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退親的條件
許宏達的這番話, 算是說進了許強的心坎裏了，要不是因為這般想，許強早就已經跟謝建國拚了，哪裏還能在這裏聽他假惺惺說話。
許強冷聲道：“他謝建國算什麽有為年輕人？我閨女這般的人品與相貌, 找得到比他更好的, 用不著在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這算是表態了。
願意退親的意思了。
隻不過這話極為刺耳, 謝建國與梁雲聽了都覺得有點不得勁，麵上略有些不好看。
許宏達立馬瞪一眼謝建國, 道：“建國, 你許叔既然願意退掉這門親事, 你剛才說給你機會補償，你說吧，要怎麽補償。”
謝建國聞言, 略有些遲疑。
原本, 他將這個條件, 拋給了許家人來提, 就是想打探一下許家的底線在哪裏, 或者了解一下許家到底想要什麽程度的賠償……
這會兒許家人又拋回來……
梁雲心道這兩個滑不留手的老油子，果然奸猾, 不就是想借此要多點好處嗎？她想說點什麽，被謝建國製止了, 謝建國抿抿嘴，道：“大伯，您看著辦。”
許宏達不樂意給他探底, 當即冷聲道：“你自己的事情, 還讓我給你做主？你吃飯要不要我幫您吃？”
謝建國也不願意太過得罪許宏達，今兒要不是許宏達在這裏調和, 就沒那麽容易能收場。
謝建國想了想，幹脆道：“大伯，許叔，要不然這樣吧，當初我跟秀芳定親時，所有的花費跟禮品禮金，我全部不收，另外，我做主將我半年的工資，也全部給秀芳作為補償。”
“半年？”許強哼道:“打發叫花子呢？”
許宏達趕緊拉住許強:“強子，你少說兩句。”
許強:“哼。”
許宏達在心裏計算。
半年。
也還算有誠意。
要知道，謝建國如今在部隊較為受器重，聽說今年初又升了一級，升級了，工資自然就漲了，按照謝建國母親謝大紅吹噓的，謝建國每個月有九十八塊的工資，但許宏達知道這肯定是假的，根據他了解到的一些信息，謝建國的工資估摸著每月能有五十塊左右。
半年，也就是300塊左右，但謝家肯定不會全部拿出來，要是謝家真心實意賠禮道歉，便拿個200也行。
200塊……
不是個小數目，在黑山公社這一代來說，算是一筆巨款了，哪家哪戶娶媳婦都用不上這麽多錢。
許宏達暗自點頭，便瞥了眼許強，許強沉著臉，沒什麽表示。
謝建國小心瞅著兩人的神色，半年，已經是他的底線了，他不可能拿一整年工資的，他也要用錢，他還要結婚……在心裏斟酌著，謝建國繼續道：“我跟秀芳退親這件事，就算我們處理得再好，對秀芳，多多少少肯定還是有些影響的，這樣，我願意認秀芳做妹妹，以後，我就當她是親妹妹一般，她定親、結婚，兄長該給的，該做的，我一分不少，也給她準備。”
“以後，我們兩家也當親人般走動。”
“但凡是秀芳用得上我的地方，隻要來招呼一聲，我必然要幫忙到底。”謝建國說這句話時，倒是誠心實意的，他對許秀芳心裏還是很有些歉意的。
那是一個很好的女孩。文靜、秀美、善良……
隻是……
秀芳再好，但他先愛上的是梁雲啊。定親這段時間以來，他也在努力嚐試著跟梁雲相處般去跟秀芳相處，但不是那個感覺，即便他想假裝，可也始終無法欺騙自己。
他愛梁雲。
他也隻能對秀芳說一聲抱歉了。
與謝建國始終緊握著手的梁雲，聽到他說出要認許秀芳做妹子，並經常走動的話後，臉色不可抑製的黑了黑。
梁雲用力掐了下謝建國的手心。說句老實話，她心裏是真恨不得許秀芳在黑山公社這一片消失，怎麽願意繼續跟許秀芳來往？
謝建國知道她吃醋了，急忙安撫的拍拍她的手背，接著，望向許家的兩位，問：“大伯，許叔，您看怎樣？”
許宏達暗自思考，認為謝建國說要跟許秀芳結成兄妹的事情，倒也可行，這樣一來，也能減少不少的流言。
多少結親不成，反成仇的事情，鄉下地方也最熱衷談論這些事情。而許、謝兩家能夠和和氣氣的結成幹親，這就說明關係並不差，外界就會猜測兩家退親的事情，肯定是和和氣氣商量著退的。
如此一來，就減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探究。
八卦沒有勾人聽下去的談資，還怎麽流傳？
這謝建國，處理事情的方法，也不算太魯莽。
