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All My Loving》?”郗檸笑了,“這是他們二專裏的歌吧,聽說列儂被送往醫院搶救時,醫院放的就是這首歌,所以很多歌迷喜歡,原來你也是?”

陸言珄沒有否認,淡淡一笑:“嗯。”

聊了幾句,郗檸終於想起他還有工作,於是催促道:“你不是還有工作要忙嗎,或者你去休息一會兒?有什麽事我自己可以解決的。”

“嗯,我抱你洗完腳就去書房。”

“洗腳?”

“你從醫院出來沒穿鞋,吹了風,我怕你腳心受涼留下什麽病根。”

說話的同時他傾身而來,抱著她站了起來。

郗檸也下意識摟住了他的脖子。

這次靠得近了,果然聞到了熟悉的冷霧香。

身體不再像前幾次被抱時那麽緊張,漸漸開始習慣,她餘光看到男人的側臉,忍不住出神。

她沒有那麽嬌氣,腳心吹一下風也不會怎樣,可陸言珄卻放在了心上,比她自己還要在意,若是爸爸知道這些,應該……可以放心了吧。

熱水很快放好,陸言珄替她試好了水溫,正要伸手去握她的腳腕,郗檸卻一羞,下意識躲開,用裙子蓋住腳,小聲道:“這個我自己來吧?”

那隻手在虛空中微微一頓,又緩緩垂下。

他神色沒有任何不悅,點點頭道:“好,你不記得我了總會有些不習慣,沒關係,我等你。”

男人擦了手,看向她道:“幹淨的毛巾在你旁邊,手機也裝好了卡,裏麵依譁有我的號碼,有什麽事你可以叫我。”

郗檸點頭:“好。”

二樓書房內,陸言珄關上門,按照高遠所說,抽出了文件夾裏的離婚協議書。

看著封麵上冰冷的大字,他眸色漸漸沉下去。

半晌,他走到碎紙機旁,將兩份協議書一並丟了進去。

機器發出刺耳的聲音,男人點了一根煙,冷冷看著協議書被刀刃切得粉碎。

熱水溫度很合適,疲憊和冷意都被驅散,郗檸放鬆下來,向後靠上了沙發,同時觀察起房間的環境。

客廳很大,除過基礎的家具,還有一些收藏架和書架。

架子上零零散散擺了一些書和裝飾品,除此之外再無特別。

房間色調是低飽和,被打掃整理得很幹淨,看起來有些冷清。

郗檸慢吞吞看了一圈,收回目光,拿起一旁的新手機。

手機很空,什麽都沒有,隻有聯係人那一欄存了陸言珄的號碼。

看著有點熟悉。

她盯了幾秒反應過來,他們本就是夫妻,熟悉他的號碼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微信是用新手機號碼注冊的,裏麵同樣幹幹淨淨,郗檸翻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又拿起自己的舊手機。

試了幾次密碼,還是解鎖失敗,她忍不住歎氣。

算了,反正陸言珄說她已經辭職了,暫時用不了舊手機影響也不是很大。

至於從前的那些朋友,隻要有一個打電話聯係上她,其他人也總能慢慢聯係上的。

雙腳被泡出汗後,郗檸拿起毛巾擦了腳,穿上陸言珄早就放好的拖鞋,站起了身。

顧及著身上的傷,她走得很慢,一點點繞著房間轉。

路過書架時,郗檸不禁停下多看了幾眼。

架子上的書不多,除了本國書籍,還有一些外國書籍,不過最意外的是其中夾了一套DVD。

她緩緩抽出,看清了封麵上的名字——

《How I Met Your Mother》。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部美劇,沒想到家裏竟然有一整套DVD。

是她自己買的,還是陸言珄買的?

