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唐詩混在小太監中回到了承乾宮。

她發現已經未時初了, 也就說今天早朝就上了三四個時辰。

自穿越後,唐詩就沒上過這麽久的班,好想擺爛啊!

她歎了口氣, 琢磨著一會兒等皇帝這個工作狂去禦書房批奏折了能不能尋個機會摸摸魚。但很快她的希望就落空了。

因為東來公公對她說:“小俞, 皇上要去演武場練武,你跟他們一塊兒過去, 好生伺候。”

唐詩真是服了。

【瓜瓜,狗皇帝不怕過勞死的嗎?】

【他昨晚可是隻睡了兩個時辰啊,他就不累嗎?】

同樣是人,這體質怎麽就差那麽遠呢?

一身黑色圓領窄袖戎服的天衡帝出來,一邊理袖子一邊瞥了唐詩一眼,然後抓過架子上黑色的大氅披在身上:“走吧。”

唐詩隻得慢吞吞地跟上。

好在演武場不遠,就在承乾宮後麵。

天衡帝將大氅解下, 丟給了唐詩,然後從兵器架上取了一柄通體漆黑的紅纓槍舞了起來, 旋轉數周, 舞了個槍舞花, 然後反手標槍, 又一個倒持腳踢旋轉槍……

一通槍法耍下來行雲流水,虎虎生威。

唐詩都看呆了。

幾個回合下來,天衡帝的額頭上就爬滿了細密的汗珠,興許也動作弧度過大的緣故,一縷俏皮的發絲從發帶中溜了出來,垂在額頭邊,削弱了他平日裏的威嚴和老成, 讓他多了幾分年輕人的意氣風發。

真好看!

【瓜瓜,沒想到狗皇帝還有這一手, 太厲害了。】

瓜瓜:【人家可是練了十來年的。】

唐詩要冒星星眼了:【他的速度好像更快了,我隻能看到槍身的殘影。太牛了,還有你看他的腰,好靈活,又細又有勁,羨慕,這個弧度我的腰肯定彎不下去。】

瓜瓜:【宿主要是羨慕,現在開始練也不遲。】

唐詩自動忽略了這話,兩隻眼珠子都快黏到天衡帝身上了:【他手臂的線條真流暢,肌肉鼓了起來,真結實,又不像健身教練那麽誇張。不知道捏上去是什麽感覺。】

【手臂上這麽多肌肉,那肚子上肯定也有吧?瓜瓜,你看看他腹部是有八塊肌肉還是六塊?】

擦!

天衡帝手中的紅纓槍忽地重重插、入了演武場的沙子中,發出刺耳的聲音。

但很快他又將槍拔了出來,繼續揮舞。

唐詩愣了愣,想起先前的問題,繼續追問:【瓜瓜,你還沒回答我呢。】

瓜瓜醜拒:【本係統是八卦係統,不是老色、批係統。】

唐詩試圖跟它講道理:【說說又沒關係,腹肌而已,沙灘上多少露腹肌的帥哥啊,以前刷視頻小哥哥的腹肌還不是隨便看?】

瓜瓜:【你也說了是以前。】

唐詩;【哼,你不說我也知道,至少有六塊。這把槍是鐵做的,比我手腕還粗一點,至少也有個一二十斤,能把紅纓槍耍得這麽絲滑,核心要是不行,肯定堅持不了這麽久。】

【哇塞,狗皇帝的屁股也好翹啊。】

正巧天衡帝做了個彎腰下刺的動作,唐詩在心裏驚呼起來。

【咦,皇帝的臉紅了,是今天太陽太大曬的嗎?】

被人不斷的言語調戲,天衡帝實在練不下去了,將紅纓槍丟給了旁邊的侍衛,聲音沙啞,多了一絲磁性:“水!”

唐詩頓時感覺耳朵一麻。

【瓜瓜,狗皇帝要是去了現代,光是開直播肯定就有不少富婆姐姐給他打賞。】

天衡帝的臉由紅轉黑,什麽直播他不懂,但打賞他還是明白的,一聽就不是什麽好玩意兒。

他將水壺丟給旁邊的太監,走過來,提起唐詩的衣領將她拉起來:“帕子呢?”

