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三十二章

◎無◎

項三娘子心中忐忑不安, 一步三回頭往回走。待轉過巷子,見到看熱鬧的人也不怕冷,圍住了鋪子, 毛氏尖利的嗓音從人群中傳了出來。

“我兒可是府學的讀書人, 朱先生說,我兒以後定有大出息, 你們敢來找事, 一個都逃不掉!”

“呸, 想要訛詐老娘,也不瞧瞧你可有那本事!”

“報官!報官!等下差爺來了,將你們全抓進衙門打板子!”

男人繼續在喊痛,他的同伴們在哄堂大笑。

看熱鬧的人大多都是熟麵孔,項家在九曲巷住了多年, 附近的住戶與商戶,早彼此相熟。

項三娘子還看到了幾個有名的混混閑漢,興奮地在一旁指指點點,她心更慌了, 趕緊低頭擠進了鋪子。

毛氏見到項三娘子獨自回來,趾高氣揚的氣焰, 一下低了幾分, 拉著項三娘子到角落,低聲問道:“你怎地一人回來了,那崔大郎呢?”

項三娘子道:“崔大哥告假了, 不在家, 這幾天都不當差。”

毛氏滯了下, 氣得揚眉怒罵, “沒用的東西, 我早就說了,崔家就是沒出息的,頂天了就是一個小吏,你要擦亮眼睛,別被騙了去。”

櫃台被拍得啪啪響,“出來!想要躲是躲不過,報官,我要報官,讓官府來斷案。項氏鋪子謀財害命,你們可要睜大眼睛瞧清楚了!”

毛氏頓時急了,將項三娘子一把推搡開,衝過去又要罵。

項三娘子背撞在突出來的櫃角,痛得她連氣都緩不過來。

鋪子門前圍著這麽多人,生意就休想做了。

項伯明天天伸手要錢,還要給他做新大氅去賞花會文。大氅須得繡花,她要趁鋪子沒客人時,緊趕慢趕給他做好。

要是耽誤了他的功夫,他又得大發脾氣,引得毛氏心疼。

毛氏一心疼,捂著心口哭半天,哭死去的阿爹,哭她的不易,命苦。

鄰裏之間隻顧著看熱鬧,無人上前幫腔。

平時毛氏性子要強,得理不饒人,鄰居與項家都不大來往。家中親戚在項父去世後,擔心他們孤兒寡母拖累,幾乎斷了往來。

等到項伯明進府學讀書之後,有些親戚熱絡起來,全部被毛氏陰陽怪氣罵了回去。

項三娘子嘴裏苦澀蔓延,眼見鬧得愈發不像話,強自忍痛上前,拉過毛氏道:“阿娘,這樣吵下去,今朝就不用做買賣了。”

毛氏口中叫著報官,她一個平頭百姓要進官衙,心底著實發怵。

將所有的人想了一遍,除了崔家與衙門有關係,竟再也找不出其他能搭把手之人。

毛氏隻得暫時作罷,由項三娘子前去處理了。

項三娘子盡量擠出一絲笑,對為首的男人道:“這位壯漢,外麵冷,請進屋來說話。”

男人靠在牆上,大聲道:“這位姑娘,我可不敢進來,有話就當著眾人的麵說,我們可是清清白白,不怕!”

大家一起笑起來,那幾個閑漢混混叫囂道:“項東家,你這就不對了,鋪子裏做了不幹淨的吃食吃壞了人,難道想私下掩飾過去?”

“是啊是啊,以後誰還敢到你家來買蜜餞果子?”

項三娘子無法,裝作沒聽見,打起精神問道:“那你們待如何?”

男子也幹脆,眼神左右飄忽,道:“我這兄弟吃壞身子,已去醫館花了半錢銀子的藥錢,如今還不見好。我這兄弟啊,上有老下有小,萬萬不能出事。這樣吧,我們也不是貪財之人,你賠一兩銀子,我們就不追究了。”

項三娘子舒了口氣,不禁看向了毛氏。

毛氏又氣又看不起他們。

真是一群窮酸乞丐,一兩銀子罷了,虧得鬧出這般大的陣仗。

雖說如此,毛氏還是當做被剜走了心頭肉一般,一兩銀子可以給她的寶貝兒買一塊羊肉補身子了。

毛氏不情不願從荷包拿出了一兩銀子,往櫃台外一甩,趾高氣揚道:“拿了銀子就滾,大家都聽著看著,以後要是再來,我就不客氣了!”

