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今天這瓜吃得真是驚心動魄。

淑妃死死攥著帕子,心髒噗噗噗直跳,像是要蹦出來似的,許久才從驚懼中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看向安嬪。

安嬪心底的恐慌比淑妃更深。

她不但怕鼠疫蔓延,更怕自己假冒宿主的事被拆穿。

就今天瓜瓜和宿主談話所透露出來的信息來看,這一人一瓜之能絕非平日裏吃瓜看熱鬧那麽簡單。

冒充他們的身份太容易露餡了。

而且眼前就有一個很大的危機。

若是鼠疫控製不好,為了江山社稷,為了黎民百姓,皇上極有可能挑明身份,開門見山詢問她防治鼠疫的辦法,可她怎麽答得上來。

哎,早知道會攤上這樣的大事,當初她就不該鬼迷心竅假裝宿主。

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她隻能一條路走到底,繼續扮演下去,爭取在被拆穿身份前獲得皇上的寵愛,最好是能懷上龍子。

所以現在她必須穩得住,做出符合“宿主”言語的行為。

安嬪食指輕點了下額頭,秀美的臉上適時地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隻是水盈盈的眸子裏仍舊帶著幾分擔憂。

淑妃沒有懷疑,隻是心裏很不是滋味,除了酸溜溜,還夾雜著幾分說不清的羨慕和欽佩。罷了,安嬪這小妖精平日裏雖然總是變著法子勾皇上,可在大是大非上還是很拎得清的。

她有這份神鬼莫測之能,也沒對她們使過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姑且算個磊落之人,皇上若寵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正思量著,便見東來進來,拱手笑道:“諸位娘娘,皇上今日事忙,無暇召見諸位娘娘,娘娘們請回吧。”

唐詩明了,出了這樣的大事,皇帝肯定要加班,哪還有心思想其他的。她順從地跟著淑妃她們站了起來。

隻是臨走時,東來又叫住了安嬪:“安嬪娘娘請留步。”

安嬪心喜,她正愁沒辦法接近皇上獲得寵愛呢,機會又來了。皇上這時候肯定是焦頭爛額,身心俱疲,可不就得需要溫柔小意的解語花。

淑妃和李昭容雖然還是有些嫉妒,可卻沒有了相爭的心思。

兩人平和地上了小轎,離開了承乾宮。

唐詩還在想著鼠疫的事,也沒留意她們的反常。

回到昭華殿,一無所知的春喜歡快地問唐詩:“娘娘,今晚想吃些什麽?剛才聽說禦膳房那邊派人送了一隻羊腿過來。”

“烤吧,烤羊腿最好吃了。”唐詩舔了舔嘴巴說。

趁著現在還算太平趕緊吃,若是鼠疫沒控製好,京城鐵定會受影響,以後有沒有得吃還不好說呢。

春喜高興地帶人去做燒烤的準備工作了。

唐詩把自己關在寢宮裏,問瓜瓜現在的情況。

瓜瓜安慰她:【宿主,你別擔心,朝廷的動作很快。五城兵馬司已經帶人封了城,現在京城除了公幹,閑雜人等不得出入,以防有人將瘟疫帶入京城。兵部那邊從禁衛軍調了五萬人,在龐家莊外圍十裏拉了警戒線,並挖溝壕,以防有老鼠或是人想偷溜出來。】

唐詩稍稍放了心:【官府動作好快。】

瓜瓜說:【太醫院跟官藥局已經在準備相應的藥物,戶部那邊也在準備相應的物資,宣平候召集了族中男丁和府上的家丁,準備明日隨大夫和護送物資的人員一道去龐家莊。】

【古人挺聰明的,他們還準備了許多馬糞攜帶進去,可以防治鼠蚤叮咬。】

唐詩放心了:【朝廷的行動力還是蠻強的,這次的鼠疫應該不會蔓延成大規模的瘟疫。】

瓜瓜笑道:【就是,你不是常說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嗎?還有皇帝有朝廷官員呢。呀,太後又去給皇帝送女人了,宿主,你要不要看熱鬧?】

唐詩有些無語,都這時候了,太後怎麽還惦記著這種事。不過今天她也受驚不輕,這會兒需要點輕鬆的八卦來緩和緩和緊張的心情。

【吃,你等我去拿瓜子。】

承乾宮,天衡帝還在召見不同的官員,這會兒聽說太後來了,他不由有些煩躁。但太後不是後宮這些妃子們,不是他不想見就能不見的。

揮退了戶部右侍郎,天衡帝見了太後:“兒臣參見母後,今日事情比較多,耽誤了給母後請安的時辰,還請母後恕罪。”

太後擺手:“我兒辛苦了,還沒吃飯吧?哀家聽說爆發了鼠疫?”

