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甘願受罰
許宏達當大隊長多年, 大大小小的事情遇到不少，眼前這場麵，對於他來說也是小意思，此時他就背著雙手, 很有些氣定神閑的架勢。
而旁邊的許強完全相反, 全程凶狠的瞪著謝建國, 就跟護崽子的猛獸似的。
謝建國知道但凡自己說出一句不中聽的話，許強就要跟自己拚了。謝建國斟酌幾句, 道：“隊長伯, 許叔, 是我對不住秀芳，我願意親自登門，向秀芳說聲對不起。”
許強冷哼道：“我家秀芳用不著你這背信棄義的小人道歉。”
謝建國一噎。
不過, 形勢比人強, 謝建國還是道：“去年跟秀芳定親時送過去的禮, 我謝家分文不取回。”
許強瞪了眼：“你還敢要回？你有臉要？”
謝建國：“……”
許宏達聽到這兒, 背著的手抽回一隻, 輕輕彈了彈桌沿，說：“建國啊, 容我提個醒，你這事情往小了說是你的私事, 往大了說就是背信棄義，不利於軍民群眾一致團結的大事情，要怎麽說話, 你想好了再開口。”
“……”謝建國張了張嘴：“大伯, 我本就打算好好說的，可是許叔總……”總是故意打斷我, 這後麵的一句，在許強殺人般的眼神，以及許宏達似笑非笑的表情下，謝建國隻能憋屈的吞了回去。
氣氛沉悶。
謝建國沉默了幾秒，接著抿抿嘴，道：“是我對不住秀芳，對不住許叔，我不知道怎樣做您才會滿意，不然，就讓大伯跟許叔來決定我該怎麽賠禮道歉吧？”
梁雲想說點什麽，被謝建國攥著手，輕輕阻止了。
現在，謝建國把決定權，交給了許強跟許宏達。
許宏達不輕不重的點點頭，其態度看不出滿意與否。
許強死死瞪著謝建國，聽了這話後，很是不高興，惱火道：“怎麽的？我們來決定還委屈你了？我告訴你謝建國，擱在以前，你倆這種行為，是要浸豬籠的。”
梁雲縮在謝建國的身後，聽到這話，渾身微微一顫，謝建國立馬重新攥緊她的手心，悄無聲息給她力量。
梁雲這才停下顫抖。
她剛才害怕，並非是因為許強的話，而是許強說話時的眼神，那種凶狠中帶著癲狂的神情，讓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前世的丈夫。
那個家暴男。
每回他喝醉酒，就開始發癲般的對自己家暴，將他人生中的不如意，都推給自己。
梁雲實在是害怕極了他。
這輩子，重生回來後，她甚至選擇性的失憶，努力要忘卻這個人，對方的名字跟長相，都開始模糊了，可他家暴自己時那種凶殘跟狠辣的癲狂眼神，她始終忘不了。
梁雲忍不住又哆嗦了下。感受到謝建國一直沒有鬆開的那雙結實、蒼勁有力的手，梁雲慢慢平靜下來。
這輩子不同了。
她重新擁有了謝建國，馬上的，她會跟謝建國走入婚姻，這輩子，隻要她緊緊抓著謝建國的手，謝建國也一定會抓緊她，不會放開她的。
她相信。
上一世，梁雲被家暴致死後，家暴男怕被發現，就將她拋屍荒野，她的魂魄一直沒有離開，就跟在自己的屍體旁邊，很久，很久。
一直都沒有人發現她，也沒有人知道她已經死亡。
後來，家暴男犯法被抓，主動爆出了這件事，她死亡的消息這才傳開，但也沒有幾個人為她傷心與難過就是了。
直到——
謝建國出現了。
已經老了很多的謝建國模樣與當年並無多大的變化，歲月似乎隻是增加了他的年齡，並沒有減少他的分毫帥氣與魅力，他渾身上下都增加了成熟男人的風味。
梁雲的魂魄，看著他，內心很複雜，也很激動。
然後——
她親眼看著謝建國給自己收屍，給自己挑選墓地，然後親手埋葬了自己。
梁雲流淚了。
她後悔了。
真正的後悔了。
當年，她不該拒絕謝建國的，不該因為謝建國的家庭條件差，不該因為謝建國的母親招人煩，謝建國幾個姐姐都是事兒精……而嫌棄謝建國，去拒絕他的求婚的。
原來，哪怕過去幾十年，謝建國的心裏，還是有她的，不然，怎麽會親自來給她收屍呢？
