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其中有古怪

沈雲杳聽到沈南安震天的哭聲,拉住了想要回去看的何氏,“娘,先去看看小芙,她身上燙得厲害。”

何氏這才不去管沈南安,跟許氏一起進屋去看小芙。

二房的屋裏,盧氏看情勢不對,哭的怎麽成了她兒子南安,趕緊出來,到灶房拎了沈南安出去。

“娘,外頭起風了呢,南安,還愣著幹什麽,去把外頭剩下的柴都搬進來,你爹砍柴一家子用不容易,除了棗木,別的也不能淋著。”

沈南安見他娘來了,腳底抹油一溜煙兒跑了,

盧氏提了一嘴沈家老二,康氏才停了手不再拿孩子撒氣,朝大房屋子方向翻了個白眼,道:“說到老二,你把鍋裏的餅子都裝籃子裏,趕在下雨前給他們爺三個送去。”

“指望老大家的,爺們都要餓死在地裏了,一個小娃兒咳幾聲,就要幾個人圍著,不見誰家的妮兒這麽金貴。”康氏不滿何氏把許氏叫家裏來,但不敢說許氏半個不好。

盧氏也沒想到許氏這麽晚了還會過來,害她還得走夜路去地裏送吃的,本來何氏燒水洗衣,沈雲杳去送就完了,她還能在家躺會兒。

但許氏說來看生病的小芙,誰又能說什麽,看出婆婆也不喜,她陪著笑上前哄康氏。

“大嫂也真是的,隻想著自己屋裏的娃兒,這還沒分家呢,就不管家裏的事了,唉,大哥不在,娘您可得管管。”

“對了娘,您說這雲杳怎麽嘴皮子這般利索了,以前可不這樣。”

“這上外頭野了幾日,回來瞧著像是不傻了。”

盧氏一麵磨蹭著往籃子裏放東西,一麵把話往大房屋頭扯,等著許氏看過小芙出來,好趁何氏送人出門的時候,順便把送吃的事給推了。

“你也這麽覺著?這裏頭肯定有古怪。”康氏自打沈雲杳進門,就覺得怪怪的,聽老二媳婦也這麽說,心頭泛起了嘀咕。

“這麽著,你趕緊的把吃的送去,把雲杳丫頭的事給老頭子他們講講,看看他們有什麽說頭沒有。”

“現在?”

“現在,別墨跡,走。”康氏把籃子塞給老二媳婦,催人出門。

盧氏原隻為著給大房上點眼藥,不想把自個套進去了,又不敢跟康氏說不去,隻得一步兩回頭地往門口走,暗怨這許氏,怎的進屋看個娃兒要看這麽久。

沈家大房屋裏,許氏跟何氏一起坐在床沿,何氏發愁地看著小芙,接過沈雲杳擰了水遞過來的粗布巾,輕輕給女兒擦拭著手和臉。

許氏看著心裏不是滋味,起身跟何氏說道:“素蘭,孩子病了得看大夫,你聽我的,我去給你拿半吊錢,莫耽誤。”

“許嫂子快別,你跟陸三哥已經幫了我們太多了,上次的三百文還沒能還你,哪兒還能管你借,川哥兒幾個也要吃穿用的。”

何氏不肯再借許氏的,她手頭也沒幾個銅子,不知幾時才能還上。

紡的青麻線交到莊子上後,換的錢都是康氏拿著,婆婆說她家中沒有男子勞力,算上這些,家裏還要貼錢養她們母女三人,想著這些,她愈發犯了難。

許氏知道何氏是個看著柔弱,性子裏有一股擰勁的,當下也不再提,起身道:“那我也不多待,累你還要同我說話,你照顧小芙吧。”

她從籃子裏拿了一碗湯出來擱在桌上,“喏,記得趁還溫著,給小芙喝了。”

“籃子裏還有兩碗,你跟雲杳也喝上,明日我再來。”

許氏回去後,沈雲杳一夜沒睡,跟何氏一起守著小芙。

秋夜雨寒,風從牆縫裏灌進來,不知是不是著了涼,小芙反反複複總不見好,還把喝下的暖湯都吐了出來。

沈雲杳幫著何氏收拾,不停地拿溫水給小芙擦拭身子,水涼得快,她來回跑灶房生了幾次火,惹得康氏半夜披著衣裳起來叫罵浪費柴火。

沈雲杳不搭理,人命還比不上幾根柴火?