唐詩連忙指了指桌上的白色帕子:“這裏。”

天衡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拿起帕子,仰頭擦汗,一滴瑩潤的汗珠順著下顎吻過他突起的喉結,喉結輕輕一滾,剔透的汗珠恰好卡在凸起處,欲墜未墜。

唐詩莫名地感覺臉有些紅。

她下意識地將涼涼的手背貼到了臉上。

天衡帝擦了汗,垂眸目光落在她紅彤彤的臉上:“身體不舒服?”

唐詩連忙搖頭:“沒,沒……真的沒,就是,那個太陽有點大。”

天衡帝看了一眼天空中明媚的陽光,確實挺大,但正月末的太陽再大能熱到哪兒去?

“回去吧。”

唐詩如蒙大赦,趕緊假裝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

天衡帝頭一次看唐詩幹活這麽積極,不禁蹙眉:“有人收拾,不用你管,走吧。”

“哦。”唐詩連忙放下東西,跟在了他的後麵。

剛出演武場守在外麵的東來就迎了上來,笑眯眯地行了一禮:“皇上今日怎麽才練了兩刻鍾?明日可是需要準備陪練?”

往日可是至少要練半個時辰的,莫非是一個人練膩了。

天衡帝眼角餘光瞥了一眼身後的唐詩,隻有兩個字:“聒噪!”

東來連忙噤了聲,小心翼翼跟在後頭,朝唐詩眨了眨眼,用眼神詢問出了什麽事。

唐詩跟他不熟,完全看不懂他的暗示,還以為他是眼睛抽筋,提醒道:“師傅,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你小心舍財。”

噗!

前麵傳來天衡帝爽朗的笑聲。

唐詩頭一次聽到他笑得這麽輕鬆愉悅,有點納悶,她說錯了嗎?自古以來就是這麽說的啊,她朝東來投去狐疑的目光。

東來知道自己的小聰明被皇帝發現了,輕咳一聲,衝唐詩搖了搖頭。

唐詩總感覺氣氛有點奇怪,但還沒等她深究,前方傳來了廣全的聲音。

“皇上,燕妃、淑妃、李昭容三位娘娘求見。”

燕妃禁足三月之期快過年那會兒就滿了。

唐詩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過這幾位妃子了,驟然聽人提起,感覺還有點想念。

天衡帝卻沒有要見她們的意思:“什麽事?”

廣全如實稟告:“燕妃娘娘特意燉了百合銀耳蓮子湯給皇上送過來。淑妃和李昭容兩位娘娘則是說好久沒陪皇上辦公了,希望皇上能恩準她們明日上午到承乾宮伺候。”

唐詩一聽就激動了。

【瓜瓜,你說我的好日子是不是要回來了?好想淑妃、李昭容小姐姐啊。】

她可真懷念跟漂亮小姐姐們插科打諢,好吃懶做的日子。

瓜瓜直接道破她的心思:【你就是不想早起上朝。】

唐詩承認:【誰會喜歡上班啊?皇帝快答應啊,這麽多溫柔漂亮的小姐姐陪你辦公,多少人求都求不到。】

可惜她這美好的願望被天衡帝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讓她們回去。各宮賞賜一百金,以後都安分點。”

唐詩的心碎了,但馬上又活了過來。

一百金啊,換算成銀子可是上千兩,她好幾年的薪俸,皇帝真大方。要是一年多來幾次,她的養老錢要不了多久就能攢夠了。

可她不在昭華殿,她這份怎麽算?

心裏惦記著金子,唐詩完全沒空想其他的。

但燕妃、淑妃、李昭容卻不一樣,哪怕賞賜了金子,但皇帝的拒絕還是讓三人很失望。

燕妃見承乾宮的人都不接她的湯,麵子掛不住,本來還擔心不大對付的淑妃和李昭容要趁機嘲笑她。

誰知道兩人看都沒多看她一眼,隻是垮著張俏臉,一臉愁容的樣子。

淑妃搖了搖手絹,對李昭容說:“要不咱們去臨華殿拜訪拜訪周妹妹?”

燕妃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淑妃跟李昭容都是自視甚高的人,看不起出身比她們低很多的妃嬪,其中尤以周才人為最。後宮妃嬪中,周才人是宮女出身,占了年少時侍奉皇上的恩情,很得聖寵。

曾經一度,淑妃和李昭容很嫉妒周才人,經常用言語擠兌周才人。

可今日太陽竟從西邊出來了,兩人著一口一個周妹妹的,叫得自然又親熱,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她們的好姐妹呢。

而且素來眼高於頂又不愛跟大家來往的李昭容聽了這話竟說:“把安嬪和唐嬪兩位妹妹也一道叫上吧,人多熱鬧。”

然後兩人就一起走了。

燕妃恍恍惚惚的,感覺自己隻被關了三個月的禁閉,出來後就與這後宮格格不入了。

怎麽回事?你們還記得大家彼此之間都是情敵嗎?