許宏達心裏比較讚同這個方法，便看向許強，他滿意沒用，也得看許強能不能同意。
許強冷哼一聲，道：“我家秀芳有親哥哥，用不上你這種假哥哥。”
許宏達：“……”
許宏達單手捏著拳，抵在嘴巴邊，故意清咳了一下，見許強沒反應，便再次清咳一下。
許強沉著一張臉，這才略有些不情願，道：“對外這麽說就夠了，我們自己知道自己事，以後兩家就是死敵，沒必要走動，是永遠別走動。”
謝建國聞言，抿抿嘴。
他是真的好意，但顯然許叔誤會了自己。才說了這番充滿敵意的話吧……
謝建國苦笑一聲，說：“許叔，如果您高興的話，就按照您的意思來，不過，以後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義不容辭。”
許強還想諷刺兩句，許宏達清咳一下，轉而道：“建國，你自己的事情，你可做得了主？”
謝建國心裏頓時一喜，聽這意思，許家這邊是願意接受自己提出的賠償條件了。
倒也沒有特別難纏。
一時間，謝建國心裏又免不得對許家，尤其是許秀芳覺得有些抱歉，是自己把許家想得太難纏了，也低估了許家的人品與脾性。
也許，自己早點登門，誠心誠意的跟許家說明情況，沒準兒這件事不用走到現在這種地步，就已經解決了呢？
謝建國心裏既激動，又有點抱歉，趕緊道：“當然可以。我娘，我幾個姐姐，都聽我的，我可以全權做主。”
心裏減少了對許家的猜忌後，謝建國自個兒心裏也少了很多芥蒂，他看著兩位長輩，很實誠道：“大伯，許叔，不瞞您二位，我現在的工資每個月是六十八塊。”
許宏達微不可見的挑眉。
這筆工資，相當於他自己三、四個月了。看來，謝建國在部隊發展得確實不錯。
許強沒吭聲。
梁雲聞言，既無語又緊張，她心裏很有些氣惱謝建國的實誠，忍不住暗罵這男人怎麽就那麽實誠呢？咋能跟外人說真話啊？
尤其這倆外人，正盯著自己這邊的錢呢。
隨便說個數，不就敷衍過去了？反正許家人也不可能真的跑到部隊裏了解情況啊。
真是的。
……
梁雲越想越惱謝建國，便悄悄伸出手，掐了他一把，謝建國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卻沒有理會。
謝建國這人骨子裏其實很傳統，也很有些大男子主義，在他想來，梁雲已經跟他約定了婚事，馬上就要成為他媳婦，那麽媳婦就該聽丈夫的話，關於工資的情況，他既然已經說了實情，就不由梁雲出言混淆。
謝建國道：“大伯，許叔，我的工資如實跟你們說了……”
許宏達忽然打斷他：“我記著你母親說你每個月可是有九十八塊來著？”
謝建國臉色一僵。
尷尬中，謝建國硬著頭皮解釋道：“我娘那人，許叔跟大伯應該略有了解的，她……她平時就愛跟左鄰右舍吹牛，且她大字不識的一個老太太，對部隊的情況根本不了解，以我的級別，哪裏有這麽高的工資，這是她故意跟別人吹噓的數字……”
這點，許宏達卻是信的。
許強沒吭聲，關於賠償款要給多少，許強其實心裏沒那麽高的預期，他設計這一切，也不是為了賠償款，主要是避免謝大紅為退婚出昏招，故意搞壞他女兒的名聲。
至於謝家給的賠禮錢，許強從來都不在意。有肯定要，沒有就算了。
關鍵，這口氣絕對不能咽下來，必須要叫謝家知道許家不好欺負，許家女也不是他們能隨意折辱的。
……
謝建國抿著嘴，道：“我半年的工資，一共是 408塊，按理說，我該全部給秀芳作為賠償的，但……但我在部隊裏，人情世故方麵卻不好省，偶爾也要買瓶酒，買包煙……我娘每個月也要我寄回家一些，所以，我……”
許宏達挑挑眉，看著謝建國。
許強似笑非笑。
謝建國在兩位長輩的注視下，硬著臉皮，說出口：“我……我隻能拿出300塊錢，您……您二位看可行？”
許宏達沒吭聲。
許強也沒吭聲。
氣氛沉默，梁雲倒是很著急，可她著急沒用，她是恨不得將心裏所有的白眼都扔給謝建國，但謝建國不理會呀。
謝建國斟酌著，說：“不瞞您二位，300塊是我如今盡最大努力能拿出來的現錢，如果許叔執意要滿408塊的話，也行，我回到部隊後，找戰友們湊一下也可，不過，那樣的話，就得過段日子才能給您寄回來。”
許宏達開口道：“賠禮錢，哪裏還要按著日子分期給的，這樣吧，我們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總不能因著這事情逼著你去借外債，我便做主同意了。”