男子眼睛一亮,飛快彎腰從地上撿起銀子,拿在嘴裏還咬了咬,小心塞到了懷裏,叫上其他幾人,一溜煙散了。

沒了熱鬧可看,圍著的人也陸陸續續散去。隻有那幾個閑漢混混,慢慢往巷子外走去,不時交頭接耳,轉頭朝鋪子裏張望。

毛氏損失了一兩銀子,耽誤了買賣,氣得一直沒能停歇過,罵得嘴角白沫橫飛。

“這群殺千刀的,定是看準了我們孤兒寡母好欺負。”

“待到我兒以後出息了,我要我兒全部把他們抓起來,打板子流放!”

“哎喲,我的命苦啊!當年你阿爹那個死鬼去得早,我辛辛苦苦將你們姐弟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鋪子裏沒有客人,項三娘子趕緊拿出針線匣子,坐在避風角落做起了大氅。

在城裏生活不易,柴米油鹽都靠買。今年天氣寒冷,一擔柴比往年漲了兩個大錢。項家隻有項伯明的屋子有上好的銀絲炭,她們母女都隻舍得灌個湯婆子取暖。

項三娘子手凍得通紅,很快就麻木了,連針都難以握住。恐將綢緞做壞,便放下針,將手藏在衣袍下暖和,抬眼看向罵得唾沫橫飛的毛氏。

毛氏今年方三十五歲,發髻中已可見銀絲。瘦得顴骨突出的臉,眼角略微下垂,薄薄的嘴唇,看上去就不好相與。

項三娘子心像是被針紮了般,疼了又疼。

鄰居以前逗她,說是她阿爹沒了,阿娘養不起他們姐弟,肯定要將她賣掉。

那時候她整日惶恐不安,生怕毛氏不要她了。

毛氏雖一不如意就對她非打即罵,最終還是咬牙挺了過來,將她們姐弟一並拉扯大了。

朝廷規定能立女戶,家中沒個男丁,女戶撐不起家。

項家有鋪子,算是略有薄產,會被親族或者覬覦的壞人盯上,吃絕戶。

毛氏說,要是沒有她弟弟,她們母女會被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等項伯明有出息了,她們母女也就苦盡甘來,跟著他享福。

她與崔耀祖自小相識,一並青梅竹馬長大。他待她好,告訴她毛氏偏心,對她不好,隻一心撲在她弟弟身上。

明明家中的事情都是她在做,做蜜餞幹果的手藝比毛氏還好,待客和善,鋪子的買賣都靠她撐著,否則哪有銀子供項伯明大手大腳花銷。

項三娘子曾經怨懟過,卻始終鼓不起勇氣,忍不下心對毛氏說一個不字。

多年下來,她也就習慣了。

崔耀祖__

想起他,項三娘子木然低下了頭,拿起針,繼續繡起了花。

天快暗下來時,項三娘子手腳麻利收拾關門,急急出了巷子去接項伯明。

雪停了,雪被踩得硬實,寒意從腳底直往上鑽。項三娘子哈著手,不斷來回踱著腳取暖,等了許久,方等到項伯明。

項伯明從賃來的馬車裏下來,看了她一眼,就目不斜視大步往巷子裏走去。

項三娘子忙小跑著跟在後麵,賠笑道:“可是先生留得晚了些.....”

項伯明回頭,不耐煩打斷了她,道:“外麵的事情,你婦道人家懂甚,休得多問。大氅可有做好?”

項三娘子神色微滯,忙道:“做好了做好了,你回去試試可滿意。”

項伯明不置可否,煩躁地道:“就是不滿意,也來不及修改了。我早就說,得去天秀莊裏麵買,偏生你們總是將銀子銀子掛在嘴邊,俗氣得很!就你那繡花的手藝,如何能與天秀莊的比。來參加文會的,非富即貴,我這一身穿出去,羞愧得都不敢抬頭。”

天秀莊是明州府數一數二的繡莊,嵌了金錢銀線繡進去,花朵蝴蝶栩栩如生,精美絕倫。

隨隨便便一件衣衫,動輒要賣十兩銀。

項三娘子低頭不做聲了,默默回了家。

毛氏在門口翹首盼望,看到項伯明進屋,紮著手迎了上前。心啊肝啊叫個不停:“外麵冷,快快進屋,三娘,去點炭盆。”

