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兵器
兩位相熟之人的所思所想,場上的陳嶼自是不清楚,他正收回單拳,縮在視線內定定看去。
剛剛確如蔣道士所看到的,他用上了柔勁,不過倒不是別的原因,而是在交手中他又有了些新想法。
想要驗證,於是便用了出來。
場下不乏眼尖的,看得清楚,知道當前這位道人又是位通勁小成。
看年紀,與青衣劍相差不大。
若僅僅隻是通勁小成也還罷了,畢竟此刻匯聚了整個廣庸的大半高手,道門諸派也都高人盡出。
莫說柔勁,便是度過龍虎關、走通周身路的化勁好手也一抓一大把。
三流通勁在這裏實在談不上多厲害。
不過眾人依舊咋舌,因為太年輕。
眾所周知,練武不宜太早,根骨都未長開的情況下強行熬煉隻會磨損拉傷,留下後患在身,所以絕大多數武人都會選擇在十四以後才接觸練武。
在此之前,則以教學識字、背記熟悉功訣為主。
這一點在有所傳承的大門大派中更是如此,包括蔣道士和錢玄鍾都是在十四五後才開始外練。
練功先練體,練勁先練力。
熟讀功訣很重要。一字一句都要摳下來柔碎了記在心頭,否則行差就錯下極易走火入魔、氣力逆體。
受道門影響,大部分的武功秘籍都晦澀難懂,夾雜十分多的術語,即便有師門長輩遵遵教誨,一群半大孩子正是貪玩時候,能按下躁動心思去學的其實不多。
更何況記熟功訣後還要外練,打樁站樁是基礎中的基礎,上手容易,精通卻不簡單。
在這樣一個真實的世界裏,不存在什麽神體仙胎,天賦異稟者確有,但一開始所有人都在同一起跑線,要想有所成便全靠毅力與堅持。
一般而言,從一張白紙到臨近勁力顯化這關年輕後輩大約得耗上數年,之後跨入通勁,勁力小成又是一關。
一重接一重,攀山越嶺般,越不過去邊上天塹,越過去了則天塹變通途。
“及冠之年,通勁小成。”
“不說頂尖可期,至少十年內有希望掌握化勁。”
有人感歎,勁力三境,一勁一關,以剛化柔四個字不知困住了多少武人,始終未能跨過。
江湖上,自稱武人、闖**武林之人如過江之鯽,但其中約莫僅有三成能達成通勁,顯化勁力。然而這群三流武夫,又會有八成被攔在門外,徘徊難進。
等到年歲一長,氣血頹敗,肉身鬆弛下來,勁力激發都成問題時更別提破境逆襲,那時候恐怕日日夜夜都苦惱著滿身上下的暗傷隱疾。
早沒了更進一步的心與力。
……
場上,陳嶼展露小成勁力,這次空檔了片刻,不似之前那樣一個接一個上場挑戰。
顯然,經過數次切磋,他的實力大體在場下眾人心裏有了底子,不再盲目自信能拿下。
“徐三鬼那狗東西,當的是滿嘴胡言放屁!”
有不久前落敗的武人被好友攙扶在一旁,一邊揉著腫痛的肋下,一邊狠狠罵咧了句,他便是聽信了魁梧大漢的說法,仗著自己輕功同樣不差,於是上去準備小露一手以驚眾人。
結果被兩拳打下,肋骨都開裂,此刻敷了草藥,依舊隱隱作痛。
“那家夥本就是個混不吝,兄弟你還是別太較真的好。”
旁邊有人好言相勸,因為就表現來看的話,魁梧大漢徐三鬼實力不差,雖未掌握柔勁,但在通勁裏也算一方好手,眼前這人還真不一定教訓得了對方。
這邊暗暗議論,陳嶼卻是一直等著。
直到一位身形健碩的男子提著根齊眉棍踏步走上前來。
“流雲棍,劉疆飛。”
劉姓武人顯然不是無名之徒,起碼在平城有不少人熟知。
他一上場,好些聲浪卷起,議論聲頓時大了不少。
陳嶼站起,簡單回應了句,細細聽了下,四周嘈雜在他耳內不算問題,精神強大自有這點好,耳聰目明。
聽了會兒,大致知曉了對方路數。
眼前這人是平城內某武館的教習,與他一樣,都掌握了柔勁。不過時間要早了數年。
與先前幾人相比,這位的經驗、實力都要高上不少。
點頭示意,下一刻兩人倏然動手。
劈啪脆響響徹,混著鼎沸人聲,一齊在場中飄揚回**。
“錢居士,你覺得勝負如何?”
不遠處,從外側來到近前的蔣道士和錢玄鍾結伴,一起看向這一處的交手。
聞言,錢玄鍾默然稍許,視線在往來不斷的兩道身影上流轉。
“三七左右吧,那流雲棍畢竟占了兵器之利,加之早早入了通勁,纏鬥經驗遠不是陳道友能比的。”
蔣道士聽著這話,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實際上他覺得勝率應該還要更低一些,陳道友雖然天賦高,但吃了沒兵器的虧,劣勢太大。
果然,場上險象環生,正如兩人所料一般,陳嶼騰挪轉動,卻始終繞不開對方那一根齊眉棍,呼呼風聲中,雙掌亦是不敢硬接。
得練門兵器了。
局勢不利,他自己反倒不怎麽擔心這些,甚至有閑心去想旁的。
雲鶴功上有兵器練法,山上時他也練過幾次,尤其最後幾日更是專注打法,對刀劍棍棒都有了一定了解,隻可惜觀中沒有現成的,最能稱得上武器的,到頭來還是之前從白果匪那兒順來的狼牙棒。
鑲滿了尖石鐵釘,殺傷不小,但用起來始終不怎麽順手,不可能拿出來在今天這種切磋論武中施展。
那東西一棒子敲下去,人頭和西瓜沒多大區別。
嘭!
雙臂招架,對方顯然也沒用盡力氣在棍上,否則這兩條手臂就算廢了。
陳嶼借力退開數步,看向身前。
他倒是不介意什麽,畢竟切磋論武本就不限製,是否使用武器全憑自己。
對方能用,他自己也能,隻是沒有罷了。
“道長好功夫!接劍!”
呼喊傳來,陳嶼一愣,旋即便瞧見一把帶著劍鞘的長劍從身前落下。
本能的探手接住,而對麵,那位流雲棍並未阻止,而是麵露微笑,手中的齊眉棍捏得更緊。
之前年輕道人沒有武器,身為武人的他不願占太多便宜,所以處處都留了幾分餘地在,至於放棄用棍……他一身功夫都在棍棒上,真放開了,自己可不是眼前這位道人的對手。
如此一來,他反而鬆了口氣,因為沒了顧慮,接下來就可以真正施展一番了。
一旁,陳嶼有些哭笑不得,他還能說什麽?
說自己本來就沒打算用武器?
罷了,都到手裏了,用便用吧。
隻是這樣一來,不知道對方還能不能逼出自己的腑髒脫胎術……
剛剛就差一點兒,他就要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