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雷音
鐺!
金鐵交觸,聲音悠揚。
陳嶼得了長劍,在手中揮舞得虎虎生風,遠不如那些成名劍客,但也勉強能和對方打得有來有回。
與此同時,拳腳照樣招呼落下,對麵的棍棒能避則避,實在不能便用劍擋。
一時間,好好一把劍,在他手中硬生生用成了盾。
不能說章法全無,不過確實辣眼。
“……”,不遠處,錢玄鍾癱著臉,一對眸子瞪大,口中呃呃連連,欲言又止。
陳道友啊,劍不是這樣用的!
劍者,百兵之君子,堂堂正正,堂皇大氣,一劍寒光耀,凍人如三月。
然而,陳嶼如今卻是時而伏身、時而逃竄,狼狽抵擋。
給人感覺甚至不如之前,拿了劍以後反而勢弱了幾分。
“錢居士,貧道覺得以後還是讓陳道友多練練拳掌吧。”
蔣道士也開口,因為實在看不下去。
這劍耍的,估計在場就沒幾個人能昧著良心說好看。
再看向那位扔出長劍、行如此仗義之舉的武人,兩人發現對方此刻正遮在同伴身後,單手捂臉,不知在想些什麽。
估計是心疼自家的寶劍吧。
且不論他人如何想,反正場上的陳嶼打得歡樂,他閃轉騰挪間,時不時施展雲鶴功收錄的靈猿貫臂等武學,至於劍器則被當做了副手,一旦有棍棒橫掃便斜切出去,貼著棍身將之撇開。
既省力又簡單。
不差不差。
陳嶼越戰越熟練,甚至配合著輕功漸漸摸索出了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霎時間,場下眾人仿佛看到了一隻野鶴穿行山野,不斷閃避,在茂盛石木中飛速疾馳。
可……真的是鶴嗎?大夥怎麽看都覺得更像是頭橫衝直撞的呆頭鵝。
這時,場上又有了變化。
隻聽咚然一震,齊眉棍竟然在交觸的一霎那被陳嶼硬生生挑飛——要知道對方可是常年練棍,不可能不知道武器脫手的後果,自然握得很緊。
此刻被挑飛,其餘武人還不覺得,流雲棍本人一驚之下心頭驟緊。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見一枚拳頭穿過他的掌臂,筋骨一彈,沛然大力直接將所有抵禦都震開。沒了棍棒武器,這位武館教習能施展的手段泛善可陳。
呼!
拳止,勁力刮起的風吹拂麵龐。流雲棍悵然一歎,抱拳認輸。
“道長的功夫……厲害。”
尤其最後那套說不清是什麽套路的劍法,真正麵對的他很清楚,自己落敗是遲早的事,因為根本抓不到對方,每次揮棍都會被格擋掉。
偏偏這道人也不知怎麽練的,氣力綿長得恐怖,一番交戰,他氣喘籲籲,對方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要知道,年輕道人在這之前可是已經連戰了數輪!
想到這,流雲棍麵上多了些敬重,實力強、天賦高,往後少不得又是一位名震一方的高手。
他轉身離去,陳嶼則意猶未盡地將長劍送還了場下那位俠客。
對方愣愣接住,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總感覺,這場如果沒有自己送劍的話興許還能贏得更輕鬆些?
……
這都贏了?
怎麽贏的?
蔣道士無言,這位陳道友還真是給了他們一個意外,不過這也不是沒得解釋。
畢竟那位流雲棍雖然掌握了柔勁,但一身功力都在棍上,而勁力對武器的加持很低,特別是當麵對的也是一位掌握柔勁的武人時。
除非一方的勁力能夠外放。
可‘拳打三寸、落人似釘’這種事,遠不是想象中那麽簡單,否則也不會成為頂尖高手的象征。
看向身旁,蔣道士微微一頓,隻見錢玄鍾摩拳擦掌,似乎有些想要上去。
不過最後還是沒有。
“陳道友戰了許久,體力所剩不多,此刻上去豈是我輩武人所為。”
正說著,又見一人撥開人群。
兩人看去,神情隨即一凝。
“道長,看來我們的陳道友今日的論武似乎要結束了。”
“是啊,一會兒錢居士可有空閑,貧道打算選個地方,與兩位暢談一番。”
“當然,不過在下還得先去找幾位武人切磋一二。”
“哈哈哈,何必這麽麻煩,貧道在道門認識不少道兄,介紹一二還是可以的。”
“哦,那倒是多謝道長了。”
這兩人嘀嘀咕咕半天,空出的場地上亦是沸騰不止。
陳嶼定神,抓緊調息著。
雖然自己耐力遠超常人,但這地方不適合灌靈液,所以還得靠自己緩緩恢複。
而他正神的原因,則是因為來人氣勢不顯,卻自有一番大家風範。
“小道長,在下陳元虎。”
對方開口,身形不算魁梧,但落在眼前好似巍峨大山般巋然不動。
氣力圓潤如一,旋即隻見這人彈曲食指,皮膜顫栗間,一聲嗚咽從指縫中滲透而出,刺耳無比。
龍虎關!周天勁!