梁雲後悔的痛哭，她不斷的哭著，哭著，不知道哭了多久，忽然一睜眼，就發現自己重新回到了20歲那一年。
她20歲的這一年年底，謝建國會與許秀芳結婚。
她知道謝建國歸家的時間，也知道他歸家途中必經的路，那一天，梁雲咬咬牙，主動等在路邊的梧桐樹下，抱住了謝建國。
梁雲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口：“我願意嫁給你了。”
謝建國慌了。
徹底慌了。
……
梁雲剛下鄉的第一天，就遭遇了流氓，是回鄉探親的謝建國救了她，兩人因此結識，後來互生好感。
謝建國主動求婚，梁雲拒絕了，轉而跟紡織廠的廠長兒子聯係頻繁，當然這件事現在的謝建國並不知道，梁雲也永遠不想再提這件事。
梁雲以為謝建國跟許秀芳定了親，即便自己主動，謝建國也一定會拒絕自己的。
但！
她賭對了。
這個時候的謝建國，果然心裏還有她，還惦記著她的。
……
在幽會被抓包的尷尬處境中，被謝建國緊緊護在身後的梁雲，竟然品味出了一絲甜蜜來。
梁雲反手，緊緊攥著謝建國的手心，她要抓牢謝建國，這個唯一愛她，在乎她的人，她也會努力給兩人創造更美好的未來的。
她相信自己，作為一個多活了幾十年的‘未來人’，擁有超前眼光的她，一定可以將日子過得很好，很好。
她更相信謝建國，相信這個愛她且穩重有責任心的男人，一定不會讓她賭輸。
……
黑山小學簡陋的辦公室內，冷冽的風，不斷從窗戶口灌進來，將室內侵染得更加寒涼。
室內的氣氛，依舊凝重，並沒有因為寒風而減少一分。
許強死死盯著謝建國與梁雲緊握的手心。
許宏達輕哼了一聲，暗示謝建國稍微注意影響，也少在這會兒刺激許強，然而，許宏達的這一舉動，卻被謝建國視為威脅，謝建國越發攥緊了手心，說：“大伯，許叔，我跟阿雲是真心相愛的，我們也絕對不會分開的，還望您二位長輩成全。”
兩人這情比金堅的樣子，著實惡心壞了許強，許強吼道：“你既然早就心有所屬，幹嘛又要招惹我家秀芳？”
“對不起。”謝建國低頭。
“對不起。”梁雲也跟著低頭。
許強深吸一口氣，道：“狗屁不值的道歉，我不接受。”
謝建國沉默一下，認為許強是在無理取鬧，既然對方無法溝通，便轉向許宏達。
作為壩子村的大隊長，許宏達處事還算公正。
謝建國道：“大伯，您說，我要怎麽做？”
許宏達忍不住在心裏翻個白眼，心道你幹出這糊塗事情時，怎麽沒想好怎麽做？
眼下倒來問我？
許宏達心裏嘀咕幾句，便道：“我說句公道話吧。建國你跟梁雲這件事，幹得確實不地道。也就糊塗蛋子才幹這事，你也不小了，在部隊也好幾年了，聽說部隊領導對你還挺器重的，要因著這件事情毀了前途，你自個說虧不虧？”
謝建國沉默的低下頭：“大伯教訓的是。”
他這個舉動，就如犯錯的小輩在長輩跟前似的，明顯也是在做小賣乖。許宏達對此很受用的樣子，道：“你自己清楚厲害關係就行。”
謝建國：“是。”
梁雲聞言，略微皺眉，她沒想到事情處理不好，竟然會影響建國的前途？頓時，梁雲略有些心慌。
在她想來，建國跟許秀芳隻不過是定親而已，又不是已經結婚了。
這——
她不可能算破壞軍婚吧？
“沒那麽……”嚴重吧？梁雲想說點什麽，謝建國輕輕扯了扯她，梁雲趕緊閉上嘴。
形勢比人強，眼下是自己思慮不周，讓人給抓住手腳，隻能暫且忍忍，隻要過了這一關……
許強、許宏達……
還有其他曾經對不起她的人……
梁雲暗自發誓，以後自己發達了，絕對不會給他們便利，就讓這些人後悔去吧。
許宏達瞥一眼梁雲，懶得理會她的小心思，說：“兩月前，你寫信回來，找大隊裏開了一些證明材料，你跟秀芳的結婚申請報告，現在應該已經遞給部隊審核了吧？”
謝建國聞言，渾身微微一顫，但很快，他臉上的驚愕便收了回去。
許宏達畢竟是長輩，又在村裏擔任大隊長多年，為人處世老道，一句話就掐中了謝建國的要害。
