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們私奔吧
趕在午飯前,唐斯彧把林鯨送回古城。
這會兒林潭不知道在客廳忙活什麽,門庭大拉拉敞著,冷空氣肆意鑽進屋裏,空調算是成了擺設。
回來的時候,唐斯彧拿了件棉大衣給林鯨穿上,黑白相間的款式,林鯨裹得嚴嚴實實地進門,咋眼一瞧,像隻胖嘟嘟的小企鵝,隻露出一顆圓溜溜的腦袋來小仙女也很好奇這個世界。
看見林鯨回來,林潭放下手中的活計,扶扶老花鏡抬頭道了句:“回來了丫頭,斯彧那小子送你來的?”
“您怎麽知道?”林鯨驚訝地走進客廳,順手把門拉上。
“剛門口有個人影很像他,一直盯著你看,等你進屋了才走,我還以為是哪個混小子跟蹤你呢。”
林鯨手一頓,回頭往大門口看過去,沒人。
唐斯彧應該早走了吧,剛才進門前他說唐清躍找他有點事。
客廳裏的光線變暗了一些,林潭眯起眼睛,勾勾手掌製止林鯨,“先進來,門等會兒再關,我正給你的傘描字呢,門關了光線暗,看不太清楚。”
“開燈不就能看清楚了。”
林鯨摁了下牆上的開關,把客廳的主燈打開,一邊把棉大衣脫了放在沙發上,一邊走過去餐桌那邊。
林潭手裏頭是一把嶄新的藍色油紙傘,她探頭探腦地瞄了眼,傘柄上麵有個鯨字,已經寫完了,就差用金箔把字的周圍描亮一些,這樣好看。
老人家眼神不比從前,白天在室內開燈亮得慌,戴著老花鏡容易晃眼,不開又看不見,隻能開門借外邊的自然光線了。
林潭便托詞借故道:“哪有在大白天裏開燈的,鄰居見了不得笑話。”
“我們家鄰居就唐爺爺一個,您平常和他互相笑話的還少麽?”林鯨盯著那個字隨口揶揄一句,站在旁邊有些無奈,“阿公,您忘了上次醫生怎麽說的,您這手不能受涼,否則會有再次複發的風險,到時候再去做理療怕是要受點疼,如果病情嚴重的話,您可是要做手術的,治療期加上恢複期,明年您還做不做傘了。”
“膏藥都按時貼著的,無妨無妨,最後幾筆,馬上畫完,”林潭一笑,叫林鯨坐,既然都開燈了,他也就繼續提筆在傘柄上把沒描完的鯨字完善一下,“你和你媽一模一樣,嘮叨起來跟那百靈鳥似的,說個不停。”
林言錦對林潭嘮叨,對傅懷渂嘮叨,更是對傅承騫嘮叨,獨獨排除掉她,好像跟她多說一句話都能吵起來。
林鯨蹲下來,把頭靠在林潭的膝蓋上,“阿公。”
林潭筆尖一頓,騰出手來拍了拍林鯨的腦袋,溫和道:“怎麽了丫頭,有事要跟阿公說嗎?”
“這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一份禮物,”林鯨輕聲道,“有個阿公真好。”
“不是阿公好,”林潭再拍一拍她,臉上笑意漸深,褶皺堆出了層層疊疊的觀感,“是鯨丫頭本身就好,才會看什麽就是什麽,阿公這輩子愧對的人太多,像你媽媽,無論阿公怎麽想補償她,她至今都不肯接受啊。”
林鯨微微一怔,抬起頭看著林潭,“補償......會有用麽?”
林潭語重心長道:“不一定有用,這個世界上容易產生恨意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但真心和坦誠永遠沒有錯,無力阻止就做到問心無愧即可,人一直停在同一件事上不怎麽好,那是在慢慢消耗你,無論如何,每個人都得要往前挪幾步的,不能因為害怕麵對結果,而選擇去逃避那些重要的東西。”
林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現在您對我媽問心無愧了嗎?”
林潭歎息,皺起眉頭緩緩地說道:“沒有,當初終究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原諒不了自己,又何談要小錦原諒我呢?”
林家的人,都執拗。
......
晚上吃了頓平淡的元旦家宴,林鯨抱著傘回房間。
林潭做的油紙傘很精美,用料也非常舍得,不計成本,因而一把傘的重量要比市麵上普通的重一些,買傘的不是慕名就是奔著具有收藏價值來的,基本舍不得拿去外邊淋雨,畢竟做工和價格擺在那兒。
林鯨也沒打算拿來日常使用,她撐開傘麵,眼中一點點湧上驚喜意味,還有一種說不清並且陌生的親切感。
簡簡單單的藍天白雲大海連成一片,整體看上去是隨意生動的一幅水墨畫,但仔細觀摩,其中的顏色深淺用度太有講究。
林潭的畫工比她老練太多,這段時間也教會了她太多太多事。
淡幽幽的墨香鑽進鼻子裏,林鯨心頭突然一緊,轉瞬之間,幾顆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相繼從眼睛裏掉了出來。
她好像不是很想離開這裏了。
*
九點過幾分的時候,林鯨把廚房收拾幹淨後就給唐斯彧發消息。
唐斯彧還在唐宅,和唐清躍下了一晚上的圍棋,唐清躍老悔棋,他聽見手機一響,手往棋盤上胡亂攪了通,起身就拿上外套和鴨舌帽要走。
“您耍賴找隔壁林爺爺去,我走了,有事兒。”
唐清躍看著被他破壞的棋盤,沒有惱怒,倒是高興,“跟小鯨出去嗎?”