還有,今日來皇上跟前獻殷勤,淑妃一向會做人,李昭容也是個好麵子的,結果兩人都空著手,什麽都沒帶。

是她瘋了,還是她們瘋了?

燕妃揉了揉眉心:“紅兒,你再好好打聽,最近三個月宮裏都發生了什麽事?”

總感覺這三個月她錯過了很多,大家都變得不一樣了,要不她也找個機會去拜訪拜訪周才人,看看她們搞什麽?

天衡帝果然是個工作狂,回到承乾宮沐浴更衣之後又坐到了禦書房準備批折子。

唐詩忍不住,趁著小太監和宮女都在外麵伺候,她小心地問:“皇上,昭華殿有嗎?”

“有什麽?”天衡帝抬眸,看著她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就跟小貓見了魚骨頭一樣,那眼神可憐又可愛,便故意挑了挑眉。

唐詩咬了咬牙:“就,就那一百金啊。”

天衡帝對上她忐忑的晶亮眸子,有意逗她:“看你表現。”

唐詩頓時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焉了。

她又沒經過長期的訓練,哪裏會伺候人,這表現肯定好不到哪兒去。

完了,金子要飛了。

【瓜瓜,太不公平了,為什麽燕妃淑妃她們什麽都不做都有,我卻沒有?】

瓜瓜:【別忘了,你現在還是帶罪之身。】

【嗚嗚,詛咒狗皇帝上廁所沒草紙。】

天衡帝打開奏折,抽空覬了唐詩一眼。她兩隻靈活的眼珠子仿佛一瞬間就失去了所有的活力,變得暗淡無光,估計麵具下那張小臉也已經皺成一團了,像隻被人欺負的小貓。

他眼底滑過一抹極淺的笑,給她吊了根胡蘿卜:“表現好獎勵翻倍。”

唐詩立馬生龍活虎起來:“皇上,翻倍是兩百金嗎?那表現好的標準是什麽?”

天衡帝盯著奏折一目十行,頭都沒抬:“現在安靜。”

唐詩馬上閉嘴,這個她可太會了。

不過不能說話太無聊了,還是看八卦吧。

【完了,閔氏還是中計了。】

【閔政怎麽才到,氣死了,就差那麽一點點啊!】

閔政也氣得捶打自己這不爭氣的兩條小短腿。

就差一步。

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站在程記茶樓下麵,看著茶樓外麵看熱鬧的百姓,麵色灰白。

“哎呀,太不要臉了,光天化日之下,在這茶樓包間就偷人,這種賤人就該浸豬籠。”

“可不是,不守婦道,還被她丈夫抓了個正著,肯定不是頭一次了。”

“我三表叔家的二妹的公公的大侄子的堂嫂家有親戚在柯府當差,聽說柯夫人閔氏仗著他父親這幾年升官快,在柯家作威作福,貪婪狠毒,容不得人,把柯老爺的兩個妾室都發賣了,還對婆母不敬,往小姑子身上潑髒水。”

“天哪,怎麽有這麽惡毒的女人。柯家娶了這麽個惡婦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啊。”

“可不是,柯老爺祖上曾是隨太、祖打天下的承恩伯,現如今雖沒了爵位,可也到底是有身份的人家。而且柯老爺還不到三十已是舉人老爺,下個月還要參加禮部的會試,高中的幾率很大,前途不可限量,怎娶了這麽個惡婦?”

“是啊,聽說今天柯老爺與朋友在茶樓會麵,結果卻撞到自己老婆在這偷人,臉都丟光了。”

……

聽著這些百姓七嘴八舌的議論,還有各種惡毒的詛咒,閔政感覺腳下如有千斤重。

晚他一步到的葛經義也聽到了這些話。

他看了一眼臉色鐵青,氣得眼睛都紅了的閔政,不屑地撇了撇嘴。

同朝為官多年,閔政這人他還是了解的,極度好麵子,自尊心特別強,所以可以忍受十年如一日地穿著那笨重的木頭鞋墊,就是為了讓他看起來高一點點。

也能為了他那老丈人的架子和自尊,非要挑一個長得矮的女婿。

所以現在哪怕他知道女兒是被冤枉的,他氣怒交加,心中恨得很,可他也沒有勇氣頂著如此多的怒罵、非議,站出來堅定地維護他的女兒。

孬種!

