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世界末日和他的鯨魚女友……

和傅承騫說的一樣,今晚的家庭飯局沒想象中的簡單,祁延的父母也被請了過來。

在b市,祁家也是有頭有臉的豪門,兩家人有交情不足為奇。

餐桌上,兩家長輩有說有笑地在聊時事,氛圍十分融洽。

祁延坐林鯨對麵,桌底下,他踢了林鯨的鞋尖不下五次,眼色也使了好幾個,林鯨卻沒什麽反應,埋頭心不在焉地戳著碗裏的飯。

一開始林言錦雖然沒表明今晚叫她回來的意思,她也沒多想,可是之後祁延跟著父母一起出現在傅家的時候,她心裏當即就明白林言錦的用意了。

林言錦要撮合她和祁延,不是想,而是已經把這件事板上釘釘。

祁延看樣子也是被自家父母蒙在鼓裏的,從入座到現在,祁延就像屁股底下墊了塊燒紅的石板,燙得他犯多動症,怎麽坐都坐不住,還在拚命踢林鯨,擠眉弄眼的不知道想幹嘛。

林鯨被他弄得更加心焦氣躁,索性不搭理他。

祁延什麽暗示的方法都試過了,正準備用最後一招“夾菜”來吸引林鯨的注意時,林言錦忽然喊林鯨一聲,祁延離開椅子的屁股又坐回去。

“你祁叔叔和祁阿姨叫你呢,抬起頭來跟他們說說話。”隻有在外人麵前,林言錦對她才會展露笑顏。

林鯨握著筷子挺直腰背,看向祁父祁母微微一笑。

“常聽阿延提起你這個女兒,說什麽可漂亮了,性格又好,今天第一次見,果真如此,”祁母溫和地笑著,“應該沒有談男朋友吧?”

林言錦客氣地回,“我也不瞞你,我這女兒以前不懂事有談過一個,現在長大了,在選擇方麵變得更嚴謹,所以沒......”

“有,我在談,”林鯨放下筷子忽然打斷林言錦的話,實在聽不下去林言錦虛偽的說辭,她如實跟祁母道,“他叫唐斯彧,目前在b大當老師,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他是誰,以前談的那個是他,現在也是他,以後也會一直是他,怎麽問我都是他。”

寬敞的餐廳裏,林鯨的聲音清晰有力,場麵因此一度變得冷持僵硬起來。

林鯨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當著這些人的麵讓林言錦下不來台,或許是從她不再奢求林言錦會改變想法那時候開始,又或是當年吵的那幾場架令她徹底心神疲累,現在周圍的一切對她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她不用再時刻看著林言錦的臉色而活,可以做回原原本本的自己,肆無忌憚地表達喜厭。

一個人隻要把內心的欲望和渴求降低,外界的人或事物就已經無關痛癢,同時身上的鎧甲會隨之而堅硬無比。

此時此刻的林鯨就是這樣無所顧忌勇往直前的狀態。

這也是唐斯彧一直想看到的。

不出意料,林言錦當場就黑了臉,不過礙於還有客人在,在火氣要衝上來之際,林言錦還是耐著性子皮笑肉不笑地提醒她:“在長輩麵前說話注意點分寸。”

隨後,林言錦抱歉地看向祁母,“不好意思祁夫人,我這女兒從小被寵壞了,成日裏口無遮攔的就喜歡胡言亂語,我敢保證她的感情生活很幹淨,二位請放心,等將來她和阿延結婚有了孩子,理解我們做母親的用心良苦,就不會這麽毛毛躁躁了。”

祁母非常讚同地點點頭,“年輕人嘛,多經曆一些也無傷大雅,我和老祁不是思想保守的父母,隻要別在外麵胡來就行了。”

林言錦忙附和道:“這個是肯定不被允許的,大家閨秀還是得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否則外麵亂玩的那些鶯鶯燕燕怎麽會拚盡全力也進不了豪門呢。”