“明知故問。”唐斯彧慵懶地挑一下眉。
“我就知道你這小子三天兩頭往家裏跑肯定醉翁之意不在酒,”唐清躍笑了笑,捏起手邊杯盞呷了口又問道,“成了沒?”
唐斯彧淡然聳肩,“您孫兒長得帥又有錢,哪有追不到的心上人。”
唐家的男人不是從文從政就是從軍,雖然這兩位隔了一代,從某些角度看過去,臉部輪廓也還是有丁點兒相似的,再者一起生活了七八年,唐斯彧的一些為人處世多少摻著唐清躍的影子。
當然自大除外。
唐清躍無語半天,提醒他道:“老林年輕的時候妻子就病逝了,女兒也不親他,這麽多年以來他都是一個人,思想可沒你爺爺我這麽開闊,能看得出來你們這些小年輕的心思,自己機靈點兒,別還沒成就遭到家長幹預,他女兒言錦可不好應付。”
說到這兒,唐清躍捏著茶蓋刮了刮杯子邊緣,才接著道:“小鯨原本就不屬於這個地方,遲早都是要離開的。”
唐斯彧神情微微停滯一瞬,隨後吊兒郎當地挑起唇,“林鯨不受束縛,我也是,走了,您元旦快樂。”
穿上外套,唐斯彧腳步輕快,給林鯨回了條消息,就往門口小跑而去。
【我們私奔吧。】
林宅這廂,林鯨也剛做好出門前的保暖工作,看到唐斯彧的微信消息,她耳根子一熱,跟林潭說了聲,眨眼間,林潭扭頭想問點什麽,人就不見了。
門口,兩人同時出現。
林鯨換了身比較休閑的衣服,她身材高,深駝色大衣打齊小腿肚,一般來說像這種長度的衣服都會很顯腿粗,但她的沒有,穿得再多,黑牛仔褲包裹著的小腿線條依然細瘦緊致。
鞋子帶點兒跟,她大概能打齊到唐斯彧脖子那裏。
林鯨把大門拉關住,朝唐斯彧走過去。
唐斯彧也走了來,在林鯨麵前停住,目光炙熱柔和,她脖子上裹了兩圈白色圍巾,托著她幹淨立體的臉龐,看起來奶嘟嘟的,唐斯彧沒忍住兩隻手都伸上來捏了捏。
“我那件衣服呢?”
“放家裏了,準備洗洗再還給你,”林鯨問,“你要穿嗎?”
唐斯彧一笑,拉拉林鯨的圍巾,眼神順道垂下去,落到她短到腰肢那處的毛衫上。
冬天還沒結束就露腰,真當自己在襄遙也是小明星啊。
他現在才不稀罕看,反正昨晚看過也碰過了。
唐斯彧極少會露出痞裏痞氣的表情,給她把外套上麵的三顆紐扣都扣起來,“不穿,你留著吧,隻是覺得我的小明星太好看,可不能被別人瞧了去。”
他似乎一直覺得她好看,當著她的麵說過好幾次。
林鯨隨便唐斯彧扣,一字一頓地耐心糾正道:“我才不是小,明,星呢。”
“那你是誰?”唐斯彧笑問。
又是剛認識就在醫院鬧起來的那個場景,隻不過想法不一樣了。
而且林鯨早就對唐斯彧喊的這三個字沒了感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每次聽他喊,林鯨心裏都是隨便這位大少爺吧。
林鯨抿嘴淺淺一笑,突然很想抱唐斯彧,念頭一起,她立馬實行,鑽進唐斯彧懷裏回答說:“是唐斯彧的。”
唐斯彧表情有些受寵若驚,或者說從昨晚開始,林鯨在他麵前的樣子就很不一樣,很奇怪但又不能奇怪。
因為他們現在是在一起的關係。
唐斯彧摸摸她的腦袋又沉聲問:“唐斯彧的什麽?”
“林鯨會永遠是唐斯彧的。”她湊到唐斯彧耳邊小聲說。
唐斯彧彎著嘴角笑起來。
話音剛落,林宅的門口忽然有鬆動的聲響,緊接著林潭的聲音從裏邊傳了出來:“鯨丫頭,你的包沒.......”
像受了莫大的驚嚇般,林鯨騰地一下扭頭,本能地欲推開唐斯彧,唐斯彧反應迅猛,馬上抓住她的手趕緊往最近的一條巷子裏跑。
兩人宛若為命狂奔的逃兵,冬風都在給他們讓路,吹得林宅屋簷下的兩隻大紅燈籠哐哐作響,掩蓋了他們逃跑的動靜。
林潭提著林鯨的包包拉開門,大門口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林潭四處瞅了一圈,喃喃念著“這丫頭腳程挺快”,又折返回屋。