郗檸笑了笑,將碟片放回去,繼續繞著房間轉。

這一層房間不多,除了必要的廚房客廳衛生間外,就是她待過的衣帽間和額外的收納間。

轉了一圈,她按了電梯來到二樓。

二樓明明是起居的一層,卻似乎比一樓更冷清些,靜悄悄的,毫無人氣。

她不想打擾陸言珄工作,在每個房間外站著聽了一會兒,確認沒什麽動靜,確認不是他工作的書房,才緩緩推門進入。

第一間臥室很幹淨,看起來沒有居住的痕跡,約莫是個客房。

第二間臥室比剛才那間寬敞了不少,她一路走進去,看到擺了瓶瓶罐罐的梳妝桌,搭了衣服的衣架,還有床頭插了幹花的花瓶。

種種細節都在表明,這個房間是有人長期在住的。

郗檸臉上微微一熱,自然想到了這是她和陸言珄的臥室。

可是她對他還不夠熟悉,晚上這樣同居一室會不會有點……

她心不在焉地想了半天,卻在拉開衣櫃門的那一刻愣了愣。

奇怪。

衣櫃裏所有的衣物都是女式的,一件男式都沒有,再回想起剛才看到的衣架和梳妝桌,似乎也全是女式用品。

為什麽這裏一件陸言珄的東西都沒有?

他不住在這裏嗎?

郗檸看了半天,轉身向下一個房間走去。

最後一間臥室不比第二間寬敞,隻比客房略大一些,裏麵的細節同樣表現出有人在長期居住。

她看了看衣架上的男式西裝與領帶,又打開衣櫃,果然如她所想,掛滿了男式衣物。

這才應該是陸言珄平時住的房間。

可他們不是夫妻嗎,為什麽要分房而睡?

難道他們的感情並不好?

想起陸言珄對她極盡照顧的模樣,郗檸有些茫然,緩緩在**坐下,望著櫃子裏的衣物發呆。

初春的天黑得早也黑得快,不知不覺間,夜色已透過窗戶鋪滿了整個房間。

直到燈光亮起,耳邊一聲“檸檸”,郗檸才驚醒般地回神。

她看向門口那個身影,勉強笑了笑:“陸言珄,你怎麽在這兒?”

似是看出她神色的不對勁兒,男人身形微頓,隨即走向她:“我在找你,倒是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也不開燈?”

他彎下腰,微微低頭,聲音壓得很柔,連神色也是她熟悉的淡淡溫柔。

郗檸沒有猶豫,直接問道:“我們平時都是分房睡的嗎?為什麽啊?”

“……”

陸言珄握著她的手同坐於床邊,好笑又無奈:“還以為你在想什麽,原來是這個。”

“原本是住在一個房間的,隻是你從醫院醒來就不記得我了,我想你會不習慣這些,所以才讓每周打掃家裏的阿姨幫你搬了房間。等你……”他頓了頓,“等你能接受的時候再搬回來。”

“阿姨?可是我沒見……”

“我讓她暫時不要過來了,怕家裏有生人你不習慣。”

原來是這樣。

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郗檸笑笑:“這樣。我還以為我們之間出現了什麽問題,你對我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覺得她失去爸爸又失去記憶,無人可依,在盡最後的責任而已。

這句話郗檸沒說出口,搖搖頭道:“沒什麽。”

陸言珄卻沒有移開視線的意思。

靜了靜,他道:“別胡思亂想,我們感情很好,沒有任何問題。那些明信片,你不是都看過了嗎?”

提到明信片,郗檸心裏一暖,點點頭。

那些漂洋過海的明信片上寫滿了他的牽掛與思念,她應該相信他們的感情的。

她關心道:“你工作忙完了嗎?”

“沒有。隻是看到天黑了,想起你還沒有吃飯,所以過來問你想吃什麽?”

郗檸想了一會兒搖頭道:“我不知道,聽你的吧。”

“那我在家做吧。”

“你會做飯?”郗檸驚訝,她以為總裁這樣的職業是不會與“做飯”二字有什麽牽扯的。

“很意外?”他不知想到什麽,眼睛裏浮起星星點點的笑意,“等有機會我帶你去一次英國就知道了,那裏的飯很……獨自在外,不自力更生怎麽行。”

他留了半句沒說完,意思卻很明顯。

眾所周知英國是美食荒漠,在英國四年如果還不會自己做飯,那確實會過得很難受。

“那炸魚薯條呢?”她好奇道。

“耐不住天天吃。”

“那你會做嗎?”