天衡帝點頭:“此事皆由宣平候幼子而起,朕已下令讓宣平候明日去龐家莊主持局麵。目前都在朝廷的控製中,母後不必擔心。”

太後蹙眉:“我兒太心慈手軟了,闖下此等大禍,應即刻**平宣平候府以平民憤。”

天衡帝一副受教的模樣:“母後教訓得是,兒臣隻是想那是他龐家的莊子,他們家的人最了解裏麵的情況,派他們去能夠更好地控製莊內的局麵。”

“你考慮得也有道理。”太後擺擺手,“朝廷上的事哀家不懂就不多過問了。這幾日皇兒又瘦了,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就是不行,念珍、思南,進來給皇上瞧瞧。”

“這兩個宮女是哀家精挑細選的,很會照顧人,皇兒可喜歡?”

天衡帝瞥了一眼,恭敬地說:“母後挑選的自是最好的,兒臣謝母後賞賜。”

太後高興了:“你們倆以後好好侍奉皇上。”

兩女盈盈一拜:“是,奴婢見過皇上,皇上吉祥。”

天衡帝點頭,讓東來將人帶了下去,舊事重提:“母後,如今京郊爆發瘟疫,兒臣恐會蔓延到京城,母後不若去福寧行宮避避,等瘟疫過去再回宮,這樣兒臣也安心。”

太後也是知道鼠疫厲害的,這次沒反對:“也罷,哀家留在這宮裏也幫不上忙。對了,聽說你挺喜歡安嬪的,要不要給她提提位份?”

來之前,太後就聽說了,皇帝又將安嬪單獨留下了。

瞧這樣子,安嬪是要獨寵啊。

天衡帝苦笑:“母後,此事過陣子再說吧。兒臣現如今哪有這心思。”