葛經義不再看閔政,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將故意說閔氏壞話,說知道許多“柯”家內幕,知道這場“抓奸”始末不停煽動百姓情緒的家夥都記了下來,然後指揮帶來的衙役:“將這些人都抓了!”

衙役們一下子救出了六個人,五男一女。

這六人都傻眼了,不忿地喊道:“幹什麽?憑什麽抓我們,還有沒有王法了?”

還穿著一身威嚴朝服的葛經義背著雙手,從容地站了出來:“刑部辦案,你等皆是嫌疑人,至於為何抓你們,你們說呢?”

六人眼神閃爍,可還是強著脖子不肯承認:“我……小的什麽都不知道,你們官府這是胡亂抓人,草菅人命……”

葛經義不理會他們,而是對手下人說:“去查查這六人的身份背景,著重查他們跟柯家的關係?還有近段時間,他們有沒有什麽反常的行為,比如手裏突然闊綽了起來有了大筆的銀錢,又或是最近跟什麽眼生的人接觸過。”

六人俱是一僵,怎麽都想不明白,他們到底哪裏露出了破綻。

百姓們也不傻的,看他們這副臉色大變的樣子,還有葛經義胸有成竹老神在在的模樣,心裏天平開始往另一邊傾斜。

“不會吧,這裏麵還有什麽咱們不知道的內情嗎?”

“我早就想說了,這幾個人看起來就不是好東西。他們是趴在柯家啊,對人家裏的事了解得這麽清楚?”

“但柯家抓住了閔氏偷人也是事實啊,茶樓那麽多人看到了。”

……

輿論的風向開始轉變,雖然沒有一麵倒,但也有些聰明人意識到今天的事發生得太巧合了,而且這六個人混跡在人群中煽風點火的行為也不像僅僅隻是吃瓜路人。

閔政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趕緊跟上了葛經義。

葛經義徑自往茶樓走去,人群自動為他讓開一條道。

葛經義來到二樓,一眼就認出了柯偉誌,原因無他,實在是太矮了,比頭發散亂衣衫不整的閔氏還要矮半個頭。

柯偉誌雙眼布滿了紅血絲,眼神恨恨地盯著地上一清秀男子,抬起就是又一腳。

“混賬東西,不要臉的玩意兒,老子打死你!”

那男子身形有些單薄,穿著一身簡樸的青衣,長得非常清秀,年齡不過二十歲出頭的樣子。他伸手當在臉前,竭力辯解:“誤會,真的是誤會,我是到茶樓尋人的,是店小二帶錯了。我沒有碰過尊夫人,這隻是誤會……”

“呸,不要臉的狗男女,大家都看見了,你還狡辯,今天打死這狗東西。”柯偉誌的一個朋友搓著手,上前就要一拳砸在那男子的頭上,但就在這時,一道渾厚的聲音傳來。

“住手!”

男子拳頭一頓,抬頭見是兩個穿著官服的老爺,連忙說道:“大人,你們來得正好,今日捉到一對奸夫、**、婦在這茶樓中偷、情,請大老爺將他們遊街示眾。”

柯偉誌拉了拉他,看向黑著臉的閔政,眼神帶著畏懼和不忿,將一個妻子偷人但又怕老丈人權勢的女婿演繹得淋漓盡致。

“嶽父大人,請為小婿做主。”

說著他撲通跪在了閔政麵前。

這一跪無疑是將閔政往火上烤。親閨女偷人被抓了個現行,眾目睽睽之下,閔政要是敢包庇女兒,這事明天就得傳遍全京城,他們閔家的名聲都壞了。

閔政一向好麵子,這時候為了體現他們閔家的風骨,為了他們閔家的名聲,必定也是不會認這個女兒的。

可以說柯偉誌將閔政的心思猜得非常準。

若不是閔政早知道一切都是這小子使的壞,肯定會中他的計。

現在閔政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柯偉誌怒罵:“混賬東西,老夫當初瞎了眼看上你這麽個東西……”

別說柯偉誌和四周的看熱鬧的吃瓜群眾了,就是閔氏也停止了哭泣,不可置信地看著閔政。

葛經義輕飄飄地瞄了眼閔政,總算沒窩囊到底。

但閔政現在在氣頭上,而且也不擅長破案,他罵柯偉誌也沒用。

葛經義站出來亮明了身份:“我是刑部尚書葛經義,路過程記茶樓,聽說這邊出了事,便進來看看,事情我已大致了解過了。閔氏,你可有什麽要說的?”