項伯明腳步不停往屋子裏衝,“來不及了,我得趕去聞香樓。”

毛氏臉上堆滿了笑,得意地道:“我兒真是厲害,聞香樓都隨便進。哎喲,三娘,你快些去打水來,伺候你弟弟洗漱。”

項三娘子拐進了灶房,端了熱水進屋,上前替項伯明挽起衣袖,絞了帕子遞上前,托著香脂立在一邊。

項伯明擦拭過手臉,舀了一坨香脂抹了,披上毛氏遞過來的新錦緞大氅。

大氅大小長短正好,在角落繡了幾叢修竹。項伯明不甚滿意,撇撇嘴,總算沒說什麽。

“銀子!”

項伯明朝毛氏伸出了手。

毛氏愣住,怔怔道:“早時你剛拿過銀子,怎地又要了?”

項伯明皺眉,催促道:“早上那點銀子,在聞香樓吃盞茶都不夠。從聞香樓出來,我們還要去別處。快些,別耽擱了功夫。”

毛氏憂心忡忡道:“夜裏冷,從聞香樓出來,就早些歸家吧,你明日還得早起上學呢。”

看吧,婦道人家懂什麽!

項伯明說不出的怨懟,他明明聰明絕頂,偏生沒投好胎。

“你懂甚,聞香樓人多,貴人哪能注意得到我,待人少了,我才能被他們看在眼裏。”

毛氏頓時不做聲了,她剛損失了一兩銀子,仔細算了又算,拿出半錢銀子給了項伯明。

項伯明掂量著手心的半錢銀,生氣地道:“這點銀子哪夠!”他瞧了眼滴漏,伸手抓過毛氏手上的錢袋,頭也不回出了門。

毛氏手上一空,下意識向前追了兩步。

“罷了,罷了。我兒要結交權貴,等到他以後得了勢,要甚有甚,給我請個誥封,我就能享那老封君的福了。”

毛氏嘴裏喃喃自語,想到以後的榮華富貴,一掃先前的鬱氣,神情亢奮起來。

*

程子安從府學回家,老張迎了上前。

“柱子,你先去灶間找秦嬸用飯,夜裏路黑不好走,別摔倒了。”

莫柱子歡快應是,老張順手接過了書箱,等他走遠了,壓低聲音道:“少爺,一切都辦妥當了。他們沒敢騷擾項三娘子,隻拿了一兩銀子走人。”

程子安嗯了聲,道了聲辛苦,“張叔,那些人都可靠吧?”

老張道:“少爺放心,明州府富裕,前來討口飯吃的流民多,我找的都是些有家有小之人,他們顧忌會多一些。”

程子安意外地看了眼老張,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份本事,考慮得挺周全。

老張向來憨厚,看上去與平時並無不同,憨憨道:“少爺,以前落難時,與野狗,人搶吃食,為了活命,什麽都幹過,學了些察言觀色的本事。貴人的事情看不懂,看懂了也沒法子。隻窮人還是能了解一二,他們這些人,缺乏那股子狠勁,不是那等窮凶極惡敢去打家劫舍之人。”

程子安欣慰不已,老張還真是個寶。

一旦開了賠償的口子,其他成日遊手好閑的人看在眼裏,會如蒼蠅般蜂擁而上。

這時崔耀祖從西廂裏出來,揉著浮腫的臉,打了個哈欠,啞聲道:“你回來了?”

程子安說是,“大表哥,快來用晚飯,老張,你去幫秦嬸上菜。”

崔耀祖趕緊道:“多拿一壇酒。”

老張看向程子安,程子安道:“別聽大表哥的,阿爹的酒都快被他吃完了,隻給他一小壇。”

崔耀祖不悅了,老張聽命已經離開,他伸了伸手,最終轉向了蹲在門口,縮成一團看笑話的崔耀光:“你笑什麽笑?”

崔耀光才不怕,笑嘻嘻地對程子安擠眼,怪聲怪氣學他吃醉後的醜樣:“我的命苦啊!”

崔耀祖神色一變,跑上去就要抓崔耀光,他靈活地繞著柱子躲閃,氣得崔耀祖直跳腳。

這幾日崔耀祖酒吃多了,剛起床,頭還有些暈,跑了幾下就累得氣喘籲籲,隻得悻悻放棄,揚起拳頭威脅:“等我抓到了你,有你好看!”