謝建國垂低頭，這一次，是真正的甘願認錯的垂低頭，心裏沒敢露出任何的不滿來。
梁雲吃驚的抬起頭。
謝建國握了握梁雲的手。
梁雲很難受，說不清的難受，如果那材料已經遞上去，部隊審核也通過了，謝建國跟許秀芳的關係，豈不是就差民政局的一個蓋章？
許宏達道：“根據我的猜測，你應該已經寫了加急信回部隊，申請退回結婚報告的材料，承諾返回部隊述職時說明相應情況，並自願承擔引起的相關責任吧？”
謝建國沉默了。
梁雲緊了緊手：“建國……”
建國要真因為她毀了前途……
梁雲要慪死自己。
建國將來可是威風凜凜的首長，立下諸多功勞，受很多人的敬仰與愛戴，怎麽能事業還沒有起步，就毀了呢？
梁雲是真的懊惱自己的糊塗了。
要不是自己……
建國跟自己的這事情不會輕易暴露。
感受到梁雲的情緒忽然低落起來，謝建國安撫道：“沒事的，沒事的，我會處理好的。”
可哪有那麽好處理的？
眼下就很棘手。
把柄被許強與許宏達抓住了，哪有那麽好收場的？同時，梁雲也知道為啥自己屢次暗示謝建國早點跟許秀芳退親，謝建國卻沒有馬上去辦了，原來中間還有這些阻礙的因素在。
更糟糕的是，自己以為謝建國不願意與自己結婚，誤會他想要腳踏兩條船，情急之下就打了糊塗牌。那日在山裏意外撞見許秀芳時，就故意將自己跟謝建國相好的事情，透露給許秀芳知曉了。
還有這兩天村裏傳出的一些風聲。
該……
該不會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讓許秀芳一家子知曉了，許家故意設計，才有了現在這出？
梁雲趕緊將心裏的這個猜測給揮掉，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建國知道，不然……
梁雲很後悔。
不得不說，梁雲在這一刻真相了，但她也不敢將實情透露給謝建國，否則，必然影響她在謝建國心裏的形象。
許宏達瞥了一眼兩人的小動作，隻當做沒看見，繼續道：“建國啊，部隊回頭發函詢問或者來人調查這事，我說過了，你這件事情可大可小。”
謝建國抿抿嘴，垂低頭，道：“大伯，我明白的。今兒無論您跟許叔做什麽決定，我都甘願受罰，這是我犯下的錯誤，秀芳與許叔一家確確實實因為我的草率受到了傷害，我會盡力彌補他們，也會盡力讓他們滿意的。”
謝建國此時的態度恭敬，語氣也非常誠懇，總算讓許強鐵青的臉，有了一絲緩和。許宏達也點點頭，道：“你這樣想才是對的。”
“秀芳在這件事裏麵，是最無辜的。”
“你許叔就這麽一個寶貝閨女，能不心疼她？他剛才情緒多有激動，你也要理解他。”
“你們年輕人啊，還沒有為人父母，不知道養孩子的滋味，也不能真正理解父母愛孩子的那顆心。”
“是是是……”謝建國低著頭，誠懇道：“大伯您說的是。”
接著。
謝建國重新走到許強跟前，鄭重朝著許強行了一禮：“許叔，實在是對不住，是我的錯，我不求您的原諒，隻求您能給我機會彌補錯誤就行，我會盡量將對秀芳的傷害降到最低的。”
許強冷聲：“哼。”
屁話。
要是沒揪著你的小辮子，沒打到你的痛處，沒抓著你的要害，你能這麽乖覺？
偽君子，真小人。
無恥之徒！
許強瞧著謝建國那張臉，恨不得一拳打過去，但他知曉這樣隻是一時痛快，於事無補，便強忍著。
謝建國接著，又不斷的行禮，不斷道歉。
梁雲生怕許強揪著不放，也趕緊過來，朝著許強行禮認錯，跟著不斷道歉。但許強始終沒理會兩人。
幾次後，許宏達才站出來，主動道：“強子，強扭的瓜不甜，既然建國跟梁雲彼此有情意，秀芳真要跟建國結了婚，也怕兩人以後處不來。咱們就當及時止損了，也當成全這對有情人吧。”
說完，許宏達故意重重歎口氣：“哎！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