閔氏抬頭對上葛經義溫和中帶著鼓勵的眼神。

隻這一眼,她就鼻子發酸,眼淚撲簌簌地滾落了下來。

事發後,所有人都罵她賤人、**、婦、**、婦……有多難聽罵多難聽,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滿了鄙夷和厭惡,這是第一次有人用如此平和的眼神看著她。

她哭得泣不成聲。

葛經義讓人找店家要了一件幹淨的大氅,披在狼狽的閔氏身上。

看到這一幕,柯偉誌的眼神閃了閃,藏在袖子下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他感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刑部尚書恐怕要壞他的事。

閔氏感覺到了葛經義的善意,抹了抹眼淚,跪下衝他磕了個響頭:“大人,妾身沒有,妾身是被冤枉的。”

柯偉誌氣惱地吼道:“閔氏,這麽多人看到了,你還想撒謊!”

葛經義回頭看了柯偉誌一眼,眼神帶著警告:“官府辦案,閉嘴,還沒問你。閔氏,那你說說,你是如何被冤枉的?”

閔氏便將她今日如何出門赴朋友的約,然後在包房裏等了一會兒,突然犯困,不知不覺睡了過去,醒來後衣衫不整地躺椅子上,門口還站了個陌生男子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你可有人證?”葛經義問道。

要力證閔氏的清白,肯定不能聽她一家之言,不然不足以服眾。

閔氏咬了咬唇:“與妾身相約的劉府的二夫人,妾身與她在閨中時交情不錯。大人可找她查問,此外,妾身的婢女,她當時陪著妾身的……”

說到這裏閔氏突然頓住了,顯然她也意識到了婢女的不妥。

葛經義讓人請來了劉府的二夫人。

但誰知道對方卻搖頭否認了這事,說沒接到她的邀請。

閔氏的臉一下子白了,閔政的臉色也很難看,隻有葛經義非常淡定,他喝了一口茶,命人將婢女帶了上來繼續審問:“你就是閔氏的陪嫁丫鬟彩兒,說說怎麽回事?”

彩兒不停地搖頭,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奴婢……奴婢不敢說!”

“本官命你說,你若不如實交代,就進刑部的大牢說。”葛經義重重將茶杯拍在了桌子上。

彩兒渾身顫抖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我家小……夫人今日跟相好約在茶樓見麵,讓,讓奴婢給她放哨,奴婢當時情急,去了一趟茅房,回來,回來便看到了老爺找了上來。奴婢有罪,沒辦好夫人交代的事,都是奴婢的錯……”

說著她還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磕得額頭都青了,一副愚忠奴仆的模樣。

葛經義輕輕一笑:“你確實有罪!好個賣主求榮的東西,到現在還攀咬你家主人!”

彩兒渾身一僵,停頓了片刻,又不停地磕頭:“奴婢說的都是實話,奴婢有罪,請老爺懲罰。”

“不見棺材不落淚!”葛經義揮手便有兩個衙役端著托盤上來,托盤上是一套青花瓷的茶具,不過如今隻有一個茶壺,一隻茶杯,“彩兒,你可認得此物?”

彩兒舔了舔唇,還沒開口,便見葛經義又揮了一下手。

一個點頭哈腰的店小二被帶了上來,上前道:“大人,小的說的都是實話,這是她讓小人清洗的茶具,小人偷了個懶還沒洗。”

彩兒矢口否認:“大人,沒有的事,更何況,如何能確定這茶壺茶杯是奴婢交給他的,而不是他下藥攀咬奴婢的?”

葛經義冷笑:“本官還沒說這茶具裏的茶被人下了藥呢,你倒是未卜先知!”

彩兒自知情急失語,臉色白了白,仍舊不肯承認:“奴婢猜的。”

“那你倒是猜得很準。”葛經義斜了彩兒一眼,問閔氏,“你可曾考慮讓柯偉誌將她收房?”