說完，許宏達看向許強，道：“強子你也別怪我多嘴，建國這孩子，也是我們公社的人看著長大的，他能有出息，對我們公社都是好事情，咱呀，就成全他吧。”
許強深吸一口氣，張嘴要開口，似乎實在是憋了一股氣，緊跟著又閉上了。
沉默。
氣氛重新陷入尷尬。
這邊的謝建國聽許宏達同意了，來不及開心，就見許強一臉氣憤填膺的樣子，一時之間，謝建國的心又提起來。
這事該不會，要黃吧？
許強竟然沒給自己麵子，許宏達也尷尬啊。
正在氣氛尷尬到極點時，許強紅著眼，道：“既然哥這麽決定，我也同意了。但我有個條件，從今以後，謝家的任何人，都不準上我家鬧事。你答應我們該賠的禮數也要做到位。”
“重點不能影響秀芳的名聲。”怕謝建國理解不到位，許強在最後加了一句。
謝建國趕緊道：“是是是……我一定按著許叔的要求做。”
許宏達也跟著鬆口氣，抬手拍拍許強，說：“強子，你放寬心，這事情我既然撞見了，也給你做主了，自然會幫忙盯著。”
許強抿抿嘴，悶不吭聲。
許宏達就當沒瞧見他的情緒了，接著轉手，又拍拍謝建國的肩膀，道：“建國啊，你既然叫我一聲大伯，我也算是你的長輩，大伯要提醒你一句，以後做事情，切忌不可再跟處理感情一樣糊塗了，你許叔一家子都是好性子，他們可以原諒你，但要是其他事情上你還如此糊塗，可就沒有那麽好收場了。”
謝建國低頭：“是是是……大伯教訓的是……”
許宏達重重歎口氣，道：“你是我們黑山公社的人，我比任何人都知曉能夠走出這片大山是如此的不容易，大伯也願意看到你能走得更遠。”
謝建國第一次感受到許宏達對自己的寬厚，以及對自己的期待。他抿抿嘴，道：“大伯，我一定會在部隊好好努力，爭取走得更遠。”
許宏達聞言，笑了，接著一把拍向他的肩膀，問：“你跟梁雲的婚事，決定好日子了嗎？”
謝建國聽到這話，不由緊握了下梁雲的小手，語氣裏一掃先前的沉重，帶著一絲輕快，說：“我們決定等臘月二十八號那天辦。”
許宏達沉吟一下，道：“臘月二十八號？是個好日子。”
謝建國笑道：“我娘早早就找人給看過，這個日子對我跟阿雲最好。”
話剛出口，意識到旁邊站著許強，謝建國不敢將喜意表現的太明顯，接著趕緊轉移話題：“兩位長輩，要去我家裏一趟嗎？”
許宏達搖頭，道：“不了。不過你結婚的日子定下來，找人通知我一聲，我也去蹭個喜慶。”
謝建國道：“應該的，應該的，聽聞大伯好喝酒，到時候酒管夠。”
許宏達哈哈笑道：“那敢情好。”
接著。
許宏達便道：“事情你放在心上，我們也不在這裏久留了。都散了吧。”
謝建國道：“那大伯，許叔，我倆這就離開了。”
許宏達擺手。
謝建國便拉著梁雲的手，趕緊離開了。
兩人的身影，徹底遠離後，許宏達忽然問：“強子，這個處理結果，你真的滿意嗎？真的甘心嗎？”
許強歎口氣，道：“不然呢？還能真跟他拚命啊？”他願意，可家裏病的病，小的小，他舍不得他們跟著一起遭罪。
許宏達道：“你要是真想跟謝家鬧開，將事情鬧大，其實我也阻止不了你。不過，你願意息事寧人，將事情對雙方的影響降到最低，其實才是聰明的做法。我瞧這謝建國，是個人物。”尤其是後麵被拿住要害，麵對他們時，謝建國的姿態就放得極低，就跟自家小輩認錯一般，沒有一絲的高傲與自得了。
許強道：“他如何，跟我許強無關。我所求隻是秀芳的名聲不受這事情的影響罷了。”
正是不願意忍氣吞聲咽下這口氣，也不願意讓許秀芳的名聲遭受影響，許強在決定來學校‘捉奸’之前，就跟許宏達說了，讓許宏達配合自己，故意演了一出替謝建國遮掩的戲。
沒錯。
剛開始許宏達以勢壓著許強，讓他將四周的人遣散、引走這一出，是許強提前要求的，為的就是接下來跟謝建國有一個較為‘穩定’的談判空間，以便於在談判中占據主導地位。
很成功。
許宏達也不由得感慨許強的精明，果然不愧是打了一輩子算盤的會計啊。
隻是……
許宏達略微皺眉，問道：“你認為謝建國能看出來嗎？”
看出這一切，是精心設計的。
謝建國不是草包，就算剛才沒想明白，回去一琢磨，估摸著也能猜出來，許強聳聳肩，很無所謂道：“看出來又如何？”
許宏達笑道：“也罷。反正，咱們算是給他麵子了。要是他再不識好歹，就別怪我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