傅懷渂在旁邊一直沒怎麽表態,但看林言錦這統籌所有決策的架勢,傅懷渂的意見已經沒那麽重要,可能一開始就是同意這門結親,才會把祁父祁母給請過來。

傅承騫一向是站在林鯨這邊的,可不知怎地,今晚除了接一些金融方麵的話題,傅承騫基本一言不發,還挺淡定地在給林鯨切牛排。

看樣子是不準備管這件事了。

林鯨坐如針氈,沒轍了,隻能想辦法自救。

驀地,林鯨扭頭盯住祁延,眼裏帶著厲色出聲問:“祁延,你想娶我嗎?”

突然被點名的祁延一愣,斜斜撐著腦袋看林鯨,“啊......這個怎麽說呢......”

“你有自己喜歡的人,我也有我喜歡的人,我們勉強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遲早要離婚,”林鯨站起來,“這件事根本沒有再討論下去的必要,祁叔叔祁阿姨,我還有事,先走了。”

“你給我坐下!”林言錦氣極,提聲喝止道,“今天你要是出了這道門,以後別認我這個媽!”

林鯨將林言錦的聲音拋卻在後,撿起旁邊椅子上的小包出了餐桌就走。

從傅宅裏跑出來,林鯨大大吐了一口氣,身心由裏到外地輕鬆自在,原來做自已的感覺那麽爽。

夜幕被月光照得澄明,星星隱在稀薄的雲層裏一閃一閃的像在眨眼,風中都是林鯨暢快的笑聲。

林鯨迎著風在馬路上雀躍地奔跑,風灌進喉嚨裏有涼涼的幹燥感,聲音啞了她也要大聲地笑,從來沒有感覺到如此的痛快和恣睢肆意。

不知道跑了多久,多遠,林鯨甩著小包在路邊一根路燈柱下麵停下來,有點喘,果然穿高跟鞋跑路還是挺累人的。

這邊的住宅區臨郊,鮮少會有出租車路過。

來的時候坐的是傅承騫的車,總不能又走回去跟傅承騫拿鑰匙,林鯨索性脫了鞋坐在馬路牙子上,給唐斯彧打電話想叫他來接。

剛撥通響起第一聲鈴,林鯨定定神,眉頭緩緩蹙起,這鈴聲怎麽好像就在周圍?

林鯨抬頭掃了一圈馬路,在她前方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下,一輛玄黑的轎跑停在陰影裏,因為車內沒有開燈,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很難發現那裏有車。

主駕的車門大剌剌敞開著,一條長腿踩在地上,略能瞧見縷縷煙霧從車裏流竄出來。

沒判斷錯的話,鈴聲就是從那邊傳過來的。

林鯨猛地起身,掛掉電話,提著高跟鞋光腳朝轎跑快步小跑過去。

唐斯彧怎麽會在這裏?

林間馬路的風疾,她穿著一條寬鬆飄逸的吊帶短裙,從腰部那裏銜接出來的蕾絲和刺繡在風中飛舞,嬌美纖瘦的體態一覽無餘,長發搖曳,美得不可方物。

車內,唐斯彧咬著煙,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一幕,心頭顫動。

林鯨來到車旁,唐斯彧把車裏的燈打開,林鯨看清楚是他沒錯,不知道從哪裏過來的,他穿著襯衫西褲,純黑的衣襟上沾了些許煙灰。

對他的突然出現,林鯨心裏擋不住地驚喜,“你怎麽在這裏呀?”