閔氏搖頭:“不曾,柯……柯家並不是那等好去處,妾身本是打算為她尋一殷實人家。”

葛經義了然:“來人,帶彩兒下去驗身,讓穩婆查查她是否還是處子之身。”

雖然福星姑奶奶沒說這婢女為何會出賣主子,但彩兒是閔家買的逃難小丫頭,家中並無親人,孤身一人,便不可能是為了錢財好處出賣主子,畢竟賣身契都在主子手裏。

最大的可能便是柯偉誌花言巧語誘騙了她,許她丫鬟變主子。柯偉誌雖然長得矮,但五官還算端正,要哄個蠢丫頭不難。

尤其是這婢女長得有幾分姿色,眼波流轉,眼底帶著幾分媚態,一看就是不大安分的。

果然,他這話一出,彩兒就慌了:“不,不,奴婢沒犯法,你們,你們不能這麽對我……不……”

她這激烈的反應愈發證實了葛經義的猜測。

但沒想到驚喜還在後麵,穩婆查驗之後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這丫頭已懷孕兩三個月!”

閔氏都意外極了,她怎麽都沒想到朝夕相處的婢女竟然懷孕了,她還一點都沒察覺。

一臉淚痕的彩兒被帶了出來,葛經義冷冷地問:“說吧,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彩兒抽泣著不肯說,人群議論紛紛,柯偉誌緊張地握緊了拳頭但又無計可施,因為刑部的人已經將整座茶樓都圍了起來。

“不肯說是吧?”葛經義瞥了彩兒一眼,也不逼她,吩咐衙役,“都帶上來。”

先前被抓的六個人被帶了上來。

葛經義看著他們:“你們是自己招,還是本官替你們說。”

這幾人剛才在樓梯口那裏已經見識過葛經義審問彩兒的手段,也知道自己的老底都被刑部查了,瞞是瞞不過了,現在隻能求得從輕發落。

“大人,小人有罪,小人這就說。小人是收了柯偉誌五兩銀子,答應幫他在人群中說閔氏的壞話,煽動大家的情緒。”

“大人,小的也是,小的二表哥在柯府當差,找到小的,給了小的兩貫錢,讓小的抹黑閔氏!”

……

六個人的口供都差不多,全是拿了好處,故意說閔氏壞話,煽動百姓的。

柯偉誌不肯承認:“不,不是的,大人,冤枉啊,好好的,我為何要這麽對自己的妻子?給自己頭上戴一頂綠帽子,對我有什麽好處?大人,他們都是胡說八道,我不認識他們……”

是啊,所有人都會這麽想。

閔氏長得不錯,又有個戶部侍郎的父親,柯偉誌為何要冒著得罪這種實權嶽父的風險做出這種對自己完全沒好處的事。

這也是柯偉誌有恃無恐的原因。

但他不知道,他的老底早就被掏了。

葛經義看向閔氏:“這個答案,閔氏,你心裏應該清楚吧?”

閔氏死死攥緊了裙擺,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去年立冬前一日,妾身無意中撞見柯偉誌跟他嫡妹抱在一起,兩人衣衫不整。”

天!

圍觀的百姓都驚呆了。

這柯府竟罔顧人倫,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若是如此,那就說得通了。

柯偉誌連忙否認:“閔氏,你血口噴人。葛大人,這是絕對沒有的事,學生自小讀書,知書達理,怎會做出這種畜生不如的事。這是閔氏醜事暴露,刻意拖學生下水。”

閔氏淒楚一笑,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癲狂:“不止呢,柯老夫人,也就是那位大柯偉誌五歲的繼母對柯偉誌也有不一樣的心思,至於兩人有沒有染,妾身就不知道了。”

又是一枚重磅炸彈,所有人的嘴巴都張成了鴨蛋樣。

柯偉誌臉色鐵青:“毒婦,賤人,你幹了見不得人的勾當,你就要汙蔑我。葛大人,你得為學生做主,不然哪怕是告到聖上麵前,學生也要為自己討一個公道。”

大家見他情緒這麽激烈,又覺得會不會是誤會?

畢竟這太有違倫常了,而且閔氏也沒有證據。

但葛經義知道,這是真的,福星姑奶奶所說的醜聞應該就是這個。

可辦案是要講證據的,不能偏聽某一人之言,他問閔氏:“閔氏,你可有證據?”

閔氏搖頭:“沒有,當時隻臣妾和彩兒看到,府中的下人想必有知情的,但也不可能站出來替妾身做證。不過妾身懷疑,柯偉誌的妹夫也是被他兄妹二人害死的。”

又來一個?

看熱鬧的百姓都麻了,他們隻是看個捉奸醜事,萬萬沒想到後續這麽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