“皇兒,國事雖重要,但綿延子嗣也不可忽視。你已二十有餘,當盡快誕下皇子,以安民心。”太後又變著法子催生。

還是京兆府尹柴亮求見,說有要事稟告才幫他解脫了。

唐詩聽說皇帝迫不及待見了柴亮的事後,不禁搖頭:【看來皇帝也怕催婚催育。對了,都快晚上了,柴亮進宮是說鼠疫的事嗎?】

瓜瓜說:【柴亮是來奏請滅鼠一事的,他想在京城內組織一場全民滅鼠的活動。】

唐詩很讚同:【他倒蠻有危機意識的。】

這一晚上,京城主要的幾大衙門,連同天衡帝都沒睡,宮門還開了一道小門,一整晚都有大臣不停地進宮出宮。

天一亮,準備的一百多車物資便被送去了龐家莊。

這些物資主要包括食物、衣物等生活用品,還有藥物。

進入莊子,宣平候看著眼前被啃得光禿禿的地麵,三三兩兩的老鼠洞,還有樹皮上東一塊西一塊的老鼠啃咬痕跡,他沉默了。

孽障,真是完全不顧旁人死活。

他們龐家這次是真的造了大孽。

懷著沉重的心情一行人到了莊子裏。

莊子裏的情況更糟糕,佃農住的那片區域,惡臭連連。

一個個佃農瘦得皮包骨,腰背高高隆起,仿佛隨時都會撐破皮膚。看到他們這群人,佃農們都瑟縮發抖,連忙下跪行禮。

宣平候立即叫了兩人來問明了情況。

莊子內的情況比瓜瓜說的還嚴重。

八天前就陸續有人感覺腹痛、惡心、嘔吐等症狀,四日前開始有人死亡,目前莊子上已經死了十一人,附近的村莊不清楚。

太醫們戴著連夜趕製的紗布口罩,去看了病人和屍體,確認這就是鼠疫,當即行動了起來。

太醫院當即拿出了昨晚製定的治療手冊開始行動起來。

首先是將莊子裏的分門別類安置,病情嚴重的留在莊子裏,病情不嚴重或是還未發病的分別安置在空地的帳篷中,然後另派一隊大夫隨龐家前往附近的村莊了解情況。

龐家則組織人手在莊子內大規模滅鼠,但凡見到老鼠洞,不管是用煙熏火燒還是灌水的辦法,都要將老鼠逼出來消滅。

此外,還要用石灰對莊子內外做一次大規模的消毒。

最後便是集中燒毀屍體,以免形成新的病源。

但這事遭到了很多佃戶和村民的抵製。

最後還是宣平候站出來用鈔能力解決了。

他承諾,每具焚燒的屍體龐家補貼十貫錢。等鼠疫過去後,將莊子上的土地無償分給所有的佃農,但前提條件是大家必須聽朝廷的安排,違反者將不能分到一寸土地。

擁有自己的土地,這對佃農來說是個無比巨大的**。

佃農們反抗的聲音小了,甚至不少人主動站出來加入到滅鼠消殺,救治病人的工作。

唐詩聽到這些消息後,很是高興。宣平候一家子都是聰明人,可惜龐飛的聰明用錯了地方,好在現在鼠疫得到了控製。

四天後,龐家莊及附近總共死了一百多人,不過好消息是死亡人數在逐步降低,第四天死了三十五人,第五天死了三十二人。

最最要緊的是,鼠疫目前沒有往外大擴散的趨勢。

可這件事還是在京城造成了不小的恐慌,尤其是那些養尊處優的世家大族們,他們比貧民百姓更惜命。

所以一聽說太後要去福寧行宮泡溫泉後,不少人都想擠進隨行的隊伍中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傅國公更是連續進宮好幾次,就是想讓太後將他塞進隊伍裏。

被皇帝知道後,天衡帝大手一揮,直接將這位舅舅連同他最寶貝的兒子還有傅家幾位重要的人物全加了進去,美其名曰,替他盡孝陪太後。

唐詩知道這事後總覺得有些奇怪。

皇帝明顯不喜傅家,這次怎麽如此好說話?她總覺得皇帝跟太後還有傅家的關係有些奇怪,可又說不上來怪在哪裏。

不過帝王心海底針,讓人費解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比如都發生了鼠疫這麽大的事了,天衡帝還是每天雷打不動讓她們這些妃子去承乾宮。

不知情的還以為天衡帝多好色,多寵她們這些妃子,實際上呢,除了安嬪,她們這幾天連皇帝的麵都沒見過,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偏殿的椅子換成了軟榻,坐著舒服多了,就是不如自己宮裏自在,不能隨意躺著。

唐詩挪了一下屁股,靠在繡金邊的牡丹大迎枕上,細細聽瓜瓜轉述禦書房內的動靜。

這幾日進宮的大臣很多,討論的還是鼠疫的事情,匯報各種進展,向皇帝請示各種安排。

唐詩聽見一切都井井有條,放心了許多,這次鼠疫發現得早,應該過段時間就能控製住。

今天起得太早,她有點泛困,不由打了個哈欠,正準備尋機打個盹,卻聽瓜瓜忽然驚恐地說:【宿主,不好,京城有漏網之魚。】

唐詩猛地睜開了眼睛:【怎麽回事?不是沒傳到京城嗎?】

瓜瓜:【七日前,兩個世家公子哥去城郊騎馬打獵,回來時跟染病的村民有過接觸。回京兩天後,有名小廝便出現了腹瀉高燒嘔吐等症狀,昨日已經死了。】

這樣的漏網之魚誰能想得到呢。

唐詩要瘋了:【京兆府不是排查過前段時間去過莊子的人嗎?】

瓜瓜:【是排查了,但他們沒去莊子,而是在附近的山上轉了一圈。排查時,那世家子弟怕被帶出城隔離,塞了銀子蒙混過關。】

唐詩無語了:【麻了,說來說去這場鼠疫全是人禍。跟他們接觸過的都可能感染,人傳人,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