沒聽到回答,唐斯彧伸出手把林鯨拉進車廂,捏煙的那隻手在旁邊輔助,托著她半邊臀部坐在他大腿上。

唐斯彧沒說話,頭發淩亂,一副頹敗殘缺的模樣,他用力抱住林鯨,冰涼的臉埋進她胸口裏,緩緩閉上了眼。

*

一小時前,唐斯彧在唐宅的後花園,那裏另外建了座祠亭,是許清蘅喜歡的設計,同時也是許清蘅的墳墓。

當年許清蘅自殺死後,唐臨沒有將許清蘅下葬,而是帶著她的骨灰一起生活至今,不許任何人探視,除了唐斯彧。

可在b市的這段時間,唐斯彧一次都沒踏進過唐宅,今天之所以會在那裏,是因為唐臨說如果他不回來,就耍手段把林鯨搞死。

一個炙手可熱的女藝人,隨便一個負麵新聞都能再次把她拉下神壇。

和當初的路數一模一樣,隻不過那時候唐斯彧還不知道唐臨在背後做的那些肮髒事,是後來他在醫院養傷那會兒,唐臨有回襄遙找過他一次,並把所有事情和盤托出,他才明白唐臨費心謀劃的一切,僅僅是為了逼他回b市而已。

而林鯨是他和唐臨之間,這場無形博弈的受害者。

在當時那種情形下,殺人犯認罪伏法,隻要林鯨不在國內,唐臨便不會再次出手,林鯨就是安全的。

經受了那麽多,林鯨也是時候好好整理自己的生活了。

考慮到這兒,這五年以來,唐斯彧都安安靜靜待在襄遙,哪裏也沒去,可唐臨哪是輕易善罷甘休的人,去年在林鯨的消息重新出現在網上時,唐臨以此作為威脅再次逼他回來。

包括今晚,也是一樣。

祠亭裏香火氣繚繞,頭頂燈光清明,許清蘅的黑白照高高擺置在燭台上,仍舊不失絲毫美感。

唐斯彧跪在地上點香,神情專注。

唐臨拄著拐杖立於一側,不再擁有當年雷厲風行的神態,由於年輕時過於折騰自己,如今被重病纏身,殘枝敗絮,鬢白骨瘦,靠著昂貴的醫療器材苟延殘喘,已經沒有當初把唐斯彧七捆八綁丟去警察局的力氣。

現在唐斯彧完全可以一刀捅了他,但唐斯彧沒有,三根香舉過頭頂,向許清蘅拜了三拜,把香插進香爐裏,仍然跪著沒起來,倒是開口道:“其實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你把我媽留在這兒有什麽意義,她一不能和你說話,二還可能會來索你的命,你真就一點兒也不害怕嗎?”

“當初你捅我的時候不也沒怕過,”唐臨用拐杖敲敲地麵,“小彧,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和我是一樣的。”

唐斯彧淡淡地笑了聲,“那不能夠,我的耐心比你多,你想親眼看見我接手你的東西,而我最近卻有了別的打算,慢慢耗到你死的那一天,我再把我媽的心血拿回來。”

唐臨臉上掛不住肉,暗黃的皮膚堆出層層疊疊的褶皺,笑起來的時候褶皺更多,“你可以耗,但那姑娘可耗不起,五年前我已經警告過你幾次,沒想到你兜兜轉轉還是栽在那姑娘身上,這是你自己遞給我的刀子,紮在身上疼不疼,你都得咬牙受著,學校的工作抓緊時間辭了,過兩天我會讓秘書擬一份合同給你簽,我的東西你覺得惡心也好,膈應也罷,就像你身體裏那一半屬於我的血,這輩子你都必須好好捧著。”

唐斯彧沉著眉眼,笑意不達眼底,“簽多久?”

“到我死的那一天,在此之前的時間裏,你都得在我的掌控之下活著。”唐臨說。

“聽起來不錯,這樣的話,”唐斯彧停頓一下,站起來,轉身一步一步走向唐臨,雙手抄在西褲褲兜裏,斜眸看著精神懨懨的唐臨,“你可得堅持多活幾年,看著我結婚生子,家庭幸福美滿,直到你一個人孤獨痛苦的死去。”

唐臨表情諷刺,眉峰挑起道:“你還有別的選擇,把這把刀子收回去,然後回襄遙過你原本的日子。”

“不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