崔耀光抬著下巴挑釁,程子安見狀上前推他,“外麵這麽冷,快些進屋去,別去惹大表哥。”

吃過了晚飯,崔耀祖酒又上了頭。這次酒少了,頭上得不多,半醉半醒之間,他拉著程子安,一個勁問道:“子安你說,為何我就這般命苦呢?”

程家沒大人在,崔耀祖在這裏能自在撒酒瘋,程子安被拉住了好幾次,開口必是這句。

程子安熟練拂開他的手,答道:“大表哥,你給我幾個大錢,我去廟裏替你燒香問菩薩。”

崔耀光在旁邊附和:“對對對,大哥,你給我錢,我也替你去問。”

崔耀祖淬了他一口,惆悵萬分地道:“我這輩子啊,就這麽一個念想。自小就發了誓,要與三娘成雙成對,生兒育女,恩恩愛愛到白頭。”

崔耀光聽得白眼快翻上了天,程子安沉吟了下,問道:“大表哥,你問過項三娘子,她願意嫁給你嗎?”

崔耀祖愣了下,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無媒無聘乃是苟合,我豈能唐突了她。”

既然如此,程子安換了個問題:“大表哥懂規矩禮法,很好。大表哥,大舅父與大舅母都不同意這門親事,等項三娘子以後嫁過來,不受婆婆待見,你待如何?”

崔素娘偶爾提過一兩句,當年程母還在時,就算有程箴的維護,她還是受了不少的氣。

崔耀祖一意孤行要娶項三娘子,哪怕許氏最後拗不過他同意了,肯定不會給項三娘子好臉色。

父母在不分家,到時候婆媳關係鬧得一團糟,再深的感情,也會被消磨殆盡。

少年的感情純粹歸純粹,能永遠被銘記的,皆是因為失去,遺失的美好。

一旦真成了親,朝夕相對,深情大多難以為繼。

崔耀祖呆住了,半晌後道:“三娘能幹,賢惠孝順,阿娘如何能不喜歡她?”

程子安沒回答,繼續問道:“毛氏呢,你們兩家離得那般近,她的娘家你如何能避開?”

毛氏從不是個省油的燈,還有項伯明,他雖聰明讀書好,卻涼薄自私,花錢大手大腳。

項三娘子的娘家橫在那裏,她如何能不管。

沒有爹娘的支持,崔耀祖自己管不起。

崔耀祖怔怔不說話了,臉上的悲憤不甘,變成了悲哀。

崔耀光在一旁看著,突然朝程子安煞有其事點頭,道:“還是子安厲害,比大伯母會勸。大哥該死心了。”

程子安斜了他一眼,留下崔耀祖自己去考慮,起身回西屋。

崔耀光跟在身後進來,道:“要是沒了毛氏與那可惡的項伯明,大哥可配不上項三娘子。大哥生得五大三粗,項三娘子長得好看。大哥讀書不好,以後頂天是個捕頭。項三娘子手巧,會做買賣,比大哥會賺銀子。”

程子安笑道:“是啊,大哥配不上項三娘子。”

崔耀光拉長聲音歎息,道:“可惜啊,項三娘子被家裏拖累了。”

程子安嗯了聲,坐在書桌前,翻開了手邊的書。

崔耀光伸長脖子看去,嗬嗬一聲,“又是《春秋》,虧得你讀得進去。唉,我就不打擾你上進了,省得回去被阿娘罵。”

程子安其實也讀不進去,經史枯燥拗口,不但要背誦,還要知道釋義。

釋義簡單些,程子安隻要聽一遍,對著原文就能答出七七八八,最難的就是背誦。

考試時,釋義默寫都得考,程子安必須兩手抓。

因為,他要從辛寄年處,盡快賺到一筆銀子。

背了一會,程子安放下書,在屋裏來回走動思考。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朝看盡長安花。”

此花非彼花,讀書人去青樓楚館看花姐兒,是風流雅事。

項伯明流連花叢,並不會於他名聲有礙。

在禁止科舉的條例中,“曾犯刑責”,“不孝不悌”,“不得解送身有廢疾的進士”三種,最方便行事。

程子安謹慎,排除了廢疾這一條。

因為程箴之事,他與項伯明起了齟齬,做了太過明顯。

程子安決定,從刑責與不孝這兩樣下手。

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項伯明要是老實本分,他就不會咬這個魚餌。

外麵寒意凜冽,園子裏春意融融,暖香撲鼻。花姐兒們嬌聲笑語,溫軟體貼。

項伯明吃得臉通紅,他做了一首詩,引得所有人都齊齊稱讚,紛紛前來勸酒,定下了下次邀約。

從園子裏出來,其他的少年郎們,上了府裏的馬車,被小廝仆從簇擁著離去。

項伯明這時被寒風一吹,望著逶迤前去的車馬,先前的壯誌豪情,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夜深了,出來做買賣的車輛,早已歸家。

