房門前，他正抬手，指節離房門還有些距離。
正是他白日裏一路追著彎刀少年而上，準備敲門詢問情況的時候。
隻不過岑景等了數息，都不見彎刀少年跳出來阻止他。
岑景遲疑片刻，指節敲落在房門上，發出脆響。
幾乎是這聲音響起的瞬間，房間內，一道清冷的聲音同時響起：“何人。”
岑景：“我叫岑景，是住在你旁邊的租戶。”
“尋吾何事？”那聲音淡淡道，似乎並沒有發現半分異常。
岑景鬆了口氣，想起他下午準備的措辭：“方才我看到一個黑影進了你的房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便想來看看你的情況，請問需要幫助嗎？”
“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