“想吃?”他笑意漸深,“但醫生說你要忌生冷,忌油膩,過段時間再做給你吃吧。”

他搬出醫囑,郗檸也隻得點頭。

陸言珄拉著她的手站起來:“下樓吧。”

他手心溫熱,力道也很溫柔小心,郗檸看著那隻手,沒有掙開,輕輕握了上去。

到了樓下,看到沙發邊沒有收拾的洗腳水,郗檸不由緊張了一下:“我,我不知道洗腳水要倒在哪裏,起來想找找衛生間,後來看著看著就忘了……”

“緊張什麽?”陸言珄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你身上還有傷,這種重活兒本就該是我做的。下次告訴我一聲,我來收拾就行。”

她微微愧疚:“要不還是讓阿姨過來做這些吧,我不怕生人的。你這麽忙,不能總讓你為這些小事操心。”

他笑了笑:“沒關係,我應付得了。”

洗腳水收拾好後,陸言珄從書架上隨便抽了幾本書拿給她:“你在這裏看會兒書,我去廚房,很快就好。”

郗檸點頭。

書架上的書是隨手抽的,不是什麽輕鬆的消遣讀物,她看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看不進去,無論如何沉不下心,索性放下書,輕手輕腳地站了起來,望向廚房的方向。

廚房燈光泛著微微的暖色,看著男人在裏麵忙碌的身影,郗檸心裏也泛起淡淡的暖。

除了爸爸,他似乎是第二個願意這樣照顧她的人。

她輕聲走近廚房,沒有打擾他,安靜地看著他的背影。

男人身上還是在醫院的那身黑襯衫西褲,修身的衣服襯得他寬肩窄腰長腿。微微卷起的袖口下露出一截修長手腕,即便是做飯這樣充滿煙火氣的舉動,他也做得得心應手,不減矜貴。

出神間,陸言珄正好彎下腰取調料,餘光注意到了她。

“怎麽過來了?”他回頭看她,“餓了嗎?再等一下,很快就好。”

“沒事,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做飯。”郗檸搖頭笑笑。

飯很快做好,陸言珄在餐廳擺好碗筷,又拿了藥過來,最後看向她道:“檸檸,吃飯了。”

晚飯很簡單,一盤清炒油麥菜,一盤西芹腰果百合,還有兩碗青菜豆腐湯。

郗檸在餐桌後坐下,聞到蔬菜清香,忍不住感歎:“你手藝真好。”

他在對麵拉開椅子坐下,聞言也笑:“嚐嚐看。”

事實證明味道也半點不差,比她想象的還要好。

陸言珄沒急著吃,看她吃了幾口才將倒好的熱水和藥一起遞向她:“記得吃藥,醫生說要飯中吃才有效果。”

她吃下藥,男人才終於拿起手邊的筷子。

一頓飯吃得很安靜,飯後她想幫忙洗碗,又被陸言珄攔下,她說不過他,隻得站在一邊看他洗。

陸言珄洗碗的動作也很熟練,郗檸盯著他的側臉,忍不住想,回家後的一切都太日常了。他好像拋去了總裁的身份,隻是作為一個普通的丈夫在照顧著她,麵麵俱到,事事小心。

即便是曾經年少時,她也不敢幻想婚後生活是這樣被愛護著的。

她盯得有些久,陸言珄察覺到後偏頭看了她一眼,淡淡笑著問:“怎麽又這麽看我?”

“陸言珄,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

“你這麽照顧我,是這段時間的特殊待遇嗎?”

碗筷的碰撞聲停了一下,又很快接上。陸言珄繼續著手中洗碗的動作,沒有抬頭,否認:“不是,從前我們就是這樣,隻要你不介意,以後我可以繼續。”

心裏像被什麽東西輕輕擊中,變得柔軟幾分。郗檸下意識想說麻煩他了,可想起他說不要這麽見外,欲言又止半天,還是閉上了嘴。

陸言珄餘光看到她表情變化,微不可察地彎了彎唇:“那就是默認了。”

“……”

郗檸又想了一會兒,認真道:“想不起來的事情我沒有辦法,可我會努力去適應和習慣你的,再給我一段時間好不好?你別難過。”

“好啊。”他笑容不變,“我等你。”

水聲停下,趁著陸言珄擦手的工夫,郗檸忽然想起什麽,問道:“對了,我們結婚後有去度蜜月嗎?說不定婚紗照和蜜月照能讓我想起什麽,我想看看那些照片,可以嗎?”

男人手上的動作忽然一頓,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