項伯明深一腳淺一腳走著,拉緊大氅怨氣衝天。

上學每天都要等一會車馬,耽誤了他不少功夫。要是拿來讀書,他說不定今年秋闈時就能下場了。

無論如何,他都要買輛馬車!

項伯明懷著滿腔的苦楚回了家,毛氏聽到動靜,馬上用火折子點亮燈盞,快步迎了出去:“可是我兒回來了?”

項伯明隨意唔了聲,大步進了屋。

項三娘子放好熱水,項伯明洗漱換衣出來,對一旁蹲著點炭盆的毛氏道:“阿娘,我要買輛馬車。”

毛氏手一抖,差點被炭燙到,失聲道:“買馬車?”

項三娘子正在鋪被褥,聞言也愣住了。

車不貴,普通尋常的桐木馬車,大約三兩銀子左右。

一匹老得掉牙的馬,就要十五兩銀子。養馬的草料,豆子,都是錢。

有了馬車還要車夫,等於還要養一個下人。

項伯明見兩人都被嚇住了,退而求其次,不耐煩道:“哪怕不買馬車,騾車驢車無論如何,都得買一輛,方便我每天去府學上學。”

不管騾車與驢車,項家都負擔不起。

毛氏想了又想,到底沒將鋪子裏發生的事情說出來,惹得項伯明心煩,打擾了他讀書。

昨日時,附近的混混閑漢,上鋪子來稱從項家買去的蜜餞吃壞了肚子,索要賠償。

為了息事寧人,毛氏賠給了他們一兩銀子。

毛氏不笨,她深知這些閑漢混混一旦得了甜頭,肯定會再來。

好說歹說,先將項伯明勸睡下,毛氏吹滅了燈盞,輕手輕腳帶上了門。

毛氏舍不得點燈,同項三娘子摸黑回了西屋,憤憤道:“要是他們敢再來,我們就去告官!”

項三娘子也沒別的法子,輕聲說了好。

果然,次日閑漢混混又來了,遠遠就開始哎喲叫喚。

毛氏猙獰著,罵道:“殺千刀斷子絕孫的,三娘,你去報官!”

項三娘子忙跑了出門,快到冬至,捕快差役在街頭來回巡邏。

崔武是捕頭,他隻管出來晃一圈,到街頭攤子要上一碗藥茶,喝得全身暖洋洋,就回衙門去交差。

項三娘子看到崔武大馬金刀坐在藥茶攤子前,猶豫了下,上前見了禮,叫了聲崔伯父,道:“我家中的鋪子被人訛詐了,我要報官。”

崔武本就住在附近,嘴碎的人多,平時誰家發生點芝麻綠豆大小的事,很快就傳遍了。

項家鋪子發生的事情,他早就一清二楚,沒落井下石,卻也一直袖手旁觀。

崔武臉一沉,立刻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出了這等事情,小子們,有人生事了!”

捕快嘩啦啦走了過來,崔武領著他們去到項家鋪子,不由分說道:“走,都帶去衙門!”

毛氏見崔武殺氣騰騰到來,心裏還是有些不安,見他下令帶走閑漢混混,毛氏霎時鬆了口氣。

閑漢混混們進出衙門是常事,與崔武捕快熟得不能再熟,哎喲著叫屈:“崔爺,我冤枉啊,我吃了項家鋪子的蜜餞,吃壞了身子啊!”

崔武哦了聲,道:“原來還有這等事情,一並帶走,去衙門說話!”

毛氏先前還咬牙發誓,聽到她們母女都要去衙門,瞬間泄了氣。

崔武明顯不講情麵,一旦進了衙門,拖上幾天審案,再也正常不過。

要是將她們母女先關起來,鋪子關張,項伯明該如何辦?

毛氏慌了,厚著臉皮向崔武求情:“都是誤會,誤會。衙門就不去了,崔捕頭,你我鄰居多年,求你行個方便做個見證,就在這裏說可好?”

作者有話說:

科舉製度太多了,我整理之後,再放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