勁力大成,如此人物,在江湖上還有個稱呼,二流高手!
陳嶼打量一番,又看向對方身側,一位長須道人挺立,腰係彎刀。
這兩人要比試?
他望向四周,果然,大部分空地都在戰鬥,隻他一地空閑。
這是要讓我知難而退,留出場地來交給二人麽……應該是如此,否則也不會一上來就施展手段,展現實力。
心思電轉,陳嶼抱拳,兩腳踩定。
第一次鄭重的報出了名號。
“陳嶼?原來還是本家啊,哈哈,那一會兒小道長可得與在下好好聊聊,如道長這般人傑,數遍西州也不多。”
隻是說了幾句,卻始終不見陳嶼離開場地,陳元虎無奈之餘也知道了對方心思如何,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吧。
“勇氣可嘉。”
熟悉的話,同樣帶著欣賞,隻是說出口的人不同。
隻然,比起魁梧大漢徐三鬼,這位有這個底氣說這四個字。
沒有多言,陳嶼心髒如鼓動,渾身注意集中,麵對層次超出自己的化勁高手不敢有絲毫大意。
暗暗的,他腹中五髒顫栗,喚神術開始運轉,精神力下壓,蓄勢待發。
他不指望吼一聲就能擊敗對方,因為有著前身記憶,陳嶼很清楚二流和三流之間的差距,出其不意下確是可以讓對方吃個暗虧,但要說以此奠定勝局還是差了點意思。
好在不是沒有機會。
“三次,全力施展下,音攻至多可以釋放三次。”
原本單純的音攻隻能兩聲,後來加入了精神力與五髒配合,勉強能有三次。
場中,陳元虎解下背上大刀,他不像先前那位,刀法了得不說,一身橫練更是強悍,所以完全不怵。
“來!!”
既然要切磋,那他可得給這個小家夥好好指教一番才行。
權當是對後輩天才的提攜了。
正想著,卻見身前道人提步前踏,麵對他這個二流高手率先發起攻勢。
“好膽!”
陳元虎單掌拍下,化勁之所以被稱作周天勁,便是可在一瞬間聚集全身力道打出,此刻,掌中氣浪濤濤,恍如濁浪排空般,帶著挾山超海之勢傾覆而下。
咚!
陳嶼步法靈動,堪堪躲開,身側位置被掌力轟得塵土四濺,他翻身刺拳,卻隻覺砸在了石頭上一樣,砰然一聲後趕忙閃躲至一旁。
好硬。
遠超那位徐三鬼。
不過他未放棄,甚至都未停歇,便再度欺身而上。
砰砰砰!
拳掌相擊,空氣衝**不斷。
轟!
氣血若狼煙,陳元虎猙獰一笑,兩手猛地鉗住身前,旋即手臂彈射,一臂打在空中發出沉悶震響,另一臂則落在陳嶼身上,隻聽哢嚓脆響,他甚至來不及卸力便倒飛出去。
人群散開,空地留得更大。
耷拉著小臂,陳嶼晃悠著站起,他眉頭皺在一起。
旁人或許覺得是在吃痛,但時間卻並非如此。
為何我要先用拳腳去拚?
突然間,陳嶼覺得自己興許是被論武氣氛感染,又或者打了幾場下來自我感覺太良好,竟然想著和一位化勁高手比拚腿腳拳力。
這時,他想起了自己的本意,來此論武,不就是為了試驗武學,之前幾輪打下來,雲鶴功上的護道之術基本都用了。
既然如此,自無必要再繼續。
直接用脫胎術吧。
這一刻,他感覺可能真被這群武人給影響了,這般拚死拚活,真等到最後來靠音攻逆轉?
‘就該一開始便放。’
於是不再猶豫,陳嶼提振精神,忍著劇痛,又一次跨步而出。
“好小子!夠爺們兒!”
陳元虎不無誇讚地說到,然後他正要一掌將之製住時,發現對方唇口緊閉,腹部脹縮不斷。
這是……
下一瞬,陳嶼三步並兩步上前,不等這位撤步後退,猛然呼喝:
[嗯]
一聲震鳴,恍如平地起驚雷,陡然穿刺耳畔!
陳元虎瞳孔一縮,不由自主顫抖,來不及回手,便隻覺意識一片模糊,視野晃動。
一咬牙,他強自動用周身勁力,從那莫名暈眩中掙脫,正要提步後退,卻不料身前之人口中再度吐出一道音符:
[囑]
悶雷響動,貫徹心間——
虎豹雷音!
瞬息間,練武數十年的陳元虎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個,但明顯又有不同,雖然他沒練出過,但古籍記載虎豹雷音並非用來嚇人,而是內練之術。
且根本沒有撼動他人神思的作用。
這小子……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