何氏隻覺心裏堵得慌,小芙病成這樣,不過多燒了些熱水便如此,若想婆母花銀子給小芙請郎中,隻怕比登天還難。

但為著孩子她還是打起精神去東屋找婆母說說。

果不其然她才提了一個錢字,康氏就罵開了,“請郎中?她是哪一家的貴人小姐麽,生個病還要請郎中?”

“家裏十幾張嘴等著吃的,上哪兒要銀子給她瞧病!死沒死?沒死用不上瞧,死了更不用瞧,哎喲,我這頭疼喲,你是嫌我還不夠煩麽,走走走!”

何氏哀求不成,反被攆了出來,隻得別過臉偷偷擦眼睛。

沈雲杳在屋裏都聽見了,心中不忍,就把在宋家義莊的事略去了驚險的說了,道:“娘,別擔心,等明日宋家人送來賞銀,就能給小芙瞧病抓藥了。”

何氏聽了驚奇不已,好歹小芙瞧病的錢有著落了,心裏鬆快些,又想著雲杳能好起來,許是當時撞了那麽一下,口中直呼菩薩保佑。

“雲杳,這些事你可記得莫要再與其他人說。”

何氏以為是宋家哥兒幫了雲杳,宋家雖富庶,但畢竟男女有別,她擔心傳出去叫人說三道四。

“人沒事就是老天最大的恩惠了,莫往外說也免得招人惦記。”

“我明白,我不會說的。”沈雲杳不能再同意更多,砸了人棺材也不是什麽光彩的,她不會說。

直至淩晨,小芙才漸漸退了熱,摸著不那麽燙了,沈雲杳打著哈欠鬆了口氣。

何氏生養過,知孩子生病,反複是常有的事,不敢掉以輕心,又心疼雲杳,不肯讓她繼續陪著,便把剩下的熱水提到牆角,拉了布簾讓她擦洗身子好去睡。

“水還暖著,快去洗洗,娘看著小芙。”

“好,我洗好了換您。”

沈雲杳到了簾子後頭退了衣衫,感歎自己這一身怎麽如此黑黝黝,不似小芙像娘那般白皙,莫不是隨了她爹沈大郎?

濕布一遍遍擦過,沈雲杳眼瞅著一溜溜黑水沿著自己的手腳滑下,張開粗布一看,咋這麽黑!

她換了塊布用力搓,手上臉上都掉了色,露出裏麵玉白的膚色,沈雲杳不由得加快速度奮力搓了起來,半桶水很快就黑乎乎的了。

黑瘦幹巴變成了白淨纖瘦。

她立即就想到這是何氏保護不太靈光的大女兒的法子,收起了驚訝,默默擦洗幹淨,換了衣裳出來。

何氏正坐在床邊補她換下的衣裳,看著變白了的她也不稀奇,沈雲杳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瞧這衣裳挺新的,丟了可惜。雖是童子樣式還大了些,得空了給你改一改,再繡幾朵花上去,能穿。”

何氏放下手裏的衣裳,拉過沈雲杳重新幫她梳了兩個丫髻,心疼道:“天都亮了,你也上去躺會兒,娘看著小芙就行。”

“娘,我不困,那天祖母說上集市買肉包子,要帶回來給小芙同娘一起吃,後來你們吃著了麽。”

沈雲杳乖乖坐著給何氏幫她梳頭,試圖把話往康氏那日的舉動上引,從旁找出不對勁的地方。

何氏卻沒心思想這些,給她梳好了發髻,推她上床去,“你人沒回來,娘哪裏有心思吃什麽肉包子。”

何況那日婆母並沒有帶回肉包子,即便有,也不會輪到她和小芙。

“你睡會兒,娘去把湯熱了,一會兒你跟小芙一起喝。”

何氏走到桌邊欲提籃子,窗外沈家老二、老三匆匆從外頭回來,除下身上的蓑衣,隻跟她點了點頭,便往康氏屋裏去了。

何氏從不多問其他兩房屋裏的事,也隻點頭,緊接著又有人敲門,她放下籃子先去開門。

門外站著書生模樣的俊美少年,見著她,作了一個揖。

“請問,沈家沈雲杳在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